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念 第20章 chapter19

春风里的深处，林熠骑着单车七拐八拐的走进了一家纹身店，当然，他的目的不是来纹身，而是来叙旧。

他在门口站了能有一分多钟才抬脚走进去。

出来的是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女生，“小帅哥要纹身吗？”

林熠朝女生莞尔一笑，“我不纹身，我来逮人。”

“？”

林熠：“你们老板在不在，我找他。”

“请问你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儿吗？”

林熠冷冷的道：“来讨债。”

女生面色凝重的看着他，大约是在想要不要把人叫出来。

林熠看她的样子换了副表情，“开玩笑的，我是他朋友，听说他回来了，过来看看。”

女孩表情好看了点，客气的说道：“远哥在的，你先坐在这里，我去给你叫他。”

林熠并没有听她的话安安静静的坐着，他随意的打量着纹身店的布局，正对门口的墙上多了几组图片，很多是他上次来没有的，有一些是手绘的花鸟或人物图，还有一些是用相机拍出来的风景照。

置物架上摆放着很多纹身用的小工具还有一些纹身图册，置物架旁边放着一把木吉他，看着像是刚拆封没有被使用过。

纹身店里放着轻音乐，这会儿也没什么客人，很安静，跟他一年前最后一次来这里的场景，大差不差。

没过五分钟，一位穿着黑色T恤的青年男人撩开门帘走了出来，男人胳膊上纹着一个骷髅头，表情冷淡，在看到林熠那一刻眼里才多了点温情。

“不好好上课来我这里做什么？”江远走到他跟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长高了不少啊。”

林熠双手抱胸，脸上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唯有眼角微微抽搐了下，“今天周五，现在是放学时间，还有，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江远有些抱歉的说道，“周五啊，哥忘了，刚回来没几天，想着等这边稍微收拾一下顺利一点就去看你和爷爷奶奶。”

江远顿了顿又问道：“你还没说呢，来这里做什么？”

林熠走到沙放上坐下，仰头看他，“听同学说春风里有家纹身店开门了，想着是哪个狗东西也在这里开了家纹身工作室，好奇，所以过来看看。”

江远在他身边坐下，他知道林熠心底有气，但他向来不会安慰人，更别提这个小兔崽子以前也从没跟他置过气，一时间还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错了就道歉，也不算丢人。

“没错，是我这个狗东西。”他道。

林熠眼皮挑了挑，感觉一拳挥在了棉花上。

一年前林熠小学毕业，那天他兴冲冲的拿着刚从少年宫艺术节大赛上获得的绘画比赛一等奖证书来找江远炫耀，当他怀着兴奋的心情跑了二十多分钟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远上寒山刺青工作室大门紧闭，冷冷清清，林熠坐在门口从天亮等到了天黑，最后也没等到江远开门。

最后还是李行涛找了过来催自己回家。

他还记得回家之后奶奶说站在他面前说，“你阿远哥说有弟弟的消息了，没来得及跟你告别就走了，让奶奶替他说声抱歉。”

林熠表情淡淡的，好像完全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哦，知道了。”

他惯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人家去找自己亲弟弟了，自己这个半路认的冒牌弟弟当然要靠边站，他能说什么。

他没有什么资格去抱怨。

林熠将证书压在了置物架最底层，同样被压在上面的还有某年艺术节他弹吉他的时候江远拍的照片。

这一年多江远没给自己打过电话，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原因，虽然他也曾想过就算打过来他也不会接的，但是显然他想多了，对方一个都没打。倒是爷爷奶奶逢年过节总能收到对方的电话，每次还要给他带声好。

他不打，林熠更不可能打过去，反正对方没把自己当弟弟，他自然也不在乎对方这个便宜哥哥。

他很久没来春风里了，来了也不会往巷子深处去，那天偶然听到这个消息林熠还惊了一下，但是震惊之余更多的确实欣喜，其实他早就不怎么生气了，之所以不跟对方联系只是怕再也见不到的人联系也只是徒增感伤。

他本来以为，江远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

林熠叹了一口气，问道：“找到人了吗？”

江远摇摇头，眼神里有些悲凉又带着点自嘲，苦笑着说：“没。”

林熠大手一挥搂上了对方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总有一天会找到的，再说，还有我这个冒牌儿弟弟在，放心，我是走不丢的。”

江远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兔崽子确实长大了，还知道安慰你哥了。”

林熠：“不然呢？等着你来安慰我，就你这半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性格，我看还是算了吧。”

江远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发，“刚说你长大了，没两秒钟又长回去了。”

林熠振振有词，“我说错了吗，我要是今天不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还是就不回去了，反正下一次就这样悄声走了刚好不用跟任何人说，自在的很。”

刚才明明说了不生气的，林熠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火气又上来了，教训起人来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殊不知旁边坐着的人年长了他十几岁。

“江远，你还有没有良心？”

他显然是真上头了，什么话都往外蹦。

“小熠……”

林熠发泄完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了，他这句话本意是不想让江远总把自己看做外人，但是说出了却好像在道德绑架一样，按理说人家是走是留，何时走何时来都是别人的自由，他不能因为任何理由就去要求别人怎么样。

“抱歉，哥，我嘴快了。”

江远静了半晌，摸了根烟却好像意识到林熠在边上，就没有点燃，“小熠，你跟爷爷奶奶都是我的亲人，无论我走到哪里这都不会变，无论我找不找得到……”

“无论我找不找得到小寒这都不会变。”

林熠叹了口气，想说这还是不一样的，他待江远好，是因为真当他是哥哥，可是江远对他好，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当年自己在冰天雪地里救了他。

他先当他是恩人，再当他是弟弟。

这样活着太累了。

林熠不想让气氛这么凝重，他岔开了话题，“想抽就抽吧，别装了。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晚上要不一起回家吃饭？”

江远笑笑，把烟收了起来，“不抽了，明天吧，明天我回家，你可别提前告诉爷爷奶奶我回来了，我明天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林熠：“还惊喜，别是惊吓就好。”

江远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小兔崽子，一年不见，你这嘴倒是越来越不饶人了。”

林熠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不由自主的就开心了起来。

“笑什么呢傻小子？”

“没，没笑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个嘴上真正不饶人的主，我可是从来说不过她。”

江远挑眉：“没说过你还这么开心？”

林熠莞尔，“怎么，我还不能开心一下了。我就是开心，你怎么地吧。”

江远无奈，“不怎么地，你开心就好。”

两人聊了会儿天，又在一起打了会儿游戏，林熠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八点了，再不回家奶奶估计又要叨叨了，于是他跟江远道了别，“明天见，明天你要敢放我鸽子，你等着，我保证让奶奶削你。”

江远道：“放心吧，绝对不会，路上小心点，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