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梦 第70章 忆梦

这般想着，璃月说了出来，“此前我与大人说过，曾在梦中见过浔阳城疫病肆虐，那些百姓便是身形瘦削，面色苍白......”

“而今入了这吴家，我又见着那被婆子教训的丫鬟，那面色与舅母在病中时的模样很是相似。”

似是觉得有些过于牵强，她默了默，又补充道：“不过这也只是猜测......”

“许是入浔阳城的这几日遇见的事儿多了，有些敏感。”

“无碍。”

沈澜之垂眸见着璃月莹润纤细的手，指尖轻轻动了动，心内克制着不去牵璃月的手，嘴上却是道：“阿月是苏家的女儿，又有预知能力，阿月的梦便都是未来会发生的......”

“既有预知梦在先，多注意些也是好的。”

话落，他又抬眸看向璃月，见璃月看向他的眸光微微动了动，沈澜之又道：“我知阿月心中念着城中百姓，但此事牵扯甚广，也别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

“有我在，你便可放宽心。”

“那日我便与你说过，在出京城之前我便下令让人就近搜罗治疗寒毒所需的雪融丸药材。”

“算算时间，若将药材就近送来，再有几日也该到了。”

说到这里，沈澜之看着璃月的眼神更柔和了，嘴上宽慰道：“阿月将心放宽些，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璃月的眼睛微微动了动，瞧见前方从院墙内长出来的梧桐树枝丫。

浅浅的日光照映在枝叶上，光影交错斑驳。

她的眼睛看着那梧桐树从墙内伸出的枝叶，那些心内埋着的事儿跟着翻涌。

——她梦中曾见过的浔阳城疫病肆虐，她自己幼年时候被拐走的真相......十年前孙家村那些遗失的孩童去了何处，慕王爷是否是幕后黑手，以及......

她眼波微微跳动，想起曾经梦见的长生桥下，那具睁眼的浮尸——楚梵。

那个梦，到底是何意味？

是让她在长生桥上救下楚梵，还是说......另有预知意义？

如此想着，璃月侧过头抬眸看向沈澜之，将心中想着的说了出来。

“大人可还记得，那日在长生桥上，我曾与你说过，是梦见了一具长生桥下河水内的浮尸。”

“浮尸......？”沈澜之看向她的眼睛，回想着道：“那浮尸是楚梵？”

璃月轻轻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他。”

“我不记得那日说没说过，那日我做的梦，先是梦见长生桥下，水中漂浮着一具尸体。”

“但那具尸体不似寻常，并未如往常那些溺水而亡的尸体一般，既不肿胀、也不恐怖。”

“只是面色煞白，发丝散乱。”

说到这儿，璃月的话音微微顿了顿，

“那时，梦中的我正站在长生桥上，看着他的脸，可那具尸体突然睁眼！！!生生将我从梦中吓醒！！！”

浮尸睁眼......

想到那日做的梦，璃月仍是心有余悸。

她垂下眸子默默咽了咽唾沫，才又抬眸看向沈澜之，见他一直带着浅笑看向她 ，目光柔和中带着丝丝心疼。

璃月吐了口气，调整心绪继续道：“那日从梦中醒来后，下了马车，我才真的走上了长生桥。”

“便是你们大理寺的人在那儿设局带走孙纪，又引蛇出洞......”

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沈澜之轻声接过话头道：“那日你在长生桥上为挡刺客的刀，与假扮成孙纪的楚梵掉下河水中去，从水中救了楚梵，这才认出梦中见到的浮尸便是楚梵。 ”

“不错。”璃月点了点头，“而我今日说这些话，便是因为那日做的梦很是奇怪……”

“浮尸睁眼……我猜不透是何意义。”

沈澜之沉吟片刻，才道：“这......”

沈澜之刚想说些什么，他听见院内隐隐传来的声响，连忙将食指放置口鼻处，做出息声道：“有人来了，先别说了。”

嘎吱——

院门被从里边打开。

璃月侧过头看了过去，便见着一身着一袭藏青色锦袍子，有些发福、约莫四十**的男子领着一妇人，身后跟着一众丫鬟小厮走了出来。

那妇人则是身着紫色绣牡丹的袄裙，满头珠翠，每一步都仪态万方。

吴家老爷夫人一见着璃月与沈澜之，前者满脸笑意，快步迎上前来，后者则是板着个脸，没有个好脸色。

一出来后，吴老爷快速扫过璃月两人的面容，靠近后朝着沈澜之拱手作揖，说道：“见过寺卿大人！”

话落，他又看向璃月，“见过这位……”

“唤她小公子即可。”沈澜之看向他，面无表情道：“不必多礼。”

吴老爷连忙应声道：“是，见过小公子。”

沈澜之面无表情地扫过他们两人，并未再开口说话。

一时间吴老爷看向吴夫人，欲言又止.......

