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沉浮 第8章 花想容（精修）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白

百里思归扬着纯良的笑，将棋子轻轻放置于棋盘上。然后起身，目光看向院中的小池塘，他的声音温吞：“左护法多虑了。”

顾念水的目光落在百里思归的面容上，心下思量着，面上半点不露：这番说辞与预期效果相差甚远，若说不偏向武林盟，怕是说不过去。

顾念水不曾点明，耳边的流苏随着他微微俯首顺滑地垂落，平添几分文雅气。

思量片刻，他举首顺着百里思归的目光看去——却见池塘边满树繁花落如雨，云雾缭绕着梨花树……水面波澜不兴，一切如常。

再顾百里思归，却不知怎得想起这般容颜的人揽镜自顾，怕是要暗自心惊的罢——毕竟，少有人能生双狐狸眼还能不显妩媚。

顾念水不摇折扇了，轻笑起自己的肤浅来，又仗着百里思归不留意自己，细细打量起他来。

半息，顾念水的眸子眯起，不失锐意的目光透过虚空落在枝繁叶茂的梨树上，唇角的笑意收敛。

顾念水向来以心细闻名江湖，自是觉察出不对劲来。他并却并不急着询问，而是在心中有了计较：以百里族长的反应看来，估摸着，这花间似乎有人，至于是什么人——大概，是武林盟派来的使者。

不得不说，这便是算尽神算宗后，不仅全身而退，而且反能擒王的顾念水，果然名不虚传！

“哒”一滴雨落，满树梨花似雪，碧草在云雾缭绕中似烟。

顾念水心中有数，那抹笑又纯粹起来，两汪酒窝微陷，月下愈发动人。

“咚”一朵梨花落下，溅起水花，水面微微荡漾开一圈圈涟漪，那原本圆整的水中月被层层波澜推开。

顾念水处未知而不惊，一把折扇在月光下隐隐折射出冷凉的光，那梨树的一枝一叶便细致地呈现在锐利的刀刃上。

自知躲不过的树上人探不出虚实，当即决定先发制人。

“早闻巫蛊族山清水秀，不知在下有幸与族长共赏否？”一道略显欢快的声音传来，顾念水的利器上恰巧映射出树上人的神秘身影，双眸微弯，杀意立现，闻声抬首时杀意被掩藏得让人无迹可寻。

“阁下可是惜花楼楼主花想容？”顾念水明净的目光直落在某处花繁，言语得体大方，他看了看百里思归八风不动的模样，忽地笑笑，“阁下，这游说，也得讲究先来后到吧。”

“久闻左护法大名，”那道声音轻笑着，似一条不上钩的鱼，然后不紧不慢地朗声道，“在下此来不为游说，而是慕名前来结交百里族长。”

顾念水心下冷笑一声，攥紧藏刃折扇，面上不显心思：“阁下之事不若我教事急，不若稍等等。”

若说结交之事，确不如“拉帮结派”事急。花想容也笑起来，俊逸容貌惹人注目。

那声音再次响起，没带什么情绪，“若论先来后到，怕左护法不及我，但若是论谁时间紧，自是在下不若左护法了。”

言下之意听得顾念水抿了抿唇，但又好颜色地不生气。顾念水还是一副宽厚大方模样，他笑道：“花楼主识得大局，甚好。”

顾念水一派长辈模样，让花想容不禁哑然。

顾念水这话别有深意，竟是分毫不让。

武林盟派出花想容，主打的怕不是一个真诚——毕竟世传唯有君若戟这个莽夫前来，谁又知魔教使得竟是暗度陈仓的计谋呢？

一旁听两成熟（幼稚）的人拌嘴听了许久的人微微蹙眉，似被人扰乱了清静。

“不好意思，”百里思归的手抚上玄蛇的脑袋，似安抚般地轻抚着，语气冷静地说道，“今日有些乏了，恕不奉陪。”

顾念水自知哪怕自己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在此时说服巫蛊族族长与魔教联盟，只得收了折扇，一双桃花眼流连片刻，不欲多留：“族长，本护法便先行一步。”回去准备说服词。

待院中只剩两人之时，那声音的主人这才从繁花处跳下。

来人一身风月，可谓是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之容。满是笑意的星眸令人沉溺，粉唇微勾，盈满欢愉，墨发上微翘处点缀着一滴月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雨露，真是韶华为少年。

可惜如此美景，见者不曾在意。

“在下姓花，百里族长唤我’想容’便好，”花想容亮晶晶的眸子中满是站在梨花树下的那人，语气轻快不失纯真，一点儿不见怼左护法时的虚伪客套，“武林惜花阁阁主有幸与百里族长一叙，昔日总闻族长颜优，今此一见…知他人所言极是。”

