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梦定棋局 第3章 第 3 章

睡美容觉被吵醒，现在很不爽的秦队一把搂住正在喝豆奶的始作俑者，皮笑肉不笑地将对方按墙上，问道：“你是活阎王吗？走哪哪有事，上午抓毒贩，晚上陪小女朋友吃顿饭还能弄个死人给我？”

“……”唐晓翼吸了口手中的豆奶，很快瓶内就传出了告磬的声音。他抬头看了眼秦昙那张“老子现在很生气”的晚娘脸，转身就想走，却被秦队一把拽住。

秦昙心情不太好，见唐晓翼沉默不语的更没好气了，将人按住肩膀压至墙上，俯视着对方，语气略微不善道：“跑什么？说话。”

唐晓翼仰头笑了笑：“秦昙，你这个动作还是对女生做吧！鄙人就不奉陪了。”说完，唐晓翼弯腰从对方胳膊下跑开了，留下秦昙满脸问号地壁咚空气。

钻过警戒线，唐晓翼气定神闲地走向了正在做初步验尸的殷灵，结果被对方横了一记眼刀。他故作不知地蹲下身，仔细看了下死者的遗容，随后转头问殷灵：“死因是什么？”

殷灵睨了他一眼，指着旁边正记录着的实习生，没好气道：“自己看去。”

唐晓翼默默吐糟女人的心海底深，只得无奈地起身。

“右侧脖颈处轻微软骨错位？”唐晓翼抬眸看向已经扯下口罩，命令人将尸体运回局里的殷主任，满腹狐疑，“你折腾半天，就瞧出个轻微软骨错位？”

殷灵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拿上椰汁准备回去加班验尸，临走前还不忘去拿落在座位上的小熊。然后，在实习生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踏着高跟鞋离开了几人的视线。

唐晓翼一时无语。

片刻后，唐晓翼又出现在了秦支队长的旁边，好奇宝宝般偷听秦昙和目击证人的对话。

秦昙十分糟心地抹了把脸，把这位大小姐给拽到自己身边的座位，让对方别闲着无事添乱。对此言，唐晓翼无所谓地摊摊手，表示压根不稀罕。

“您继续说，”秦昙也不再理会他，扭头示意对面的尸体第一发现人，老板娘继续说明案发情况。

老板娘似乎还未从当时的情况回过魂来，声音断断续续，身体也不住地颤抖：“我，我当时就是想要到楼上拿点东西。没想到那男的就突然撞了过来！我那时正气头上，刚想骂他不长眼，就……就看见他倒在那地上，身上还都是血。”说到这里，这要强的女人终究还是落了眼泪，惹得秦昙这样不太怜香惜玉的主都叹了口气，安慰似的递给她一包纸。

女人闷声道了句谢，接过那包纸巾，不停地擦拭自己哭红的双眼。

“那男的，你认识吗？”一直默不作声的唐晓翼忽然开口道。

秦昙扭头看去，却发现对方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凭他对唐晓翼那么多年的了解，对方现在已经起兴趣，对这个案子背后的凶手有了猎捕的兴趣，渴望亲手捕捉猎物的兴奋感。

冷不丁被提问的女人愣了一秒，随即回答道：“认识。他是住在这二楼的房客，叫……我想起来了！叫威桑槐。他还有一个朋友，跟他同租的，两人就住一起，名字是万思荼。”

唐晓翼与秦昙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咳。”秦昙站起身，礼貌地问道，“方便带我们去看看吗？”女人道：“当然可以，这边请。”

紧闭的门被推开，一股带有海边特有的腥味迎面扑来，海风顺着敞开的窗户拂过墨蓝色的窗帘吹了进来——临沂市本来就是沿海城市，这幢楼后面恰好面向大海，是个不错的观海点。

只可惜，房间内除了凌乱的床铺和堆满酒瓶的桌子、沙发外，空无一人。

不过对此，两人却感觉反而是意料之中。毕竟是个人都会跑，而这也恰恰说明了，那个与死者同居的人有问题。

关注到老板娘的精神情况，秦昙问对方要了房间钥匙后，便让对方去放心睡觉了。

此时，已经将休息日干成了工作日的唐副队，困倦地打着哈欠走进了现场，心里只求能快点找到线索，好早些回去。秦昙看着这工作狂，无奈地戴好了手套，跟在了唐晓翼的后面。

过了半个小时，某人已瘫软至床上了，生无可恋地望向正在将一根头发夹进物证袋的唐晓翼，半死不活地喊道：“我不想找了。大小姐，要死了啊！”

