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池出来之后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教室里他是一分钟也坐不下去了。
他总是忍不住往丁适欢的座位那边看,心里不受控制的想她。
活了将近十八年,谭池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但更多的还是担心丁适欢,她昨天下车的时候状态并不好,今天没来学校,原因可想而知。
他拿出手机拨了丁适欢的电话,铃声响了半天,一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谭池表情瞬间变得阴沉,可脸上的烦躁怎样也比不过心里的担忧。
他很想去丁适欢家里找她,可又想到丁适欢不愿意让他去,而且这时候去估计她也不在家,在医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恰巧这时候上课铃响起,谭池心情烦乱的踹起手机向教学楼走去。
这天一整天谭池都是低气压状态,搞得汪旗和俞向平十分害怕,生怕自己不小心惹了他。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
柴姐让班长帮忙把丁适欢的卷子给她捎回去,这是程茉打电话让柴姐帮忙给说一下的,她实在没时间来拿,又怕耽误丁适欢学习。
因为班长和丁适欢家离得很近,正好可以让她顺路捎一下,所以柴姐也没说什么。
班长是个热心肠的人,当着柴姐的面满口答应下来保证完成任务,一转身就碰上了谭池。
他拦住班长,伸手:“把试卷给我。”
谭池烦了一天,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是他对自己可能没有什么正确的认知,他平时有表情的时候都很吓人,更别说面无表情了。
班长瞬间被他这找麻烦的架势吓的退后了一步,而且还更加抱紧了手里的试卷,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
谭池:“……”
他意识到自己是在请求别人做事,轻咳了一声,尽量放缓了声音重新说了一遍:“把试卷给我,我去给她送。”
末了还扯起唇角笑了笑,很有礼貌的加了一句:“可以吗?”
班长:“……”
好吓人啊!!不要笑的这么吓人啊!!
“可……可以。”班长战战兢兢的把试卷递给他,收回手的时候,作为班长的责任心还是迫使他提醒了一句,“一定要给送到啊,程阿姨专门和柴姐说了一定要帮忙捎过去的。”
谭池笑容不变:“程阿姨?”
班长“哦”了一声,解释道:“就是丁适欢的妈妈。”
“知道了。”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丁适欢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恍惚间听到有“砰砰”的敲门声。
丁适欢发烧烧的没什么力气,起个床也起了大半天。
程茉把她从医院里接回来就去上班了,给她买了些吃的,但她嘴里发苦,什么都吃不下,一直到现在身体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从卧室走到客厅期间敲门声一直没有间断,丁适欢大脑混沌一片,也没什么防范意识,直接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人却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惊讶的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丁适欢说话时的鼻音很重,谭池收回抬起要再次敲门的手,紧锁着眉头看着丁适欢,上来就是一句,“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模样了。”
其实真的不怪他这么说,实在是丁适欢现在的形象不算体面,她这会儿头发蓬乱,脸色和嘴唇都透着不健康的白,眼底还有浓浓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
“……我有点感冒。”丁适欢反应慢半拍的应了一句,同时也没忘了自己要问的问题,复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谭池从包里拿出一堆试卷:“我来给你送试卷的。”
丁适欢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送试卷的人变成了他,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谢谢。”
她从谭池手里接过试卷,大略的打量了厚度,知道自己这个病假大概也不会轻松。
谭池一直盯着她看:“你怎么样了?”
“就是小感冒,没关系的。”丁适欢抱着试卷靠在门边,表情恹恹的。
“什么时候能去学校?”谭池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很快就回学校了,”丁适欢说完打了个喷嚏,眼眶和鼻尖又酸又疼,生理性眼泪也逼上来了一些,她揉了揉眼睛,“今天谢谢你啊。”
丁适欢已经直起身子,手也放在了门上,一副要送客的意思。
“……”谭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出一句,“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说完谭池自己先愣了愣,脸上少有的涌上一丝难为情,他正了正神色,尽量表现得像平时一样,“好歹我也大老远给你送试卷来,你就这样对我啊?”
丁适欢:“……”她不是很想让谭池进来,一来她身体不舒服,实在没有精力应付他,二来她也不习惯,总觉得和谭池没有到这样好的关系。
“啧。”看到丁适欢纠结的脸,谭池眉头挑的老高,不满道,“白眼狼啊你?”
