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华胥 第27章 第023章 - 交谈

希尔杜动作猛然一顿，望向月之玛利亚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惊讶与不安。

相比之下，莲音却并不在意。

到底是女王和王子之间的对话，况且还是那么严肃的模样，似乎是和国家相关的重要大事。

她只是个局外人，理应被支走的局外人。

持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希尔杜。

“母后，”他步步走近，眉头紧蹙，“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在月之玛利亚说出让他单独留下的话时，他在脑海里已经把近三个月的所有文书工作都复盘了一遍，却没发现半点不妥，这倒是让他更不安了。

“无关国家，只是和你有关。”

见他秒切换工作状态，熟练得有些心疼，月之玛利亚脸上的不忍更是藏不住。

但她知道，总是要让他认清现实的——

“莲音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塔乌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大魔法使，她的魔法不是那么好破解的，尤其是她抹除了记忆之人。”

“抹除记忆，意味着得到了她的认可，她会想尽办法留在身边，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月之玛利亚声音轻柔，却充满了对他的担忧与劝慰，“希尔杜，你……”

他一字一句地听着，仿佛这是他的罪状一般。

而月之玛利亚的话，则像行刑者般直接宣判了他的结果。

只是月之玛利亚不知道，他其实早就看清楚了，她并不是莲音。

“我知道她不是，也不希望她是。”

他也很清楚，他明知道她已不再是莲音，但他就是放不下，甚至越陷越深了——

“现在的她，不需要顾及法音的感受，可以坦率对我说出‘讨厌’或是‘喜欢’之类的话，让我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现在的她，也不需要承担起身为一国公主的责任，做任何事都要受到约束，稍有不尽意，就怀疑是不是哪里没有做好。”

“现在的她，可以随心而行，无忧无虑做她自己……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月之玛利亚神色一怔，眸中全是惊讶。

她原以为这些年他都没有走出来，她也担心，他的心结会因为重遇莲音而越发变成无法解开的死结，如今看来，都是她多虑了。

他一直都拎得很清楚，就如同当初背着她调查不可思议星球的危机时那般，他总是能在她发觉问题时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案。

“你做得很好，希尔杜。”

事已至此，月之玛利亚所有的担忧全部消散，望着眼前这位已然超出同龄人该有的成熟多倍的儿子，她顿了顿，声音忽地放得很轻：“你会是位好国王。”

如果换做从前，听到月之玛利亚这样夸赞自己，他会很高兴。

但现在他的内心毫无波澜，脸上不光没有笑容，甚至还多了几分难过。

成为一个好的国王，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

只是这些年过去了，他却发现，他越是往国王的位置靠近，心里越是有了疏远逃避之意。

倒也不是他不愿意接手这个位置，而且他发现，他的身边越发空无一人。

他一直都是要强的一个人，对谁都是冷冰冰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身边有人能陪伴着他，理解他所做的一切，做他的避风港。

在没有遇到莲音之前，他觉得他一个人也可以。

但在遇到和经历了一段旅程以后，他只认定莲音了。

“母后，我……”

长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开了口，然而剩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身为皇室成员那沉重的责任感。

所以在看到过她如今自由自在的模样后，他不希望她记起一切，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翅膀砍断，和他一样，被各种规矩与身份束缚。

“……谢谢母后夸奖。”

终究还是说不出口，也不能逃避本该承担的责任，希尔杜眼眸微垂，掩去了眼中的不忍。

“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说的话。”

月之玛利亚起了身，向着他缓缓走去，将他拥入怀中后，轻抚着他的脑袋，低声安慰道：“你尽管放心去做，这里有我。”

希尔杜猛然一怔，半晌，他抬起手，紧紧回抱住月之玛利亚，积压了许久的情绪也终于在这一刻全部发泄了出来。

就像以前还很的小时候，在她怀里宣泄委屈一般。

环形走廊内，莲音和米露琪久久都没有说话。

但莲音能感觉到，这位月亮国的公主不时就会望向她，似乎对她很是好奇。

米露琪虽是从身高和面容看起来只有四五岁，但她身上有一种远超于同龄人的成熟与聪慧的气质——

就像她的母亲，月之玛利亚一样。

不得不说，不愧是一家人。

“莲姐姐你……确实和她们说的那样。”

又过了好久，久到莲音都在怀疑是不是她在故意带着自己绕弯时，米露琪终于开口说话了：“你确实和莲音姐姐长得好像。”

莲音突然又明白了，这一家人的精华里面还有把天聊死的技能。

不过童言无忌，看来她是真的和那位莲音公主长得一模一样。

“但我知道，你不是她。”

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被米露琪收进了眼里，米露琪莞尔一笑，直接道：“因为莲音姐姐，没有你这么看得开。”

“什么叫做‘看得开’？”

莲音从未想到过，这种深奥的话居然能这张稚嫩脸蛋的拥有者嘴里说出来的，惊诧于她远超于同龄人的聪慧之时，莲音也有些奇怪了。

这种说法，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嗯……你觉得我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米露琪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却没想好应该怎么回答，于是又追问了她一句。

“不会说话，但很有担当，行动力很强的百科全……呃，人。”

莲音险些嘴瓢，还好及时改了口，但很快，她又补充道：“不过我有种感觉，他很多时候并不是很开心，有种……逼着自己做这些事的感觉。”

之所以莲音敢这么说，是因为在过去的旅行中，她没少碰到过像希尔杜这样的人。

而这种人，也大多数都是身为皇室的公主或是王子。

作为未来的继承人，他们没有无君主之名，也无君主之实，却又因为继承人的身份，不得不承担起君主该有的几乎所有责任。

这也是她为什么抗拒和王室成员打交道的原因——

规矩繁琐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每个人的身不由己。

因此她也怕，怕她如果真的被误以为是那位莲音公主而被带回去履行所谓的公主义务时，她怕她会真的疯掉！

“我认识的很多其他国家的姐姐都这样。”

米露琪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蓝色的眸子清澈明亮，能让莲音直视到她内心的真诚，“但你就不一样了……我喜欢你的气质，真的很喜欢！”

虽然没听懂她说的话，但莲音根据前文后语，不难猜出，她说的应该是她的“自由”之身。

“谢谢公主夸赞。”

莲音微微一笑，实在没有经受住她的可爱暴击，下意识伸出了手想嬷嬷她那婴儿肥的小脸，但终究还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收回了手。

“叫我米露琪就好了。”

米露琪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于是往她身边靠近了一步，笑嘻嘻道：“我只见过莲音公主的画像，更多的是从其他人嘴里听说的，所以……你放心好啦，我不会认错你的！”

莲音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按照莲音公主失踪的时间来推算，米露琪那个时候也才一岁左右的样子，哪怕是和莲音公主打过交道，想来都过去那么久的时间了，而且到底只是个记忆里有限的孩子，她不记得了也是正常的。

说着话的功夫，莲音终于来到了可以给她留宿的客房。

规规矩矩谢过米露琪并把她送走以后，莲音本想利用恢复的时间再看几本魔法书学点新的魔法，坐下了才发现，手提箱还在希尔杜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