“百里思归，字瑾诺。”百里思归停下脚步，唇边仍余一抹淡笑，可无端生出几分清冷孤傲。

“瑾诺。”花想容步进，虽言赞那人之颜，却未让人觉得不尊，恰到好处。

百里思归没什么情绪地眸子望着花想容由远及近，目光中的清冷依旧未变。

花想容笑得愈发温和，他为着今日此时，可是准备了一堆平平淡淡不失真挚的说辞，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

“瑾诺，不若与我武林盟一道，享人间正道？”花想容的眸子盈了月白光，他的亲和力十足，眉眼温柔。

百里思归摸摸蛇脑袋，漫不经心地敲敲017号系统：我若是不答应，他又能如何？

017号系统有些忧愁，索性拿出高等世界意志的限制令，照着念：第五条，凡影响较广之事不可改，若改之，则维护者自动介入。

百里思归纯良笑问：不过如此？

017号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溯洄”与法则私下有关系？

百里思归：不过雷罚，不差这次。

017号系统跳起来：行行行，我答应你无理的条件行吧？

百里思归的笑意真切许多：那就——有劳了。

017号系统叹口气，沮丧地“主动”申请本世界调休取消。

我真傻，真的。大魔王就是大魔王，难道还能因为失去记忆而变得纯良吗？

这段短暂的对话且不说，花想容见着百里思归温和的笑容发愣。

百里思归轻应了声，温吞得不似传闻中那般清冷。

“是在下与武林的荣幸。”花想容回过神来，收敛目光，笑言晏晏。

花想容神色微凝，轻声细语：“族长且慢。”

百里思归泰然不动，眸光清冷，忽略纤指掐诀是可以看作不为所动的。

017号系统编辑出的数字右手撑着歪歪的脑袋，左手则悠悠抓了一把数字焦糖爆米花望嘴里拋：非常好，又是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下次编码点香辣鱿鱼——嘿嘿

“……”百里思归漠然看着花想容将一条竹叶青擒住，收了术法，浅笑失了分温暖：很开心？

017号系统想都没想，连连点头，随后猛地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窥探了数据，看见没有波动后才连连摇头：没有的事儿，我正全心全意为您服务呢！

花想容专心致志，两指开合间已制服了一条青背白腹的竹叶青。这才神色稍暖，移了目光看向百里思归。

一阵梨花雨落，树下两人皆不为所动。

再寻望，却见照夜清所照之处，两人发上梨花如雪，相望久无言。

“他日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这是花想容所想，却忽地，望向那人连眨都不曾眨的眼眸，花想容意识到什么，有许震惊道：“思归…你的眼睛？”

一双清冷如水的狐狸眼宛若蒙上一层轻纱，和光同尘，失了光彩。

“……”百里思归敛下浓密的长睫，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藏在衣袖中的手垂下，遮住打探的目光。

百里思归只是不出山罢了，若是出山，怕也是年少闻名——毕竟师承那位武林高手，即使目不能视，只要听觉还在，就与常人无异——这也是为什么顾念水与君若戟都没有发现百里思归目不能视的原因，花想容之所以能发现，不过是依仗他站得近，这才发现不对。

花想容面带了歉意：“无意冒犯，还请百里族长见谅。”

百里思归并不在意，点点头。玄蛇从他的手腕慢慢游上脖颈，一双诡异泛光的异瞳死死盯着花想容，身子弯曲，似攻击状。

“这是—— ”花想容的眼眸瞪圆，似有未尽之言。

“小宠罢了。”百里思归摆摆手，顺势将玄蛇重新捉回，叫花想容哑然而止。

花想容一手掐着竹叶青，四下搜寻可还有其他毒物，无端有些心绪不宁。

“族长，您养的那条竹叶青不见了！”来者焦急不已，目光都是自责，“这都怪我，方才明明还在屋子里的，我忘了盖蛊盅，取了食物回来就不见了。”

言未尽，余光忽地撇到花某人手上捏着的某条，因失去生机而变得软绵绵的条形生物——那晚风吹拂时还随风动了动的青绿色背部雪白如梨花的腹部的…死物，来者那双单眼皮的丹凤眼硬是瞪成了双眼皮，地方口音多少沾点：“呃…啷过（怎么）在这儿？！”

“儿”字在难过与激动和不可置信间打了个转，感情极其复杂与精彩，叫人不得不强压了笑意，故作伤心。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是网络语句，没有出处。

全诗是“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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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武林春·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