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凌使者用拐杖敲了敲土地,霎时,所有真实的事物化为烟雾,形成一片无边际的缥缈的云,蓝色的丝线勾勒出亭台楼阁的轮廓,富丽堂皇中又增添了几分梦幻。
一棵淡蓝色的树拔地而起,娇嫩小巧的白花悬在片片叶下,每朵小花如同萤火虫般散发出微弱的光,在黑色的夜幕的衬托下得更加亮眼,孟梁霏不禁感叹这世界的玄幻。
“我托人带给你的卷轴你看了吗?”
“还未。”孟梁霏打开卷轴,还好当时江与千提醒她带着了,只见空白的布上,慢慢显现出他们所处的环境,就连那棵树也奇迹地浮现。
她看着驭凌使者,“这,我应该做些什么吗?”
驭凌使者道:“把手放在树上,跟着指引你会找到答案。”
孟梁霏半信半疑的将手放在树上,猝不及防间,一道强烈耀眼的光芒在眼前闪过,颜色各异的火球围着灵树旋绕,那些小花化作蝴蝶四散纷飞,最终化做星光消散而亡。
她再次睁开眼,朦胧烟雨中,一个女人撑着一把豆绿色的油纸伞站在桥边,雨水模糊了视线,那人侧着身,露出半张脸,狭长的眼眸内敛神光好似有着道不尽的怅惘,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落寞与神伤。
孟梁霏还想再凑近看看,可幻境就如同脆弱的泡泡,毫无征兆的破灭掉了,未等她缓过神,她又再次站在了那片云上。驭凌使者仰着头,负手而立,不知在看些什么。
孟梁霏局促不安地站在一侧,不敢轻易出言打搅,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驭凌使者问她,“看到什么了吗?”
孟梁霏努力去回想,却发现那些事物像是被打上了马赛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只能坦诚的道:“看不清。”
驭凌使者并未露出失落的神色,而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因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相信接下来的发展,一定会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无妨,四时书映出的是你残缺的记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你迟早会想起来的。眼下收集原器是要紧事,我希望你明天就能出发。”
“明天?”孟梁霏顿时感觉有一枚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了她的脊背上,“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我连自己是谁、身在哪里还没搞清楚。”
孟梁霏怕不够有说服力又补充道:“况且我能力这么差,顶多是个臭皮匠,像成功就流芳千古、失败就遗臭万年的事情,我真的承担不起。”
驭凌使者沉吟片刻,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护身符交给了孟梁霏,那是一个木制的海棠花,“你聪明、勇敢。你身上有很多等待发掘的潜能,四时书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或许突如其来的责任会让你产生空前的压力,但我相信作为钦定之人的你一定能够胜任并出色的完成。”
孟梁霏还想再为自己再争取一下,她只是一个本分的市民,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她也不想给自己背上“救世主”的称号,“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明明有更好的人供您选择,干嘛偏偏认准我呢。”
“我知道你心中有焦虑,但这是你的使命,上苍再次选择你,是对你的眷顾,这是你的福泽,你理应毫无怨言的接受这份赐福,让拯救苍生成为你的职责。”
对话进行到这,孟梁霏知道她非去不可了,人一旦认准一件事情,任凭别人怎么说都是不管用的,除非他亲眼看见结果。
孟梁霏叹了一口气,也好,反正她早就想离开了,她接过护身符,轻声道了谢。
一件事从孟梁霏的脑海一闪而过,她问:“这一去不得一年半载的,我不能及时赶回来的话,那我不就参加不了掌门候选人的比赛了吗?”