唐大小姐头也不抬地“哦”了声，低头去研究桌手上的空酒瓶了。

秦昙不想再看这讨人厌的家伙，扭头望向了床边的垃圾桶，一个透明的东西跃入他的视线中。

这边的唐晓翼刚将柜子上的照片从精致的相框中取出来。忽然听见秦昙喊他的名字，唐晓翼回头看去，就发现堂堂刑侦大队长在那里翻垃圾桶。

“怎么了？”唐晓翼随口问道，无意识地把泛黄的照片塞进外套口袋内，绕过满是空酒瓶的沙发朝秦昙的方向走过去。

秦昙一脸严肃地勾起一样粉色透明物，猜测道：“他们可能并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他本来还想说，这两人不会在案发前还来了一次吧？抬头就看到对方满脸茫然。

秦昙看着唐晓翼这个神情，又联想到他平时对待女生的态度，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个大胆的想法，脱口而出道：“大小姐，你还是个处啊？”

“唉？”唐晓翼不明所里地眨了眨眼。

见他这反应，秦昙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他放下手中那不可描述的东西，坏笑着朝唐晓翼走去。

唐晓翼虽不知对方要干什么，但本能的感到了一丝不安，转身就想要离开，却还是晚了一步。秦昙按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就把人压床上，嬉皮笑脸地掀对方的衣服，被唐晓翼不停挣扎的手给打断了：“哎呀！别乱动，大小姐，我看看嘛！哈哈！”

唐晓翼怒道：“秦昙，你发什么疯！”

奈何他这反抗太过微弱，收效甚微，秦昙压根没放眼里，还在笑眯眯去扯他的衣服。混乱之间，唐晓翼本就有些宽大的白色衬衫领口处被扯下了点，露出掩遮于衣衫下那白中透红的肌肤与微陷的锁骨，以及右颈处一点红——怎么看，都有点像——草莓印。

趁着自己身上这个神精病突然散癔症，唐晓翼暗骂了句，一脚给人踹了下去。

备受震撼的秦昙愣是被毫无防备地踹到了地上。

唐晓翼无心在意这家伙的内心世界，他的关注点变成了床头的枕头上。在刚才他准备用手撑起上半身，以便使自己好坐起来——手好巧不巧正压在枕头上，摸起来并不柔软，反倒有点像藏了什么东西在里面，不硬不软。

唐晓翼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秦昙疑惑的目光中，拉开了枕头边缘的拉链。

一包用透明袋子装袋着的淡黄色粉状物，随即掉至到唐晓翼腿上。

看到这包粉，两人目光一凛。

夜深人静，除了少许乌鸦嘶哑难听的鸣叫外，再无半点声响。半响，远处公路传来汽车轮胎的滚动声，两束光由远及近。一辆几乎融入黑夜中的私家车极速驶来，最终，缓缓停在了一幢两层自建房门前。

坐在驾驶位的人先行下了车，轻车熟路地掏出钥匙打开了许久未有人开过的防盗门，也不回车去关远光灯，径直走了进去。过了一会，房子里的灯全部被打开了。

那人又走出了门口，朝车里的人打了个手势。

隐藏在后座的男人终于动了动，拉开车门往自建房走去，绕过站在门口的那人，满身疲惫地进了门。在他身后，那人低头按着什么东西，没过一会，外面的车灯灭了。紧接着，门也被轻声关上了。

男人见他进来，却不是熟悉的面孔，疑惑地挑眉道：“你是谁？老朱他们呢？”

“他们？”那人长腿跨过地上的垃圾，毫不介意地坐到了男人对面的沙发上，懒洋洋地回答，“哦，他们大意了，被条子给抓走了。”

男人依旧警惕地看着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搭在椅托上再次发问：“那你又是谁？”突然，男人敏锐地听到旁边敝开门的房间里传来响声，接着约莫七八个人同时冲了出来，手里端着的枪指向了男人。

“不必紧张。”那人在戚桑槐惊恐的目光中，扯下自己的口罩，语气温柔地安慰道，“都是自己人。”

很明显，戚桑槐哆哆嗦嗦的什么都听不进来，他面如土色，恐惧地望着对面那张俊美的脸，声音里满是恐慌：“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让他们把枪放下！对，对，你认识老朱他们……你别伤害我，别伤害我……”

