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念 第18章 chapter17

柳念没敢看林熠的神色，她刚才还满腹的委屈这会儿又满心的感激和愧疚，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林熠眼神再次落到了她的伤口上，轻不可察的又皱起了眉头。

“谢谢啊。”柳念咕哝道。

林熠看着她的别扭样，笔上还在不停的刷刷刷写着东西，虽然好像一句有用的都没写出来，耳朵尖微微泛着红，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就开心了起来。

“什么？”林熠装作听不懂，“是说了句外星语吗？”

柳念好话不说第二遍，“对对对，不是你这种地球人能听懂的。”

林熠哈哈笑了起来，恰巧周文玥刚从外面回来，她走到自己位置上，朝着柳念的方向坐了下来，开玩笑说道：“你怎么天天来找我们柳儿。”

林熠还没回答，柳念却听着这话越来越奇怪。

“这才开学一天。”她淡淡道。

“哦，老是看到他就给我一种过了很久的错觉。”

柳念笑笑没再说话。

林熠笑笑：“好歹咱仨初一同班了一整年，我过来叙叙旧不行啊。”

周文玥：“行啊，特别行。”

柳念被他俩吵吵的越来越没有解题思路了，“你俩好好叙吧，我还是跟这道题好好谈谈感情，半晌了我们还是互相不认识。”

“听见没，你打扰到我们柳儿学习了。”周文玥开玩笑说。

“得，我多余咯，走啦。”说完林熠就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他生气啦？我就开个玩笑。”周文玥试探的问柳念。

“没，怎么可能，他没那么小气。”柳念说完想了想放下了笔，拿出了药瓶和棉签，“文玥，帮我涂点儿碘酒，我左手不方便操作。”

周文玥疑惑，“什么时候去买的，怎么没叫我跟你一起去？”

柳念无奈，她其实都不想涂的，都过了两节课了要感染估计已经感染了，但是想起那个人汗湿的头发站在教室门口喊报告的样子，她又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感觉要是不用这药心里就充满了愧疚。

柳念直接忽略了第一个问题，“你一下课就跑没影了，我去哪找你？”

“上课可以跟我说啊，怎么这么死脑筋。”周文玥用棉签轻轻的蘸了几下药，“胳膊抬起来。”

“嘶～”柳念倒吸一口凉气，低骂：“王绍那个挨千刀来的。”

周文玥：“干嘛突然骂人家？”

“王绍，就是撞我那个不长眼的。”

周文玥咬了咬牙：“挨千刀的！”

“不过柳儿你现在脾气还挺好，被撞了，肇事者还逃逸了，你还知道肇事者是谁，最后也就是在这里骂几句。”

“那不然呢，我还去揍他一顿？”

周文玥：“你又不是没揍过？”

“？”

“忘了？初一的时候，葛冲他们就嘴贱了几句，感觉当时你连桌子都快掀翻了。”周文玥提醒她。

“这算什么揍人。我那不是就骂了几句没动手嘛。”柳念撇了撇嘴，“再说，要是王绍敢那样说，我保证，绝对揍他。”

柳念自己的事她忍忍就算了，她不喜欢跟那种人计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陈婧不一样，她俩从小一起长大，虽然陈婧很少表现出来，但是她清楚对方伤疤在哪里，她不能任别人揭开了陈婧的伤疤还要顺带往上面撒几把盐。

“不过也是，王绍那人你少惹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别人说他好像跟职中那群小混混关系挺好的，初一那会儿跟班上哪个同学闹矛盾了直接打的人住院了，后来那男生家长找到学校来了，结果最后也不了了之。”

“这么霸道，学校没再追究吗？”柳念将碘酒装在袋子里收好。

周文玥叹了口气，“没什么证据，他又死不承认，学校也拿他没办法，那个学生家里没权没钱，更不可能怎么样了。”

附中这偏僻的小学校，本来也不受重视，有什么事校方就算有证据，只要不闹的太过火第一反应也是能压则压。“让这件事过去”比“解决这件事”容易太多了。

马上就要上课了，柳念将药连同袋子塞进了书包里，听着周文玥的话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对有的人来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周文玥最后做了总结，“这种人我看迟早要遭报应。”

柳念笑了笑没说话，报应这事儿在老天爷手里攥着，他高兴了会让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不高兴，那就是，你算老几，干我屁事。