说实话,孟梁霏对掌门候选人的比赛并没有兴趣,因为她指定拿不到第一,前有大师兄二师姐,后有那么多实力强劲的师弟师妹,但参加和不参加是有区别的。
驭凌使者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你想参加?等你回来我会让你和胜者再比一次。”
孟梁霏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她想到了付青姮,“和胜者比的话,那还是不必了。”
孟梁霏回去简单的收拾一下,来这里不久,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衣服两件,盘缠些许,趁着天没亮,悄悄地坐着马车溜走了。
本来是说让付青姮陪她一同前行好有个照应,但付青姮日理万机实在是分身乏术,叫檀缝云去,檀缝云又不肯,还说和孟梁霏一起去倒不如叫她去吃屎。
大师兄在民间历练为最后的飞升做准备,剩下几个师兄弟也是各忙各的,虽然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孟梁霏也不想去过多了解,最后只有主动请缨的江与千同她踏上了寻找原器的道路。
二人根据卷轴的指引,日夜兼程,于次日傍晚抵达满祁,一路上颠沛流离,孟梁霏早已累的精神恍惚。
长灯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天有些黑了,街道被灯光点亮,宜人的气氛使这里犹如天街,欢笑声语充斥着这片温馨的小小天地。
孟梁霏还没来得及享受,一阵鼓声由远及近,所有喜悦从行人的脸上消失,拢聚的灵力像是受到了惊吓,纷纷散去,烛火一盏盏熄灭,气氛变得压抑、凝重、肃穆且庄严。
一旁的妇女急忙捂住幼儿的嘴,将孩子往屋里拖拽,不能及时撤离的摊贩立刻跪下,双腿止不住地颤抖,连头都不敢抬。
来回巡视的人基本都手握一把剑,更有甚者手持两把剑,铁器相撞发出霹雳乓啷的磕碰声。
长灯街连着城口,不知何时,城墙上弩箭被一团团紫色的仙雾缭绕着,拔刃张弩的气氛不禁让二人心里一紧。
周遭没有一点生气,若不是有月光照着,孟梁霏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不时会有猫尖锐的叫声,吓得她脊背发凉。
江与千轻轻摩挲她的后背,意在安抚,“别害怕,应该是巡查的人。”
孟梁霏咬着嘴唇上的死皮,说不害怕是假的,她虽然有深厚的灵力,却无法掌控,此刻她正被一股股强大的气势压迫着,她看着黑衣人,猜想这些人应该就是士修者。
她从阅览室中看到过一些专门描述士修者的书,数百年前半个满祁被攻占,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中。
因为忌惮敌国势力,沦陷地区无人敢反抗,存亡危急之际,有一位名为梦姣女的救世主改变了这一情形,梦姣女凭着自己的天赋,修炼了一只强大的士修者练队,最终驱逐敌军。
传言,梦姣女戴着面纱十分神秘,神秘到无人知她姓甚名谁,从何来,最后又到了哪去。
眼前的景象十分骇人,江与千皱着眉,压低声音对孟梁霏道:“你看天上。”
孟梁霏抬头,心脏停跳了一拍,“这,这到底是什么?”
天空中出现数十道长且宽的裂缝,贪婪且疯狂的吸收天地间的灵气,裂缝逐渐扩大,像是有铁脊妖兽要从中挣脱而逃。
魔幻的现实,让孟梁霏不禁再度怀疑,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梦罢了。
“不能呆在这。”江与千果断牵起孟梁霏的手,略施法术,隐藏气息,选了条偏僻的小道离开。
四个男人戴着黑色斗笠,抬着深红色的轿子从城口走进城内,好似鬼新娘成亲。
过一会后,又有几十个士修者从阴影中显现出来,接上先前的队伍,浩浩荡荡的阵势让所有的人心都飘在半空中,直面风吹雨打。
轿中的女人有一副令人陷入醉生梦死的烟嗓,皙白的手一点点掀开车帘,露出白如玉的侧脸。
“真是没想到……它居然在这种地方,给我搜!那个老东西,嘴够硬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发现了,就算把整个满祁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它!”
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正慵懒的眯着,睫毛浓密卷翘,眼下的泪痣长得恰到好处,深陷的眼窝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淡薄中又透露着几分深情,墨红的嘴唇微张,下巴微微扬起,下颌稍显尖刻。
离她近的几个士修者听令立刻动身,女人漫不经心的向外斜睨一眼,看到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众人,止不住的愤恨向心头涌去,她恨这里的所有人。
她赶忙收回视线将手撑在眉骨处,伴随重重的叹息声车帘缓缓落下,她温柔地摸了摸趴在身侧的猫。
那只猫伸了个懒腰,闭着眼,竟开了口,“每天做一样的事,周而复返二十多年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说过会陪我去清笺山的,再这样下去我就是不病死也要被活生生的烦死了,为了一个活死人至于如此大动干辄吗?天地灵气给了她就是白白浪费,还不如直接埋了没。”
郯洳芷摸着他的背,轻声细语的道:“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有事的,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我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