语序颠三倒四的。越到后面，戚桑槐竟直接崩溃地大哭起来：“我没杀他啊！真的不是我的错，明明是他阻止我先的……”他身体不住地颤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活像要将自己埋藏进沙发里一般。

“……”温莎无奈扶额。

他根本不清楚这家伙到底在害怕什么，戚桑槐声音又低哑又模糊，身为一个血统纯正的英国人，温莎完全听不懂他又在崩溃什么，哭喊着什么。

由于情感不能共享，温莎只好安静地待在一旁，途中甚至出去接了境外长途电话。

待对方的情绪稍微稳点了些，温莎手中的书已略见告罄——虽说他看书的速度本来就快——见戚桑槐已经平静许多，他才合上手里的书籍，关切地询问：“您好多了吗？”

戚槐愣愣地点头。

“那再好不过了。”温莎莞尔而笑，将书籍随手放置一旁站起身缓缓走向戚桑槐，于他身旁坐下，“想必，您最近肯定是遇到了些不顺心的事。不过，我们暂且不谈那些事情，来谈谈别的。”

戚桑槐听着这温柔的声调，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向了旁边的人。那双湛篮的眸子仿佛海水的拥抱，温柔且幽兰。他看得入神，在温莎诧异的目光中，竟伸手想要触碰那双眼睛。

却被温莎厌恶地躲开：“戚老板，你有在听我讲话吗？”“啊！”回过神来的戚桑槐有些心虚地看着温莎。

温莎叹了口气，继续道：“你那些手下太愚笨了，好在我从他们口中得知你的消息。”

“交易才是我们双方成为朋友，真正的方式。”温莎微笑着，将右手放至身侧，微行了个礼，“我需要你提供的货，而你同样需要财富，我们双方都能如愿以偿，坐享荣华。”

“最后，为了使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他笑得温柔，轻轻地撩起垂至脸旁的金发，别至耳后，“你可以叫我‘公爵’。”

“祝我们交易愉快。”

等初步侦查完那个房间，已是凌晨一刻，早就困倦的唐晓翼一上车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头随着车而轻微晃动。

由于工作的原因，唐晓翼习惯性地将来电和消息提示调成振动，这样一有新的情况，他就能第一时间知晓。

当然，这么做还有个弊端，比如现在。

秦昙听着他手机振动了好几次，只得无奈地帮他调成了静音，随便看看是谁发来的消息——有殷灵、陶翎、禁毒内部群，出乎意料地，竟然还有姜局和一个陌生的号码。

因为设置了密码的缘故，秦昙只能在锁屏界面看到消息的一部分，东拼西凑出大概。姜局发来的都是些工作上的东西，应该是关于昨天上午的事。而那个陌生账号不仅ID是英文，就连内容都是英文。

秦昙一抽嘴角：好了，知道你英语好。

作为上学时期，英语勉强及格的秦大队长对此无权发言。好在他还意识到可以借助高科技的手段，立即查询到了那一部分英文的中语翻译。

内容看得秦昙是一脸懵逼的。

就是这愣神的刹那，手中的物品就被毫不留情地抽走了。秦昙扭头看去，发现那位刚才还在睡觉的哥，此刻正满脸不耐烦地翻看着消息。

殷灵：“尸检报告出来了。等明天你来找我，再告诉你。”

陶翎：“哥，我真心佩服你。走哪哪有案。”

姜局：“晓翼，那几人已经招出了供货商，不过温莎说，他会告诉你的，所以我并没有找你。他应该说了吧？”

唐晓翼面无表情地点进那个陌生账号，一大串的英文看得人眼花缭乱。更重要的是，英语翻译过来，会出现一定的差错。所以，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想的，竟然给他发自己的母语来。

抱着对方现在大概率看不见消息的心理，唐晓翼打了几个字发送过去：“看不懂。”

让他没想到的是，发过去没几秒，对方就回复了他的无声抱怨：“算了，你真笨。”

唐晓翼：“……”讲句实话，他的英语几乎可以与真正的洋人相貔美，不仅如此，他还精通多国的语言。说他笨！那这家伙也好不到哪去，好吗！

唐晓翼气愤地刚准备怼回去，却见对方又发来了三个字：“戚桑槐。”

秦昙眼睁睁地看着唐晓翼从不耐烦到冷漠，又成恼怒，最后转过头来问自己：“今天的死者，是叫戚桑槐吗？”

秦昙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是啊，他的同居舍友叫做万思荼，这都是老板娘说的。”

