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青山［久别重逢］ 第6章 告白

对于何少屾跟乔金宜而言，我的确算是一个平庸的人。

不够聪明，不够漂亮，也没什么才华，若将我放在人群中，估计不会有人认出。

所以当何少屾说要帮我补习时，我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因为我怕他嫌我笨，也怕他看出我的心思，觉得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我还是低估了何少屾的执着，只要我不同意他就会一直烦着我。上学问，放学问，就连上课上到一半他都能递个纸条过来，问我能不能不要换位置。

其实我不理解，他如今跟乔今宜也算是混熟了，后面的事情完全可以靠自己，何必还要把我拉上。

我依然想拒绝，但看到他第一次向我服软，眼里露出哀求的神情时，我又心软了。

在这条路上，我有无数次可以回头的机会，可何少屾总会突然出现在半路，引诱我继续向前，让我产生自己迟早可以走近他的错觉，殊不知近在咫尺的人是我无论跑多快都触不到的天边月。

梦中的东西似真似假，变幻莫测，何少屾刚开始还能给我温柔地讲题，后面却突然开始恼怒，埋怨我不告诉他乔今宜早有喜欢的人，觉得我从头到尾都在溜着他玩。

他说我是骗子，他恨我，不想再见到我。

我彻底被吓醒，睁眼发现四周漆黑一片，李希可均匀的呼吸声在宿舍里回荡。

原来只是梦，我松出一口气。

这些事情我已经很久都没再想起过，如今再回忆，仍旧会感到心虚害怕。

如果有一天何少屾知道了真相，他还会像现在一样待我吗？

我不敢想，逼迫自己继续睡觉，可后半夜无论怎样都没能再睡着。

自上次离开何少屾家过后两天，我收到了一个快递，方方正正的，还挺大，没有署名，包得特别严实，拆了许久才拆开。

是那幅栀子花挂画。

何少屾竟真的把它送来了。

“青青，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艺术修养了？还买画。”李希可凑了过来。

“不是我买的。”我说。

“那就是别人送的。”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

李希可：“该不会是你那个初恋情人吧？”

我刚想说不是，手机忽地响起，我忙接起。

“画收到了吗？”何少屾低沉的嗓音从那边传来。

“其实你不用送过来，宿舍里没有地方挂。”我说。

“那你搬过来跟我住，我家里有很多地方可以挂。”何少屾说。

我没回话。

手机那头的人似乎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逼你，我这几天要出差，一周后回来，到时候再来找你。”

我嗯了一声，挂掉电话后才意识到何少屾好像主动跟我报了行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心里却像有一只小麻雀在轻啄，痒痒的，前几天的烦闷好似都少了一大半。

我抱着画，在宿舍里比划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挂，最后还是将它包起来放回柜子里。

柜子里的东西并不多，都是些我不舍得扔的旧物。角落里躺着个颜色鲜艳的首饰盒，跟旁边早已褪色的东西比起来很是格格不入。

视线完全被它吸引，从前往事逐渐涌上脑海。

即使欠下很多钱，一贫如洗，连吃饭都成问题，我都从没想过将这个首饰盒里的东西卖掉。

“青青，青青，大消息大消息。”李希可的声音突然将我从回忆中拉回。

我像做坏事被抓包，开始手忙脚乱地合起柜门。

李希可正在看手机，并没发现我的异常。

“什么大消息？”我回头问她。

“徐晓月离职了。”李希可震惊地抬头看我。

“该不会是因为上次她冲撞了天河科技总裁，人家生气了所以公司把她给裁了吧？”

“应该不是。”我说。

“你怎么知道不是？”李希可问。

因为何少屾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可这句话我并没有说出来，只道：“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她是辞职的，那就是自己要走的，不是被裁的。”

李希可忽然反应过来，“对噢。那就奇怪了，她为什么辞职啊，经理不是还想提拔她成为车间组长吗？该不会是受不了舆论压力吧？”

“舆论？”

“对啊，最近一直在传她的事情，说她爸……”李希可神秘兮兮地把门关上，才继续小声道，“听说她爸吸毒被抓起来了，还说她家欠了很多钱，才想着跟业务经理去酒会找个金主。”

“她不是盯上天河科技的那个总裁了吗？还巴巴地往上凑，结果人家压根瞧不上她，估计是脸上挂不住，所以跑了吧。”

