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 第1章 第 1 章

第一章

江瀚再次见到顾顺南，是在十年后了。

在一个稍显湿闷的夏天，参加公司组织的专业技能培训，培训间隙，江瀚下楼站在一楼大厅的自动贩卖机前。这次培训公司选在本市颇有名的商业圈，江瀚看到顾顺南正从大厅吸烟区向电梯口走。虽然只匆匆看了一眼正脸，但江瀚第一反应是毫不犹豫拔腿跟了上去。

暗恋一个人十年，这种尾随的动作简直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肾上腺素激增，电梯门在江瀚还有一米左右时，缓缓关闭。在冷气充足大厅里，江汉出了一脑门子汗。这是栋商业写字楼，近几年政策支持，因此本市大多it新秀都聚在这里。顾顺南学的是it，不出意外，多半是在这里工作。自己的培训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结束，江汉稍稍平复了下剧烈的心跳。

没关系的，从人海中找出顾顺南，早就是十年以来，江瀚的一项必备技能了，仿佛刻进DNA，形成了条件反射。

江瀚在下一趟电梯来的时候，按了培训室所在的楼层

“江汉，你不是买水去了吗？”同事问道

“额，我喝完了再上来的。”

“哦，本来还想喝一口你的水来的”

这个建筑分东西两栋大楼，从顾顺南坐的电梯判断应该是和他培训的是同一栋大楼。

东大楼一共24层，1到5楼，好像是个百货公司。IT公司主要集中在十楼以上。

在楼下的电梯的一侧，张示了公司名称及对应楼层。刚刚错过电梯后，江瀚大致看了一眼，IT公司大概有十家。而且他注意到顾顺南脖子上挂的是属于这栋楼颜色的工牌。

刚刚看他的样子，像是下楼吸烟后返回公司。那应该就是在这栋楼工作了，十多家公司而已，每家排除，总能找出顾顺南。

江瀚兀自想着，忽略了旁边正在说着什么的同事。现在他巴不得马上拿着手机，乘坐电梯到一楼，把十来家公司拍照，名字记在本上，一一排除后找出顾顺南，再也听不进台上培训老师的培训内容。一下课后，一把抄起自己的东西，闷头往电梯门口冲。

和他坐在一起的同事怪异地看着匆匆忙忙的江汉，待收拾好他桌上的东西后，已经不见了张翰的影子。和张瀚一起来参加这次培训的人名叫越阳，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小孩儿，今年大四，和江瀚在同一部门实习。

越阳嘀嘀咕咕，嘴上和心里都在吐槽有些反常的江瀚。在他心里，汉哥是一个稳重可靠的大哥，平时对他多有照顾。就像今天这样，平时瀚哥绝对会等他一同。

可能着急上厕所了吧！他点开江汉的微信头像，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翰哥，你在哪儿呢？”

隔了大概30秒，江瀚家起了语音

“呃…，我有点事儿，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还没等到岳阳回复就挂断了语音电话

“哦，行吧”

岳阳挂完电话后，把手机随意抄进兜里晃晃悠悠的朝大门口走去了。

江瀚抄完11家公司及相对应楼层，决定由下往上一一进行排查。第一家是11楼的名字叫做德科博源科技有限公司。是一家中等规模的公司，大概有200人左右。江瀚看着刚下载好的“鹰眼查”软件上的信息，法人代表一栏的名字叫做张德金，11楼整层除开这家公司，还有两家小型的公司，并不是it类型的公司，于是，江汉决定先蹲守这家。

公司入口大门需刷卡进出，江瀚坐在门口走廊上用来供人休息的木质椅子上，拿出手机，时间显示17:32。其实他完全可以进公司，在前台处以朋友的身份登个记，然后假意报上顾顺南的名字。这样至少可以排除这家公司有没有顾顺楠这个名字，借此缩小范围，但是江汉不敢冒这个险。这个时间其实正是下班的点儿，陆续有人从公司门口出来，江瀚颇有耐心的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手机，大部分精力放在大门口出来的人群上。

当然，江汉直到晚上10:40左右，公司里最后一个人也关灯离开后，也没能见到顾顺南一个人影。在打扫走廊的阿姨打扫到江瀚所在座椅之前，江瀚终于站起来往电梯口走了。

与顾顺南所相关的事，江瀚处理起来都是战战兢兢，有锲而不舍，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和冒险的精神。就像高中，大学，或者十年以来的每一天一样。就算是在高中同一所学校，他也只敢放学后小心翼翼的在距离顾顺南十米以外的地方跟着，默默地看着他和朋友打闹，只有在这种的时候，他才刚才敢让眼光变得放肆和大胆。

