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念 第2章 chapter01

八月份的尾巴，桐林的天气依旧炎热，太阳炙烤着大地，街道上行人聊聊，两个小姑娘汗流浃背吭哧吭哧的踩着自行车准备去附中报名。

柳念和陈婧自行车蹬的飞快，经过路口的时候因为旁边的墙遮挡着视线，没注意到从右边出来的两个同样不长眼的聊着天踩着脚踏车的男生。于是，柳念毫不意外的撞向了其中一个人的自行车，尽管她及时拉紧了手刹，对方也及时反应过来，可还是剐蹭到了。

“我去！”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旁边的陈婧赶紧停下了车子，担忧地问身边的人：“麦芽糖，你没事吧！”

柳念抽了一口凉气，摇了摇头，又立马反应过来跟对方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啊同学，你没事吧？”

对方刚开始满脸的错愕无语，但是柳念都说了对不起，他便也只是拍了拍腿上被车轮蹭到的土，说了句：“没事没事，骑车小心点。”然后转头对旁边的男生说，“走吧，林子。”

新学期第一天，出了个小车祸，柳念心情实在是很微妙。看着前面走远的两个人，她跟陈婧终于规矩了些。

附中是一所只有初中部的学校，面积不大，两栋教学楼，北面较大的一栋是初一和初二的地盘，南面的是初三部。教学楼隔着绿化带是学校的食堂，食堂虽然也不大，但是明净敞亮，因为在附中学校上学的主要是家住附近的走读生，所以没有专门给学生住的宿舍楼。

今天是新生报名的第一天，所以大家都赶着早上来了，柳念她们刚好错过了人潮拥挤的档口，她和陈婧把自行车停到了车棚里，刚打算拉个人问问报名处在哪，正好看见了正对旗台前面放着一个大的公示牌，前面围了一堆人。

柳念拍了拍陈婧，“婧儿，那边好多人，咱们先过去看看。”陈婧点点头，拉起她的胳膊往人堆儿里挤了进去，公示牌上贴着今年初一新生的分班表，总共十个班，每班三十个人左右，柳念在六班的学生名单上找到了她和陈婧的名字。初一六班在北楼的三层，出门左拐就是楼梯口，她们很快就找到了地方，教室里这会儿有十来个学生，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找老师办理入学手续。

她们排在队尾，柳念看着面前这个端坐在讲桌前的青年人，白衬衫纤尘不染扎在西装裤里，带着一副无框眼镜，表情温和，同学们一个个问他重复的问题，他也耐心的解释清楚，没有半分不耐烦，这个应该就是他们的班主任。

办完手续之后，老师让他们先找个位置坐下来，柳念拉着陈婧坐到了倒数第二排，她拉椅子的时候抬眼瞥见后面坐着的男生，冤家路窄，正是她今天不小心撞到的那个人。

那人正在和旁边的人说话，压根没注意到她。

柳念内心纠结着要不要过去跟人家再道个歉，神思游到了天际。

直到陈婧唤她收拾东西回家，她才反应过来，老师刚才好像强调了一堆注意事项。

“糖，我觉得咱们这个班主任看起来挺好的，脾气很好的样子。”陈婧说。

“啊，是吗，长的也挺好看的。”

陈婧嗤笑一声，“你真是个颜狗，不过倒也没错，他看起来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柳念的心思根本不在老师身上，她满脑子都是怎么中午刚撞了人，转头就发现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心情有些郁闷，“对了，你知道吗，刚才坐我后面的好像是中午撞到的那个人。”

“这么巧？”

柳念想了想，摇了摇头，“谁知道呢，看着像，也可能认错了。”

晚上柳念收拾好了东西就早早的上床睡觉了，她心里打算的很好，明天早早起个床，不急不慢的吃个早餐，然后约着陈婧一起去学校。结果第二天一早她又是被老妈从被窝里薅起来的，三下五除二收拾完自己就听到了陈婧在门外扯着嗓子喊：“麦芽糖，好了吗？”

柳念在家里应到：“马上就好！三十秒！”

