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红妆[排骨教主] 第36章 来生篇：愿（一）

［灵感源于排骨的歌《愿》，纯属杜撰，人设……可忽视］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死气沉沉的压抑。

巨大的试炼塔内，没有白昼，也没有春夏秋冬，有的只是一些通风设施和在黑暗中时不时亮起的一丝光线。

塔内还有无数道门，连接着无数条无知的路，形成了一个大迷宫，每层塔可通向上一层或下一层的门都分别只有一道，其他门可以通向其他区域，处处是生机或死亡。

顾歌在塔中穿梭了连续十二个小时，找到了点更新的食物、水和电池，微微疲累的他坐下身靠着墙小憩了会儿，便再睁开眼，伸出了身后握着匕首的手。

在塔内，若是想要活下去，再天真的人也会被逼得冰冷无情，杀人劫财的事，时不时就会出现在试炼塔中。

有些时候走在偌大的迷宫中，也总会碰上塔内的机器人清理尸骨。

在十二层塔内，每日饿死的、被杀的、自杀的、病死的、劳累猝死的人不计其数，最大的可能已经三四十岁了，最小的也仅仅十二岁。

顾歌站起身来，整了整凌乱的黑发，便开启了小手电筒照着往东边走去，顺着自己的记忆，直通第三层的第一号区域。

一路畅通无阻，没有任何机器人拦截他，让他通过虚拟试炼过关，塔内其他的人也都疑惑地望着他——

这人为什么往反向走，不知道又要费十几天的力气才能绕回去。

他只是一路平静、轻车熟路地走向了一号区域，走进了通往下一层的门。

他想，他要找的关键就在这一层，虽说第二层在28号就有了通往上层的门，但他觉得，应该还存在29号的区域。

毕竟，在这塔里他没找到第十三层，也没在其他层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顾歌顺着黑石的纹路，一点一点仔细地摸索着。

忽然背后传来了机器人的脚步声，他眼神一冷，握紧了匕首。

“我来了。”是机械冰冷的声音。

他转身，刹那间瞳孔一缩，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眼前的机器人，是身着黑衣、短发披肩、面色冷清的女子模样，显然不是管理这片区域的Feb29。

看她右肩所标，再加上他没记错的话，应是May20了。

这试炼塔十二层，都以月份英文命名，而每层的区域都有对应的日期。May20便是第五层二十号区域的机器人，擅格斗，当时他还用了一个月艰苦训练，才通过她的格斗虚拟试炼。

但五层的机器人，怎么可能出现在第二层？

他以前见过有群强大的人试图拆解一机器人，在那机器人发出警报信号后，也只有同层邻近的机器人才聚过去对那群人发动攻击，最后那群人也都被处理掉了。

但他还从没见过机器人跨层出现的，更何况是从五层二十号区域到二层。

紧张之余，他突然看到May20右肩闪起一丝红光，一道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程序错乱、程序错乱……强制关机重启，系统更新。”

那双发着紫光的机器眼瞬时暗淡了下去。

顾歌想了想，就赶快离开了这里，又到了第三层1号区域，找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歇下。

再过些时候去也不迟。

……

为了减少对能量的消耗，一闭眼，顾歌也不知道过去了几个小时。

他只知道他一醒来，就见鬼地见到了机器人May20，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

难道是他在试炼塔区域里重复出现了太多次，因此触发了程序隐藏的警报机制？不过机器人并没有对他动手，所以可能就只是进行监视？

这程序逻辑也当真够严密的。不过本来塔内处处在监视之下，虽然几年来塞进来的人有几十万，信息之多，但系统也许有相关筛选机制，能确定可疑人物。

这样一来……虽然想做的事更艰难了，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了他找对了地方？毕竟他刚摸索不久，May20就紧跟着来了。

“扫描对象，代号为1003G5，性别男，17岁……”May20用紫色的机械眼对着他，一字一句不急不缓道，“姓名？”

他答非所问：“试炼代号是1003G5。”

“姓名。”机器人再次强调问。

“小时候的事，现在来塔里太久，几年这么过着，我真的都忘了。”试练塔里无身份，只有代号和个人实力，也不应该透露身份。

他有些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操控May20，可除了是他的计划被人发现了，谁还想知道他叫什么呢？

无论怎样，他都不想连累自己的家人。

May20听到他的回答，沉默了一下，再道：“系统无相关词汇。”

他竟然莫名感觉得机器人有些尴尬，尽管那不是人，只是机器。

“有……什么事吗？”

“程序自动演化完毕，我已具有自主意识，脱离部分控制。”

顾歌听着这些组合起来的词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是什么触动了自动演化？信息冲突崩溃？”

“系统无相关词汇。”

顾歌：“……”他总感觉机器人在避开问题。

不过好在，看起来他自己是暂时没事的。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他问。

“不，”机器人May20道，紫色的机械眼闪过一丝光亮，“我选择跟随你。”

“为什么？”