“……”
平白无故的,谁也不想当白眼狼。丁适欢还是恭恭敬敬的把谭大少爷请进了门。
“喏,”丁适欢递给谭池一杯白开水,“家里只有这个。”
谭池接过来,默不作声的打量了一圈。
丁适欢家是一个两室的房子,房子并没有很大,东西也不杂乱,收拾的很干净,但是谭池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东西。
两个人关系本来也没有很熟稔,此时他们一个坐在沙发这头一个坐那头,大眼瞪小眼的,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谭池倒是没什么,他一直在想其他事情所以没什么感觉,而且他也向来不在意这些,丁适欢却不习惯与他同处同一个空间,更别说还是她自己家。
不过更尴尬的事情出现了,他们正安静对坐的时候,丁适欢的肚子“呼噜”一声,那尾音拉的悠长,生怕人听不见一样,瞬间把两个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丁适欢脸色骤然爆红:“……”
谭池没见过丁适欢窘成这个样子,一时有些新奇,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眼看着丁适欢手足无措,谭池不忍心再取笑,强忍住笑意故作轻松道:“时间不早了,确实该吃晚饭了。”
谭池这个态度很大程度上还是缓解了丁适欢的窘境的。
他漫不经心的问:“你怎么吃?父母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回来做还是直接买回来?”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谭池看丁适欢父母还没回来才有此一问。
丁适欢摇了摇头:“我妈得九点多回来,等会我做。”
“自己?”谭池攒眉,不解道:“你妈妈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工作?你爸呢?”
“我妈要工作,”丁适欢垂下眉眼,虚虚的看着地面。
“那你爸呢?你生着病总有人要照顾一下吧?”
“我爸爸去世了。”丁适欢说。
“……”
谭池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问出这样的答案,一时惊讶的没接下话去,抬头看到丁适欢苍白恬静的脸,抿了抿唇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谭池生硬的转了个话题:“你打算做什么饭?”
“嗯?”丁适欢一下没反应过来,怔了怔,“下个面条吧。”
太复杂的她也不会,就会做些简单的菜,但是今天没什么力气也不太想动手了。
“面条?你和你妈都吃这个?”谭池再次震惊,似乎是理解不了有人晚饭就吃这种东西。
这是丁适欢常吃的饭,她不知道谭池在吃惊什么,也没多想就顺着解释:“我妈在工作的地方吃了,我只做自己的就可以。”
谭池沉默了下来。
丁适欢也不说话,两个人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半晌,谭池拿出手机来就要看外卖软件:“不做了,哥给你点外卖吃。”
丁适欢哪敢吃他的饭,连忙阻拦道:“不用!我自己做就可以的,我都习惯了!”
谭池头都没抬,兀自扒拉手机,“生病的人吃的这么清汤寡水,你还想不想好了?”
“……”丁适欢着急的看着他。
这人从来都不知道尊重别人的意愿,眼看着谭池要点了,丁适欢一慌就要去抢他的手机。
谭池眼疾手快的举起手机,丁适欢个子比他矮太多根本够不到,只能无可奈何的看他:“你别这样,我真的不需要。”
人一虚弱就容易心理脆弱,丁适欢本来就生病,这会儿连带着着急,眼睛红红的,眼角有微光闪烁。
谭池一看她的眼泪,几乎是立刻就心软了,心软同时还有些恼怒不甘。
哦,我上赶着给你买吃的,想对你好,你还给我委屈成这个德行,真就是白眼狼了是吧?
心里再怎么不爽,谭池脸上却没流露出半分,他揣起手机,好声好气的哄人:“好好好,我不点了,你别哭啊操。”
丁适欢想说自己没哭,但又觉得没什么解释的必要,总之谭池不给她点外卖了就好,她正要问谭池什么时候走。
谭池却径直走向厨房,“不点也可以,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他从很早就自己出来住,不能老是吃外卖,所以也学了一些厨艺,自认为做的还可以。
“……”丁适欢也一脸吃惊,没办法把谭池和做饭两件事放在一起,“但是……”
谭池回头看到她这表情,直接打断她,他笑的痞痞的:“没有但是,还有你这是什么表情啊?瞧不起老子啊?”
“给你露一手,你可是我第一个给做饭吃的人,偷着乐吧。”
谭池刚撂下大话,一打开冰箱却发现丁适欢家的冰箱光秃秃的比脸还干净。
“……”
“噗!”
看着谭池的表情,丁适欢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刚才就想说冰箱里没东西的,谁让他不让自己说话。
谭池一言难尽的回头问她:“你家不吃饭的?”
“我家跟少做饭,我妈基本都在外面吃。”
“那你呢?”
丁适欢云淡风轻的说:“……我自己吃不了多少啊。”
“……”
谭池震惊于丁适欢的家庭生活之余,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刚来的时候就觉得丁适欢家里干净整洁但缺少点东西。
现在他突然想到她家缺什么了。
烟火气。
一个家庭,不管生活条件是好是坏,但只要有人在,就总会有生活的痕迹,人是吃五谷杂粮的,吃饭总要开火要做饭,总要有烟火气。
但是丁适欢家里没有,她家几乎没有一丝烟火气,平整干净的就像一个冷冰冰的样板房,人呆在这里久了就会很不舒服。
“你怎么了?”丁适欢奇怪的看着突然陷入沉思的人。
谭池回过神来,低头看睁着大眼睛好奇的望着他的丁适欢,有很多话如鲠在喉,但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想问,你家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为什么生病也没人照顾你?为什么都是你自己做饭吃饭?你妈妈对你不好吗?
但是他一句都不能问,问出来的话,丁适欢一定会不开心的。
她本来就生病,谭池不想再给她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