“三十，二十五，十，五，四，三…”

数到三的时候柳念推出了自行车，嘴里还塞着嚼了一半的鸡蛋，“你这互活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什么玩意儿？说啥呢？”

“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没直接从三倒数，都够给你面子了，快走吧。”

第一节课是语文，正是他们班主任赵老师的课，他上课不像他穿衣服那么严肃，反而十分幽默，能抓住课程重点也能让课堂不死气沉沉。本来这一天都要在平平淡淡又新奇的开学氛围中过去，可是晚上班会的时候愣是给柳念整了个事儿。

第一次上班会主要是排座位和选择班干部，因为大家都是初次认识所以选择班干部主要是同学们毛遂自荐，这种冒头凑热闹之类的事柳念向来避之不及，可是选到语文课代表的时候班上没有一个同学举手，也许大家心里对“班主任”这三个字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畏惧，然后赵老师让同学推荐人选，不知道谁这时候欠欠儿的喊了柳念的名字，可能是她某位小学同学，毕竟小学的时候柳念一直是班上的优等生。所以最后这个十几品的芝麻官没等当事人做任何表态就落在了柳念的头上。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柳念就开始犯愁，昨天班会的时候赵老师布置了一项任务，让每位同学回家写一个新学期的计划，并让今天下午放学前交给课代表。

柳念拿着班级学生的名单一一核对着交上来的计划书，最后有五六个同学没交她又一个个的跑去催，她这人脸皮薄，好面子，还好大家都挺配合她的工作，没有让她三令五申，一直到最后名单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名字——林熠。

柳念记性很好，班会上只介绍了一遍她就记住了每个人的位置和名字。而此时此刻名单上圈出来的这位，正是她的前桌。

她用笔戳了戳前面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新同学，那人不舒服的动了两下却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反而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柳念撇撇嘴再次加大力度戳了戳他，前面的人终于舍得抬起头，不耐烦的转过脑袋。柳念盯着他额前翘起的刘海儿看了看，对方的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脸上被校服袖子压出了红印，样子有些滑稽，用带着刚睡醒有点沙哑又低沉的嗓音问她：“什么事啊？”

柳念忽视他一副想要揍她的表情，一脸淡定的回他：“新学期计划给我，全班就差你了”

林熠晃了晃脑袋，转头拿出刚才压着睡觉的作业本撕下一张纸，龙飞凤舞写了几秒，头也不回的扔给柳念，嘟囔了一句“烦人精”就又趴着和周公约会去了。

柳念接过那张纸，上面如狂草般写着八个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右下角签着仿佛外科医生写出来的名字。柳念觉得那字丑到自己眼睛了，于是把它夹在了那一沓作业的中间，眼不见心不烦。又想起刚才他说的那句“烦人精”不由得腹诽一句，“你才烦人精，你全家都烦人精。”

直到快下课了前面的人才有了醒来的意思，他回头盯着柳念看了几秒，好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交作业的事情不是在做梦。

“刚才交给你的东西你给老师了吗？”

柳念眼皮都不掀的低头写字，“给了啊。”

“哦，好吧。”

“你是意识到自己写的太敷衍了？”柳念想说要是他想重新写就自己去交，反正自己不会去的。

还没等她说就听那二货前桌用一种轻飘飘又很欠揍的语气说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想说我的签名好像写的不太好看，可以重新写一下。”

“……”

柳念想问他是不是有病，但是忍住了。

没过一会儿林熠又转头过来，看了一眼柳念手上的电子表问她：“几点了，还有多久下课”

柳念觉得这人怎么能这么自来熟呢，没看出来她不想搭理他吗？但出于礼貌，她看了一眼表告诉他：“五点二十二。”

“谢了！兄弟。”

“……”

林熠等于吊儿郎当，不学无术，这是十二岁的柳念对他的第一印象。

放学之后，柳念和陈婧一起回家跟她说了林熠的事，陈婧笑了半天，笑完之后跟她讲了自己同桌，好巧不巧，陈婧的同桌就是那天她不小心撞到的那个人，他叫李行涛。她们乱七八糟的聊了一会儿学校的事就到家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妈在旁边问她新学期老师怎么样，同学们好相处吗，有交到新朋友吗……柳念被问的烦了就快速吃完饭说自己还有作业要写溜进了卧室。