她才不信，也不在意。

***

柳念觉得老赵在整她，在她对着镜子第二十遍念稿子的时候，她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傻样如是想。

那天赵军昊帮忙给她改了一下稿子，其实内容也没变多少，就是改了两个错别字，调整了一下两段文字的前后顺序，并在后面用红笔标注到：层层递进，由浅入深。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他把稿子还给柳念之前说，周五的时候柳念作为初一的优秀学生代表是第一个上场发言的，一定要稳。

怎么才算稳，柳念本想对付过去，本来开学典礼就是走一个冗长又枯燥乏味的流程，下面能有百分之二十的人认真听都算不错了，她只想快快的读完稿子然后转身走人。

纵使她知道自己有个毛病，就是在很多人面前发言的时候声音总是会因为紧张而变形失控，有时候甚至会有点轻微的发抖。

听起来，实在跟“稳”不沾边。

柳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勉强摆了一张笑脸，开始不知道几十次开口道：“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我是初二一班的柳念……”

还是傻，越看越傻。

她认命的将演讲稿放在了桌子上，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床上想着明天要不要再跟老赵说一下，推掉这个演讲。

片刻，她否定了这个想法，先不说推不推的掉，让她开这个口就很掉价，眼看马上就要打仗了，她却打算当逃兵了，这是要被枪毙的呀。

周五一大早，柳念顶着两个熊猫眼走进了教室。

覃木木看着她一脸疲惫的样子问道：“柳儿，你昨晚上是去偷猪了吗？”

柳念懵了两秒打了个哈欠道：“昨晚失眠了，大概一点睡的。”

“好好的怎么还失眠了？”

柳念面如土色：“在做逃兵还是当烈士之间纠结，一个不小心纠结到一点了。”

覃木木眨着疑惑的大眼睛看她，显然是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她还是非常认真的捧场，“那纠结的结果是什么，烈士还是逃兵。”

柳念哭笑不得，她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其实她更想做刽子手，“当一个炮灰丙吧。”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柳念知道是躲不过去了，临上台前她又看了一遍自己的稿子，其实压根不用看，看了几十遍她早就背下来了，但以防万一她还是没装这个逼。

柳念站在话筒前，抬眸扫了一遍台下的老师学生，手心不自觉的微微出汗。

“冷静冷静，别抖别抖，小场面小场面。”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说完熟悉的开场白她的声音又开始不受控制了，昨天的练习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

她想骂自己废物，想下台，可是没办法，此时此刻下去的话那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台下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响起了一阵掌声，柳念瞬间觉得自己完蛋了。

但她这人就一点好，总能很快的整理自己的情绪，在恰当的场合做出看起来最正确的选择。

“死就死吧，还能更丢人吗？”

“丢人又怎样，还能死人？”

“反正不会死人，下面也没人听，怕个毛啊！”

“老子不在意，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一阵心里建设之后，柳念终于疯了。

她闭上了眼睛，收起了稿子，排除了所有杂念。

“不就是稍微带点感情的背课文吗？”她心想。

于是。

她就这样闭着眼睛，在话筒的遮挡下，一字不差的，平稳淡定的，背完了整篇稿子。

……

“希望在新的一年里，我们都能不负所望，砥砺前行，继续努力，去迎接更好的自己。”

台下又响起了一阵掌声。

“谢谢大家！”

柳念站在话筒后面鞠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弓，她看了看一班最前面坐着的赵军昊。

满面笑容，一脸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表情。

柳念下来之后坐到了周文玥边上，满脸淡定，完全看不出来刚才上台的时候有多紧张。

周文玥拍了拍她的肩膀，“柳儿，真不错啊。”

柳念：“老子都快紧张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刚才没看出来，你这一说话我听出来了，都开始老子了。”周文玥递了瓶水给她，“喝点儿水。”

“你知道吗，刚准备下台老赵还冲我笑，我真的——”柳念做了个蹂躏的动作，恶狠狠的道，“想掐死他。”

“不信，谁不知道算上初一初二全年级的老师你最喜欢他了。”

柳念：“……”

她喝了口水，竟然无法反驳。

这句话确实没说错，也许是小学时候有太多奇葩老师给了她很多阴影，刚上初一就遇到赵军昊这么一个总是看起来很温柔，永远鼓励式教育，从来不打骂学生，永远情绪稳定的帮你解决问题，上课有时候还很幽默的老师，她是真的打心底敬爱。

“那倒确实。”柳念也不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