所以守株待兔式方式，是一直以来江瀚追随顾顺南最常用方式之一。江汉坐上地铁的同时，决定了用这种长期蹲守排查守株待兔式的排查方式来找人。

7月14日 闷热

今天我再一次遇见了你，你果然在A市

晚饭后，江瀚扑在床上。空调制冷发出些微噪音，躺了会儿，他起床，打开床头柜，从最里边拿出一个木制盒子，不大的盒子，却显得有些空空荡荡，零零散散。里面的东西和精致的盒子本身有些不太相称：

一本页面泛黄的作文本，一张底部有明显粘过痕迹的一寸照片，一包口袋纸巾，几支签字笔。看起来破破烂烂，又年代久远。

久远到同它们本身的年纪一样。比如那本作文，是高一下学期，江瀚偷偷从垃圾桶捡来的。比如一寸照，是江瀚高三从学校光荣榜上扣下来的。比如那几只签字笔，高中三年，跟在顾顺南一只一只积攒起来的。

都是些零碎且奇怪的玩意儿，却被人小心翼翼保存了十年之久，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也正是江汉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哪怕至今，顾顺南也不知道有江瀚这么一号人。他从来没想过向顾胜南告白。

虽然在躁动又不安的青春期，在茫然的大学期，在工作后枯燥的无数个夜里，他梦到和顾顺南做过无数旖旎又瑰丽的事。但仅仅也就是梦而已，他所要的，也无非不过是呆在可以看到顾顺南的地方，借着几个顾顺南生活的碎片，拼全他完整的生活片段，借此让毫无波澜的生活可以泛起涟漪，凭借涟漪反射出的细碎光芒，引导着他继续在这个世界上苦行。再好一些，大概就是可以离他近一些，偶尔以陌生人的身份说上一两句话，便好像就足以慰籍这一生。

如此，便好。

哪怕是说不上话呢，哪怕一个照面，也可以支撑他孑立的人生，让江瀚觉得“啊，原来活着还有这种美好的事”

接下来整整两周，江汉都是一下班，便打车到这栋大楼，整整蹲守了两个多星期，下班一到点就打卡飞奔。很多时候都在晚上12点后才回到家。

毫无意外，一无所获

今天同样在蹲点到12点，江瀚拿出小本划掉了最后一家公司的名字，心情跌进了谷底，江瀚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7月25 晴

今天我划掉了最后一家公司的名字，还是没能再次见到你顾顺南，你真的不在这里吗？

周六，江汉起床吃完早餐后，有点茫然。纠结了几分钟，还是拿起钥匙坐上地铁。

命运也许就是在你心灰意懒的时候，给你一点动力和惊喜。

周末人不多，江瀚在一楼大厅，思忖到几楼。这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顾顺男一边打电话一边从大楼的入口大步走进来。

江汉心里顿时后怕，还好没放弃。

这一次，江瀚顺利和顾顺南上了同一趟电梯。看到顾胜南按亮了20楼的按键。连忙掏出手机，在“鹰眼查”app上输入云端科技有限公司，法人代表一栏，写的是顾顺南。

江汉在心里狂锤桌子，只有第一家公司，他上app搜索了信息。他盯着app，在心里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

顾顺南比高中的时候高了一点，脸上棱角更加分明。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手上拿着手机不停打字，衬衫下摆规矩没在西装裤里，整个人成熟了很多，不笑的时候，侧脸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严格说起来，顾顺南不算时下流行的花美男。但是他眉眼锋利，鼻梁挺直，笑起来的时候，冰消雪融。

看顾顺南刷卡进入这家名叫云端科技有限公司大门后，江瀚彻底放下心，返回家的路上，心情很好地再次吃了一顿早餐。回味着长大的顾顺南，巨大的喜悦让江瀚吃到撑。回家路上，步子却又轻又快。

到家后，一眼看到阳台上种着郁金香的花盆。去年的种球被江瀚很好地储存下来。江汉知道郁金香种子在积蓄能量。

谁也无法阻止一颗被精心看顾的花种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