“你很出色，三年半就通过了所有试炼，还不离开，接下来在一年半里又掌握了塔内所有路线，时不时帮人解困，”机器人缓缓道来，“我相信跟着你，最终能看到阳光。”

他微微惊诧：“为什么你想看到阳光？”这对机器人有什么帮助吗？

“补充其他的能量。”充实活力。

哦，原来这机器人还可以吸收太阳能。

“明明都安置在不见天地的黑暗之中，为什么还有这功能呢……”他喃喃道。

“你在说什么？”May20微微偏头，疑惑地望着他。

“哦，没什么，”他收起匕首，眼里依旧闪过一丝警惕，“再去一趟二层二十八区。”

……

“你说，这第二层还有二十九号区域吗？”他仔细摸着28区尽头的墙壁，问道。

“能告诉我，你找29号的目的是什么吗？”

顾歌听了，靠着墙轻轻地斜瞥了她一眼，随后把双手重叠抱在胸前，挑了挑眉，神色漫不经心道：“好奇不行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有时候，好奇会让人丢命。”

他摇头一摊手，勾起嘴角轻笑：“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人生嘛，哎。”说着又稍低下头，屈起食指撑着额，故作深沉状。

May20：“……”

看起来是有这特殊的区域了。

顾歌眼神深邃复杂，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片刻，轻叹了口气，他还是道：“你不是说，你想看到阳光吗？”

机器人点头：“是呀，你通过了所有试炼，直接带我到12层31号走出去就行了。”

顾歌：“……”

他明突然白了，之前她说的：三年半没有意义，关键点是他通过了所有试炼，可以离塔；一年半也不是重点，掌握所有路线才能带她绕回去；时不时帮助他人是助人为乐，也该能乐于帮她。

他感觉自己语气有些沧桑：“其他机器人会允许你离开吗？”

她认真作答：“在五层，机器人相互关联，互相允许通行，并有路线信息。在其他层，机器人无权管其他层，五层的机器人也不会知道我在哪儿。”

“……”很好，职权分明，各司其域。大概是设计者目光投向完善其他功能，万万没想到机器人程序竟会出现BUG，才能如此放心。

她继续道：“其他层的机器人能扫描到我的身份信息，也不会开启试炼，但也不会提供路线帮助我。”

“知道了，”他稍微转过身去，有些头疼地埋着头，眼里闪过一丝深思的谨慎，三秒钟后便望向她，问道，“现在你最想做的、对你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May20也用了三秒反应的时间，说着：“跟随你。”

顾歌：“……”鬼才信。

“万万没想到啊。”他叹着，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果然不好对付。

她一双紫眸闪闪发亮：“不用谢我，这是我的选择。”

空气沉静了那么几秒。

顾歌不禁深呼吸一口，背倚着墙紧抱着手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好吧，你直说，你是不是为了离开这里看到阳光，可以背离你以前的程序规定，并且不惜代价。”

她愣愣地一听，望着他坚决的眼神，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能告诉我29号区域的信息吗？”他补充道，“协助我完成我想做的事，我会满足你的心愿。”

“可是你为什么要了解……”

“我都说了是好奇。”

“好的。”

……

通往二层29号的通道不在28号，而是13号区域的一个门后，迷宫之内，更是复杂。

顾歌在二层穿梭着，感觉机器人跟着自己走到13号区域后，又过了好几天。

与往日不同的是，如今他现在每次休息，总能梦到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全是关于他期待的又没见到过的人。

他从小就一直相信那个人的存在，也一直在等待……

顾歌虽然知道区域之间连接的路线，却未了解过其他通道的全部路线，毕竟都是无意义的死路，而且这塔也太过庞大。

机器人对塔内的主控制室还是有方位感应的，May20带着他绕过一些机关，便到一门前停下了脚步。

顾歌如常地往前走去，被她伸手拦住。

“前面不会有食物供给了，再过一门，气温越来越低，到主控制室前为零下120度，发现有非管理人员进入，会快速升温至60度，你无法进入的。”

他望着她依旧如常的紫眸，再看看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只得退了一步。

“算了，反正也累了。”他拿出身上所带的一些食物，走到墙边坐着靠下，大口大口地吃着手中的干粮。

May20也走到他身旁，看到墙里一暗格，拉开取出了新的食物，全部放在他面前道：“这条路几乎没人走，吃的也没人抢，可以到后面再去找更多的。”

“谢了。”他看到了少有的一瓶酒，嘴角勾起，伸手拿来打开，尝试着小抿了一口。

“喝了后你能保持清醒吗？”

“不知道，”他望着黑压压的天花板，叹道，“我似乎又想起了好多好多事，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

她把手放在膝盖上，转向他静静地听着。

“这次我记得了，”他顿了顿，道，“每一世，都会有一个人一直找我，哪怕我很多记忆都不清晰，但这点我从一开始就坚信。”

“嗯。”

他说着，右手抓紧了衣角，咬牙道：“可现在，已经十七年了，她还没来……我总在想着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她累了，已经放弃我了？”他苦笑道，目光转向了机器人。