见吴夫人不曾说话，他又看向沈澜之，开口说话，“小公子与寺卿大人既是上头派来查案的，咱府上上下下必定全力配合。”

许是觉得璃月年纪尚轻，他又移过来目光看向璃月，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凑近璃月，声音里透着讨好：“小公子瞧着年岁尚小。”

“往后小公子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可千万别客气。”

尽管吩咐？

璃月抬眸看向他的眼底，停顿片刻，而后道：“全力配合吗？”

她先是看向站在吴家老爷身旁的吴夫人，

吴夫人微微仰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傲慢与强势，似是察觉她的视线，当即看了过来，却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又未曾说话。

璃月默了默，直白问道：“吴老爷既然说了要全力配合，可我怎么瞧着，吴夫人似乎有些不愿意？”

“哪里的话......”吴老爷连忙看向吴夫人，“内人只是操持府中事物，有些身子不适。”

“是吧，夫人......”

说着话，他手下暗中推了推吴夫人。

吴夫人自是不耐地扫了他一眼，嘴上却道：“民妇自然会全力配合各位大人查案......”

“只是后宅事儿多，今日有些疲乏了。”

话音未落，她扫视着周围跟过来的丫鬟小厮，面色一沉冷声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在大理寺来的大人们面前出了岔子，要是因为你们误了查案，仔细你们的皮！”

丫鬟小厮们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听言，璃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心中暗自思忖。

主母与姨娘不合，府中主母的婆子教训姨娘的丫鬟，这吴夫人又暗地里望子成龙，想出以人试炼的招数，害人害己。

.....这富贵之家看似光鲜亮丽，可种种迹象表明，背后似乎藏着不少秘密。

这般想着，璃月又道：“还望老爷夫人能如实相告，莫要隐瞒任何细节，如此方能尽快查明真相。”

老爷忙不迭地点头，连声称是。

看了全程，沈澜之面色如常，出声道：“陆铭在里面，查到哪儿了？”

说着话，沈澜之轻轻碰了碰璃月的手，示意往院子内走。

璃月跟上他的步子。

入了院子，跟在后面的吴老爷回复道：“陆大人来府上，盘问了小儿死亡那日府中有无发生什么事，又勘查现场。”

“如今陆大人还在小儿死亡之时的房间内。”

盘问府中人，勘查现场......

沈澜之眉头微挑，看向吴老爷，“既如此，便是查得还算顺利？”

吴老爷自是满脸赔笑，“自是顺利的。”

“可本官怎么听闻......”沈澜之面色严肃，沉声又道：“府上早就将尸体下葬了？”

此话一出，吴家夫妻俩皆面露惊诧，他是怎么知道的？

原本未经查实的案子，尸体便是重要线索，是要放入府衙，由府衙内先行保管.......

可是吴家横行霸道惯了，吴夫人执拗着要入土为安，城内便无人敢拦。

今日陆铭上府中查案时，声称要见尸体，他们便以尸体放置冰库内，钥匙丢了，还得让人开锁为由来拖延时间。

陆铭才例行公事，盘问府中之人，又到了现场勘查。

吴老爷咽了咽唾沫，强装镇定道：“哪...大人哪里的话，小儿的尸身如今尚在冰库内存放着，并未擅自做主下葬。”

“是吗？”

沈澜之目光一凝，整个人当即满是压迫感，冷声道：“吴老爷方才还说府上全都会配合查案，如今却是满口谎话！”

“你吴家下葬那日可是满城喧闹，知晓之人甚多，你当本官是傻子还是聋子？”

见他们面露惶恐，却仍是不说真话，沈澜之索性咽下喉间那些废话，直接道：“城西梧桐树林。”

城西梧桐树林，便是吴家小公子下葬的地点。

那日在李欣悦家内，他们便从那儿知晓了吴小公子的坟墓所在之处。

——城西梧桐树林。

那日在林老的医馆内，璃月也问过林老。

得知吴家小公子的尸身早在半月前便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