自从开始上学之后柳念就将自己的睡眠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因为她入睡的时间特别长，睡觉的时候脑子里总喜欢放电影，可以从明天中午吃什么想到以后和陈婧开个什么店，越想越睡不着，然而今天晚上她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前桌，最后得出了跟白天一样的结论，此人有病。一会儿又想到明天就是学校的开学典礼了，不知道以前是什么样的，听说很无聊，她得找本书看看打发时间……

事实证明，附中的开学典礼确实无聊至极，先是校长总结了过去一年的工作又展望了一下未来，接着就是优秀教师和学生代表上台讲话，最后是颁发上学期各种优秀学生班干部等的奖项。

不过最难熬的不是这些无聊的程序和花式画饼大会，而是头顶即将把人晒化了的太阳公公，柳念本来还是拿着书来打发时间的，这回不用了，直接用来遮阳反而能发挥它的最大效用。

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柳念发现班上走了好几个同学，她看了一眼几乎每个班都有中途走掉的人，后来教导主任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在某个学生代表发言前借着话筒威胁了一番：“各班中途离席的学生，请在十分钟内回到座位上，不然后果自负。”过了一会儿果然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好多人，柳念在这些回来的人中又看见了林熠。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额前一点碎刘海儿还滴着水，估计是刚才去水龙头下冲了个头，然后顺手将一杯冰水递给了前面的女生，柳念记得她叫汪嘉雯，没记错的话他俩好像是一个小学的，她还在想着脸上就贴上来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陈婧将一瓶冰冻过的矿泉水递给她，“糖，用这个降降温吧。”

柳念懵懵得问：“嗯？你刚走了？”

“你是不是热傻了啊？我一直在你旁边啊，这是我让李行涛帮忙带的。”

“我可能真的热傻了吧。”柳念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口，“这破会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

“我也很想问。”

可能最后老师们也热的不行了，后面的程序走的飞快，回到教室的时候柳念又看到林熠在和汪嘉雯有说有笑的聊着天，陈婧喊她去厕所，路上的时候也跟她聊起汪嘉雯，柳念才知道原来李行涛和他俩也在同一所小学，她一边说陈婧怎么这么八卦，一边又很羡慕她与生俱来天不怕地不怕与人交际的能力，才两天就能和自己同桌混这么熟，而她目前和自己同桌的关系只停留在知道对方名字叫张成，和那天交作业时那句，“写完了，放你这里了”上。不过她也就郁闷了一小会儿，这有什么重要的，陈婧一个人，在她心里抵得过无数个泛泛之交。

附中有个很狗的不成文的传统，那就是每一年初一的新生都会被派去清理操场的杂草，至于操场为什么那么多杂草还不被根除，更没有铺人造草坪。当然是因为钱不够而且本来就是小学校很难被重视，所以美其名曰让同学们在百忙的学习中体验一下劳动人民的辛劳，今年的除草日被定在了第一周的周五下午，刚好那天是个阴天，正是个适合被抓去当壮丁的良辰吉日。

每个班有自己负责的领域，干完本班的活就可以直接收摊回家。赵老师买了一箱矿泉水放在了六班的区域，他今天穿了一件T恤和一条带双杠的运动裤，显得年轻了不少，一边和同学们一起干着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赵老师把刚锄完的一片区域的杂草用脚拨到了一堆，完事对着同学们喊：“大家累的话可以休息会儿，劳逸结合。”

于是同学们践行听老师的话做懂事的好学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开始休息。

柳念拿起自己的水，刚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站在她一边的林熠指了指她的脸狂笑不止，柳念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问这个笑得东倒西歪的人：“笑什么，忘吃药了？”

林熠也抹了一把汗回她：“唉，我说，你是女土匪吗，怎么每次干个事儿都风风火火的，上次是赶着去投胎，怎么这次去赶着烧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