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馆子时,已近黄昏,卓衍没有急着回去,只是用内力探着路,继续慢慢走着,去感受周围的一切。
就这样走在人群中,听着四方喧嚣,哪怕双眼看不见,也能安定下心来。
怎会如此呢?明明他以前一直都恐惧着,想躲避这种状态,为何现在心还能如此平静?是突然得到了什么?亦或是失去了什么……
可能是,又想起了以前的时光——总是挤在人群里,快快乐乐地同家人好友一起玩耍。
“看、那有个瞎子……”
“他竟辨得出路来?”
“是诶,没人扶着他,还是个小伙子。”
“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可怜,可怜……”
“……”
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入了卓衍的耳中,他停顿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走着。
本来,就没有那么可怕,他现在已经很强大了,不是吗?既没有谁能拿他怎样,何须顾虑太多
他面无波澜,又一瞬低落。
离教了,事少了,便总想着,一生的意义是什么呢?梓暝曾道他欲武艺登峰造极,受众人敬佩,飞霜豪情万丈,想要辅佐他使未央教鼎立江湖,因此时常奔波,渐渐果断狠辣……
人潮拥挤,不少人擦肩而过,终于,他生出了股离开的念头。
只是……刚才没好好记着,现在就不知道走回去的路了。
不妨再走会儿,飞霜应会来寻他的吧。
他心中叹了口气,依然前行,听到隐隐约约有歌声传来,就在不远处。
“若说此生相逢在人间,怎会是一场空挂牵,忘记那思念,忽略这时间,与你红尘同行并肩,勾勒永远……”
熙熙攘攘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但卓衍不知道这是什么。
尽管看不见,他还是忍不住把头转向了那传出歌声的戏台上,抬头,又站在原地。
台下,人们纷纷鼓掌叫好。
“好!好!”
“终于完了。”
“这正旦唱的演的都真好啊。”
“是呢,这姑娘也是个美人儿。”
“依我之见,正末也一点儿都不逊色。”
“……”
歌声早已停止,余音也已消散,他脑海里还回响着那几句,刹那恍惚无言。
唱戏者谁?婉转柔媚声,动人心弦,叫人如何忘却?
唱戏者谁?似曾梦中相识,不知多情亦或是无情。
唱戏者谁?近在戏台上,却有悠悠如隔千年的沧桑,弥漫。
众人纷纷散去,卓衍也挪开了脚步,摸索了个地方坐下歇着。
不用再走下去了,毕竟今日已遇到了能留恋一段时间的东西。
“看,那儿有个瞎子!”
他一听,微微明醒过来,皱了皱眉。
这次,又会听到与之前同样的话吗?
“看他怪可怜的。”
“嗯,这怕又是流民吧,看样子无依无靠的。”
“看来人家现在也是乞讨为生,哎,他竟连个碗都没有。”
卓衍轻抽了下嘴角。
不过,如今他的发应已凌乱了吧……
“我们去给他几块铜板吧,就当做点好事,也积点福。”
“好,我先去……”
然后他便听一人跑开,一人走过来,拿了几块铜板放在他身旁,语气十分认真友善:“小兄弟,我很同情你的遭遇,这点铜板你就收下吧,多给自己买个馒头吃。”
“……”
卓衍懵了。
他说了什么遭遇?
自他当未央教主那日起,就从没想过以后还会遇到这种事!
该道谢吗??
来人见他一副呆滞迟钝的模样,摇摇头叹了口气:“只能帮你到这么多了。”
“碗我已经拿来了,给。”之前跑开地人在他面前道。
他一愣,然后道:“……多谢。”
这世界上好人真多。
“小兄弟,保重!”两人做好事不留名,说罢就迅速走开了。
卓衍用手触摸了下面前的碗和铜板。
“哈哈哈哈哈……”
大笑声传来,他转过头,一脸平淡地对着正在旁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飞霜。
“教主宽仁,恕罪恕罪,毕竟着实太有意思了哈哈……”
他抽了抽嘴角,干脆转过头去,随和地用臂枕着头靠墙,也免了在教中那些拘束。
半刻,那让人有些忍无可忍的笑声才止住了。
“那……这碗和铜板怎么处置?”飞霜问。
“拿去随便给一个乞丐吧。”
“行,教主要先回吗?”
“不了,我还想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教主,保重!”飞霜模仿着先前两人的语气道,然后心情愉悦地捡起了碗和铜板,跑得飞快。
“……”太放肆了。
卓衍一瞬怀疑人生。
离了教,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