钱昭不说话,莹粹就直接起身挤进他怀里,钱昭狼狈的偏过头,不想让莹粹看见自己的脆弱。
莹粹双手把钱昭的脸掰回来,只见钱昭的眼睛红红的,看着她直掉眼泪。
都说难过的时候最怕关心,一句轻飘飘的怎么了,就能让人委屈的直落泪。明明不想哭的,一旦有人关心了,眼泪就是控制不住。
心疼的拿出手帕替他擦去眼泪。
钱昭看着莹粹眼里的心疼,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手环抱着莹粹的腰,一手按着莹粹的脊背,把脸埋在她的肩膀处。
可纵使情绪失控,他依旧落泪无声。
若不是肩膀上的湿意,她还以为他根本没哭呢。她环着钱昭的脖子,手轻拍他的背,安抚着他,静静的陪着他等待情绪稳定。
这一刻,两人贴的很近,心也靠的很近。
钱昭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感觉莹粹的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暖暖的很好闻,让人有种奇异的安心。
他一向喜欢把难过憋在心里,也不喜欢示弱,让别人看到他脆弱的模样。这么多年了,他从未在别人面前哭过。
可现在,莹粹成了那个例外。
好奇怪啊,好像在莹粹面前,他不需要伪装,他就是莫名的认为她懂他。
然后冷静下来的钱昭察觉到什么,顿时就是一僵,唰的一下耳朵就红了。
察觉钱昭的僵硬,恰好一垂眸就看到钱昭通红的耳朵,还以为钱昭是因为在她面前哭而不好意思。
莹粹有点好笑,拍了拍钱昭环着她腰的手臂:“好了钱昭昭,不难过了就放开我吧,这姿势我有点难受……”
莹粹:!!!
说到姿势,莹粹才发现刚刚钱昭将她往上提了一下,方便把脸埋她肩膀处。
所以,她现在是跨坐在钱昭腰腹处……
莹粹立马开始挣扎,谁知钱昭下意识环的更紧了,完全挣扎不动的莹粹,着急的直拍钱昭手臂。
然后钱昭才反应过来,仿佛烫到般松开了手。
“对,对不起,阿粹,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见莹粹蹿出两米远,钱昭结结巴巴的解释。
本来还尴尬的要钻地缝的莹粹,见钱昭可怜兮兮看过来的眼神,顿时就心软了。
用手背给通红的脸颊降降温,不断洗脑自己这只是个意外,钱昭昭又不是故意的。
若无其事的又回到钱昭旁边坐下,只是眼睛看天看地的不敢看钱昭。
所以她自然也没发现,钱昭看到她回来时,嘴角转瞬即逝的笑容。
莹粹与钱昭隔了点位置,但很快把刚刚的事抛到脑后,又贴了过来。
“所以你很痛恨朱衣卫,是为什么?”她其实是知道原因的,而且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为什么。
但在钱昭这里她肯定是不知道的,所以她表现的很好奇。
钱昭拿出了一个布袋子,看着有点沉甸甸的。
莹粹一看到就知道是什么了,她知道钱昭有把大家的平安扣收起来,但她不知道钱昭随身带啊!
不重吗?
虽然是这么吐槽,但莹粹心中一片酸涩,那一袋子的平安扣里,也有不少她认识的人。
那里面,至少有一半都曾活生生的在她眼前说说笑笑。
更何况……钱昭随身带着,只能说明他没有从大家的死亡里走出来。
他能时刻看到,也一遍遍提醒自己,在一遍遍折磨自己。
钱昭想把平安扣倒出来,却有一点犹豫,没有东西垫着,总不能倒地上吧,莹粹见状拿出手帕展开放地上。
钱昭把平安扣都倒在手帕上,十来个平安扣,不是很多,但十多条命,也不少了。
一个个拿起平安扣看背面的名字,神色专注认真的把平安扣分成了两堆。
他在分什么?
莹粹在旁边,清楚的看到了一个个人名,被放到了不同的两堆,才恍然,有一堆是死于朱衣卫之手的六道堂天道兄弟。
一共十四个,有六个死于朱衣卫,将近一半。
“田倾,六道堂天道,追捕潜伏在梧国的朱衣卫紫衣使中被害,年仅……二十四岁。”
莹粹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抓住一样,呼吸一窒,掩在衣袖里的手抓着袖子边缘,指尖隔着衣服掐进了掌心。
田大哥,钱昭入六道堂时的领路人,比钱昭大两岁,也先入他两年六道堂。两人相处时间很长,是田倾手把手带钱昭出任务,亦师亦友。
“林枭,六道堂天道,在安国执行任务时被抓,被朱衣卫严刑拷打至死,年仅……二十一岁。”
只觉得眼睛一酸,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莹粹强硬的把眼泪逼了回去,她不能让钱昭察觉异常。
林家哥哥,钱昭的好友,同为世家子弟,两人同岁。林母与钱母是闺中密友,钱昭和林枭一同进的六道堂,一同出任务,经历过好几次生死。
“许相印,六道堂人道,监察时发现有官员与安国来往,被那官员与朱衣卫联手灭口,年仅……十九岁。”
许家独子,也是钱昭姑姑的儿子,钱昭的亲表弟,两人关系也很好。
许是刚才哭过了,如今钱昭倒是情绪稳定很多,他说的平静轻巧,只有莹粹明白那一个个名字就像刀片一样,伤的他鲜血淋漓。
那里面,有他的师傅、好友、侄子、手下、徒弟和搭档。
说完,钱昭又把平安扣收回袋子里,眼中深沉的悲痛,滔天的恨,仿佛要带着钱昭一起灭亡。
莹粹心一慌,两只手放在了钱昭手臂上,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说什么?让他放下仇恨?让他理智一些,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吗?要她高高在上的劝当事人放下,她做不到。没有切身体会的人是不会懂的,那种眼睁睁看着身边在乎的人死去的绝望。
没有人懂。
如果有一个人能懂,那只有她。她亲眼看到了他们一个个倒下,她和他一样清楚那种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