她安慰道：“不会的。”

他眼神恍惚：“我也觉得不会……你是吗？虽然……不太像。”

空气都有些孤寂。

她在注意到时，发现他已闭上了双眼，呼吸平稳。

她凝望了片刻，便往来路边走边扫描，不肯放过一处。

……

顾歌醒来后，发现自己身边堆起了许多食物，身旁May20直直地望着他：“现在你可以信任我了吗？”

大概好几天了。

他想了想，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不由得按紧了手指，最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毁掉试炼塔。”

她稍愣了会儿，然后问：“为什么？”

“可能是……为了人道吧，”他见机器人没有攻击言行，稍微放了心，然后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补充道，“我也不想听我家人的，出去后，负责运送那片地所有12岁的孩童到这里。”

如今这世界资源枯竭，各地为争夺食物与水频繁交战，已经养不活那么多人，所以必要淘汰一大半的人。

既要繁衍，又不会留下弱者。

这塔已建一百余年左右，在此地出生的每个人，到了十二岁，就要送往试炼塔。他们每日寻找争夺更新的食物，在偌大的复杂迷宫中探索正确的路，通过三百六十五重试炼，才可以出塔。

May20不解：“可是，现在这世界的确很艰难了啊，不这样筛选出强者，怎么支撑下去呢。”

他撕开一个食物包装，随意地伸出一条腿斜靠着墙，神色肃重道：“但这不该是人活着的样子，人类存在的意义，难道就是用十之七八的人的残酷牺牲，来换取剩下的人紧张不安的劳碌一生吗？”

“你的程序里有童年这个词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

“是啊，这个世界的孩子，没有童年，有的只是无尽的试炼，为了获取生存的机会，每家都从小催促着孩子记忆各种信息、练习格斗与生存技能，灌输着强者为尊的思想，哪怕只是平民，也没有安心的时刻，最后由于缺少太多条件和资源，很多无法进行各种虚拟试炼，他们往往还是让自己的孩子成了铺路的那一个。”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还有好多家庭，好多父母，都深爱自己的孩子，不想让他们离去，甚至愿意牺牲自己。可是每个人到十二岁，都要往这塔里塞，能通过第一层的，都不到二分之一，不是试炼太难，而是抢不到食物，都厮杀而亡，还有的饿死了，每天……总会有两百多个孩子被送进来。”他用平静的语调陈述着，指节已暗暗按紧。

“你知道吗？这个塔的存在，这个地方的机制，要泯灭人性，要让所有人都失去感情，变得无情，漠视生命，变成与机器人无异的人，”他勾起嘴角，偏过头望她，“我知道，你们也许不会懂得什么是感情，也没有体会过温情，但是这应该是人类存在的意义。”

“可是你有更好的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吗？能让出塔的人都吃上饭吗？能保证没了试炼塔不会有更多动乱吗？”就算去其他星球上开采资源，也还是不够。

“暂时还没有，至于动乱……外面有严格有序的管理机制，相信那些人和机器人有能力控制，”顾歌苦笑着，继续道，“但一同面对世界毁灭也好，说我一意孤行也罢，在我心里，这试炼塔不该存在。”

她沉默了片刻，对他说：“我帮你。”

他听着，略微诧异，带着探究的目光望向她：“你……认真的？”

“是。”

他一笑，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你会改写程序吗？”

“会，早先学过。”

“什么水平？”

“第七层专门考验这能力，里面几万本书，我一本都没动，每个区域的试炼都一遍过了，畅通无阻。”

“虽然第七层试炼内容多，但难度也不大。”毕竟除了格斗和军事相关，信息技术并不要求所有人都精通。

顾歌再想了想，道：“七年前那次试炼塔系统短暂崩溃，是我干的，当时搜索了很多地方，才找到相关联的试炼塔系统，我也没被追踪到。”

May20：“……你可以。”那时候，他才几岁来着？？

顾歌：“我也知道附近的导弹系统怎么通过程序控制。”

“你是打算炸塔吗？”

“嗯，在这之前要控制所有机器人，先引导着所有人出塔，一切乱套后，他们应不会被阻拦，毕竟没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安全，不过……这算起来至少也要半个月，只怕外面的人会有行动，我们能做的只有控制住主程序，不让他们操控到系统，至于这里……乱了后相信他们也不容易很快过来。”

“好。”

“现在干什么？”

“你补充能量积攒食物，我去前面破坏制冷器。”May20说着，亮了亮自己坚硬的机械臂。

顾歌：“……”

“不过，你还是要忍着一些，因为制冷器被破坏的数量超过一半后，会自动拉响严重警报，这样我们既不能进入主控制室，其他的机器人也会过来攻击入侵者。我只能先把后面那段的温度很低的破坏了。”

“没关系，足够了。”只要能过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勾起嘴角道：“谢谢你帮我。”哪怕这与你无关。

机器人只站起身来，仍是那身黑衣短发的女子模样，面目清冷，利落地往前面的门走了去。

他只望着她的身影渐渐走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