这些捕风捉影的话我从来都不信，更没有把它们放在心上，只听听就算了。

最后一次见到徐晓月，是在三天后的一个下午。我回宿舍拿东西，下楼时恰好碰到正在搬行李的徐晓月。

她的东西很多，一个人提有些吃力，我顺手帮了她一把，她没说话也没阻止我，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我来。

“你还有什么东西？我帮你一起拿了吧。”

徐晓月只上下打量我没回话，她上挑的眉眼含着些蔑视。

“长得也不怎么样啊，也不知道他看上你些什么？”

我瞬间明白徐晓月口中的“他”是谁。

其实徐晓月说错了，何少屾根本没看上我，只是因为他跟我之前认识，所以才会选我。

但这些话我没有跟徐晓月说。

她虽然看我很不爽，但还是礼貌地说了谢谢。

走到一半，她突然回过头对我道：“喂，你的事最好别被蒙田那家伙知道，不然你就会成为下一个我。”

徐晓月最近被推上风口浪尖，应该有蒙田从中作梗，那是因为她们之前结下过梁子，可我跟蒙田并没有任何过节，徐晓月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她看我一脸懵，又道：“要是你压过她一头，她绝对找办法弄你，她最近靠关系搞了个组长来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密谋什么大事，总之别被她盯上。”

我突然明白徐晓月话中的意思，她这是在提醒我要小心蒙田。

我向她道谢，可她没理会，扭头便走。即使东西沉重，她也未叫我帮忙，后背挺直，没有丝毫被压弯的迹象。

像徐晓月这样骄傲的人，绝对不愿屈居在蒙田之下，即使舆论是假，她都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徐晓月走后，蒙田也有来试探过我，估计是上次何少屾叫我擦衣服的事情引她嫉妒了。

我小心地应付，一直强调自己跟何少屾并不熟，她才打消对我的怀疑，我也能暂时过一段安稳的日子。

在何少屾离开的一周里，我们几乎每天都有联系，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谈恋爱。

其实在很久之前我也产生过这样的错觉，甚至一度以为何少屾可能也是有点喜欢我的。

印象里，那是一个临近高三的寒假，何少屾果真按照约定每天都来给我补习。

早上一推开窗就能看到他扶着个自行车站在街对面，清晨雾气还未退散，他立于微光处，身后是一面斑驳的墙。

我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直到他抬头向我挥手让我给他开门时，我才反应过来，而后匆匆跑下楼。

可母亲比我先一步给何少屾开了门。

何少屾这个人最厉害的就是他那张嘴，总能用一两句话就把人蛊惑住。无论哪个女人只要听到别人说她年轻漂亮，估计都会乐开花，何少屾在这方面很擅长。

母亲恰好着了他的道，只要何少屾一来她就特别开心，还想着法子准备好吃的招待他。

我原本还担心不知该如何解释为什么会带个男生来家里自习，现在倒没有这方面的忧虑了，母亲比我想的要开明得多。

何少屾一进来就盯着我的眼睛看，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躲开视线问他：“你看什么？”

没想到他丝毫不收敛，反而靠得更近，我甚至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的松香味。

“我终于知道你眉眼为什么这么好看了。”

“为……为什么？”

“遗传你妈妈的，你们的瞳孔都很黑很漂亮。”

即使知道他对谁都这样口花花，可我还是没克制住心动，为他这句随意说出的话而感到窃喜。怕他看出我的情绪，于是立刻转移话题。

“你不是要给我补习吗？别废话了。”

事实证明，优秀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很出色。

原以为何少屾学习好是因为他脑子好，随便上上课就能拿高分，看来还是我肤浅了，人家也是有方法的，他讲题很清晰，总能用简单的方式讲明白，我听一两遍也就懂了。

他倒是挺骄傲，“怎么样，我不比外面的补习班差吧？”

我点头，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喊他何老师。

“何老师？”

也不知道这个称呼到底触发了他身上哪个开关，他好似变得有些兴奋。

“你以后就这么叫我吧，我爱听你这么叫我。”

我在他的忽悠下连续喊了好几声“何老师”来满足他奇怪的癖好。

幸亏母亲已经出门，不然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解释，我跟何少屾真的只是正常的同学关系，不是在那些方面喜欢玩角色扮演的人。