“那万一，”唐晓翼严肃地问道，“她记错了呢？”未等秦昙回答，又自顾自地自语道，“不行，我明天得去确认一下。”

说完，唐晓翼低头继续跟人聊天，完全没给旁边人一点反应的时间。

唐晓翼：“你一言不发就走了，现在你人在哪？”

对面没有打字，而是发了一个手举牌子的Q版人物，牌子上写着“笨”，小人看上去满脸气愤。

唐晓翼被他气笑了，很好，你完了。

聊天界面上很快出现另一个手拿牌子的阴沉脸Q版人物，抱着“死”字。对面也不甘示弱地迅速发来个举着“笨”字的小人。故意气他似的。

于是，唐晓翼与温莎的聊天界面成了清一色的“笨”和“死”的Q版小人，谁都不肯先退步。

在一旁看着的秦昙有些震惊地发现，这位大小姐竟然勾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浅笑，他聊得很开心。

就这样，两人十分幼稚地刷了十分钟的表情包，最终还是温莎先让的步：“要睡觉，勿扰。”没等唐晓翼礼貌性地发句“晚安”，对面又发来了个双手捏着两张牌子的小人。

Winds：“【幼稚鬼】”

快到市局，还要再经过一个信号灯时，秦昙刚想提醒身旁这个与人聊天正兴奋的大小姐，却猛的发现对方泪眼汪汪地盯着屏幕，还在不停的打字，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这会儿怎又泪失禁了？

“大小姐，你怎么哭了？”秦昙小心翼翼地问道。唐晓翼委屈地将手机举给他看：“他说我。”

秦昙有些无语，看着这满屏的表情包，又瞧了眼唐晓翼给对面的备注：Winds。意料之中的正经。其实，他非常想告诉唐晓翼，那个人也没说错，你确实蛮幼稚的。

但他不敢，他怕被这位傲慢无礼的大小姐骂得惨不忍睹、哑口无言。亲身经历过的那件事，让秦昙仍心有余悸。

唐大小姐是市公安局内部人员对唐晓翼的戏称，与法医部殷主任的“鬼公主”并列。

最先开始，是秦昙这个斯文败类喊的。当时刚与唐晓翼同宿舍，由于没戴眼镜，再加上对方的性格过于强势、傲慢，秦昙误将长相秀气的唐晓翼看岔成了女生。直到傍晚回到寝室，戴上忘在书桌上的金丝眼镜，才发现对方是个男生。

更惨的是，那一整天下来，秦昙一直喊唐晓翼都是大小姐。

知道真相后的唐晓翼直接冷嘲热讽了他那一星期，关键秦昙还找不到理由怼回去。

进入临沂市市公安局，由于这个称呼秦昙已经喊得过于熟口，所以他私底下还是叫唐晓翼大小姐。

直到一次意外，唐晓翼在开会时，丝毫不知情的秦昙直接闯了进去。

这导致那一天时间内，整个市局都戏称唐晓翼为大小姐了。秦昙永远清概记得，当天下午，唐晓翼笑着拿解剖刀追了他三趟，从楼上跑到楼下。最后还是跟只鬼似的殷灵突然出现，让这俩玩意安静点，这件事才勉强告一段落。

现在，坐在回市局路上的车上的秦昙看着快委屈死的唐晓翼，只得沉默地将手机还给这幼稚鬼，内心感慨：果然，幼稚是不分年龄的。同时又想到了那个刚才跟这个幼稚鬼聊天的人，看那一大串英文——应该是个英语水平很高，要不然就是个外国人。

对面也有心思陪唐晓翼一起幼稚，秦昙没由来地想，有种自家养的白菜被人拱的感觉。

正在跟对面发长篇大论的唐晓翼冷不丁地被搂住了肩，秦昙语重心长地搂着人说道：“大小姐啊，你可要保护好自己，你爹我照顾了你那么久……”

恰好这时，车停到市局门口。唐晓翼缓缓扭头看向秦昙，冷笑了一声。下一秒，一个身影快速拉开车门，冲向了市局内，直奔刑警部。

正在值班的同事应声探出头来，只见刑侦支队秦大队长伤佛闪电般直冲楼上。紧接着，人称大小姐的唐副队面色阴沉地推门走了进来;手中的棍子在地上“铛铛”响。

唐晓翼朝值班的小同志点了点头，便拎着棍子上楼去了。没过一会儿，楼上传来了秦大队长的惨叫声。

值班的同事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