“所以之前说的事你还会继续帮我的吧？”何少屾突然说。

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现如今他的一句话就能把我拉回现实，让我从美梦中醒来。

何少屾来给我补习，不就为了让我继续帮他追乔金宜吗？

我知道应该拒绝，让何少屾不要再执着于一个不可能的人。可我怕他不来找我补习，也怕自己跟他断了交集。

我不是聪明人，不知该怎样将他留住，只好恬不知耻地继续骗他。

其实这样也挺好，相互补给，我们都能得到各自想要的，若是有一天实在藏不下去，我直接逃跑就好，逃到一个谁都找不到我的地方。

可这次之后，直到高三开学我都没再听何少屾问起有关于乔金宜的事情，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一样。

他不主动问，我自然也不会提起，这样至少还能减轻点内疚感。

他还每天都给我发消息，说的虽然都是些不痛不痒的琐碎小事，但这一整个寒假我都觉得自己仿佛活在梦中，活在一个由何少屾编织的美梦里。他用甜言蜜语哄我开心，让我陷在温柔陷阱无法自拔。

开学后乔金宜也看出了些异常，她还来问我是不是在跟何少屾谈恋爱？

我立刻否认，说他只是在给我补习而已。

“那你是不是喜欢何少屾？”乔金宜突然很大声地问。

“当然……没有。”我紧张道。

她凑近我，狐疑地看我：“真的没有吗？”

我站起来背对她，生怕她看出我的情绪。“没有，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怎么样的？”乔今宜问。

为了不让她怀疑，我故意说了跟何少屾性格截然相反的类型。

“我喜欢安静些的，话少高冷的，还有不要总对别人笑……”

我边说边回头，看到门口的人时差点没站稳，乔金宜还扶了我一把。

何少屾竟然就站在不远处，脸色沉着也不说话，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刚刚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乔金宜是个精明的，看到情况不对立刻闪走，根本不顾我的死活，看来她是一早就知道何少屾站在那里了。

她走后，就剩我跟何少屾在大眼瞪小眼，我刚想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可何少屾竟说：“不要跟我说话。”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除了给我讲题外何少屾都不再跟我闲聊，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可我想不明白，说不喜欢他的是我又不是乔金宜，他为什么要生气呢？总不可能是喜欢我吧？

这个想法一出，把我吓了一跳，虽然有时候我也会幻想一下，但从不敢奢望。我有自知之明，不是我的就不该妄想得到。

我拼命克制自己胡思乱想，晚上还约了何少屾一起自习，绝不能让他看出异样来。

本来应该我们一起去自习室的，可都下课了他都没有要起身收拾东西的打算，我问他，他只抱着个手臂说：“你先去。”

我：“……”

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搞什么，我没催促他只好自己先离开。

高三是很重要的一年，所有人都争着在高考前的关键时刻咬牙拼一把。

去自习室的路上简直就是人挤人，跟下饺子有得一拼。

路很黑，我心不在焉，走路都差点平地摔，此时有人从身后将我拉住，他估计没把握好力度，我没摔在地上，却摔在了他怀里，熟悉的松香味传来。

我抬头，恰好看到何少屾也在低头看我，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的路灯下宛如跃动的金焰，在夜的幕布上熠熠生辉。

我们就这么僵硬地站着，谁都没动，两边是浮动的人影，只有这里仿佛静止一般。

他难得不说话，只牵起我的手沉默地往前走。温热的体温传来，恍若一团火在我内心深处燃烧，其实在那一刻我有冲动，想隔着人群跟他表白，即使他可能会拒绝。

“何少屾”

“麦青青”

我们同时出声。

“你先说。”

我们又异口同声。

我没忍住笑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这么默契。

“还是你先说吧。”我对他道。

何少屾依旧牵着我的手，他抬头顺着人流往前走。

“我打算高考结束后就去找乔金宜。”

这里人虽多，可大家都不说话，何少屾的声音在夜里异常清楚，我从来都没听过这么明白的一句话，甚至希望这里能吵闹些，或许还可以假装听不见。

我顿住，他还在走，我们的手在此刻猝不及防地断开。

他回头看我，“青青，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我庆幸刚刚没有先说出口，不然我只会比现在更难堪。

那晚到底是怎么结束晚自习的，怎么回的家，我已记不清，只记得没多久后母亲就生病了。我无暇顾及何少屾，也荒废了学业，甚至连高考都没参加。

在我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里，何少屾就占了一半，我从不奢望得到太多，其实这样就很好，足以让我在往后无他的日子里，抵御岁月的漫长和生活的沧桑。

你们觉得这章写得怎么样，欢迎点评（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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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