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愿:“你好点了么,要不要叫家庭医生。”
沈袂思:“不用,没事了。”
周愿:“等会吃完我收拾,你去量体温。”
沈袂思:“嗯,谢谢。”
……有点尴尬。
午饭过后沈袂思按嘱咐去量了体温,不出所料,已经退烧了。
他回到厨房看着忙着收拾的周愿,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干站着有点不安心:“咳,要我帮你吗?”
周愿转头看他一眼:“不用,你休息。”
沈袂思看他做的熟练:“你……还会做这些呢。”
周愿沉默了一会儿:“嗯,以前学的。”
沈袂思:“噢,跟家里阿姨学的?”他这纯属随口一问了。
周愿转过身看着他:“不是,以前被绑过,”他说完顿了顿“中间侥幸逃出来过一回,还带了个孩儿,那小孩儿太娇气,又挑食,慢慢的就学会了。”
沈袂思突然感到心口一震,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撕开他的心脏,从里面钻出来,冰封的记忆开始融化,他的头开始疼了:“嘶。”他眉头紧蹙,用一只手撑着脑袋。
周愿见他这幅模样,又开始担心:“你没事吧。”一边问一边用双手去扶他:“我帮你揉揉。”
沈袂思的情况随着周愿的动作慢慢开始好起来了,他刚刚因为痛苦而浑浊的双眸逐渐变得清明起来:“我…没事了,谢谢。”说完就慢慢摸索着站直了身,不再是被周愿半环抱似的姿势。
周愿看他确实好一些了,问:“你……经常这样么?”
沈袂思正要走到餐桌旁倒水,闻言答道:“嗯,老毛病了,没事。”
周愿的眉心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句话而放松,反而皱的更紧了。
你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真相总是这样,喜欢捉弄人,当你觉得自己即将触碰到它的时候,它又会悄悄溜走,永远,隔着一层纱,只能描摹形状,却又看不真切。
两个人心中都带着各自的重重疑问在此刻无声的对峙,不同的是,一个对疑问的执念深不见底,而一个却又只觉得是水中月镜中花,是虚无缥缈的,不必较真。
沈袂思率先开了口:“今天,麻烦你了,我下午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周愿识趣道:“嗯。”
周愿走后,沈袂思联系了陆明则,叫他晚上出来一趟,请他吃饭。
餐厅里。
沈袂思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风衣,里面是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胸前带了一枚嵌着黄钻的胸针,很有设计感,当然,整个人最夺目的还是那张脸,他招呼了一下在门口张望的陆明则:“这里。”
陆明则:“沈少!我说,今天怎么有空啊。”声音从远及近。
沈袂思:“本来想中午叫你,但是发烧了,睡过了。”
陆明则:“啊?那你在家多休息两天啊,在外边瞎跑什么?不会是为了请我吃饭吧,我又不急。”
沈袂思:“……不是,有事情找你。”
陆明则:“行吧,我就知道,谁叫你兄弟仗义呢,说吧,什么事儿。”
沈袂思:“没什么,查个两个人。”
陆明则端起手边服务员刚倒的气泡水抿了一口:“你说。”
沈袂思:“周愿,还有六年前绑架他那伙人的头目。”
陆明则挑眉:“怎么又是姓周的这小子,他惹你了?”
沈袂思:“没有。你查吗?”
陆明则:“查,但是你告诉我为什么,赵伯母让我关注着你,我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沈袂思:“……陆明则,你知道军营里间谍的下场一般是什么吗。”
陆明则:“沈少,冤枉啊,我可是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沈袂思:“行了,我妈之前一直让我回老宅,你知道的,后来还让我哥劝我。”
陆明则还在玩手里的玻璃杯子:“那你也不能一直不回去,赵伯母确实挺想你的。”
沈袂思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可是他在,不回。”
陆明则有些无奈道:“你还放不下吗,这么多年了。”
沈袂思:“放不下。”从那个陌生男人踏进他家门的那一刻,就放不下了。
十年前,也有一个人问过他,放不下吗,告诉过他,该放下了。
沈袂思从记事起就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也学的很好,唯独身体不是很好,从小小病不停大病不断,十二岁以前就是个药罐子。
虽然课上老师教的他都能学的好,下课后的练习他也次次满分,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但他自己喜欢的东西却总是做不到,也做不了。
因为沈袂思从记事起,心中就有一个榜样,一座仰望着的高山——他的亲父亲,沈礼
那时候他的父亲经常带兵在一线,虽然见面的时间总是很短,但沈袂思一见到他的父亲,只有**岁的稚童还是会挂在男人身上,听他讲在一线的烽火岁月,紧张、惊险、令人心生敬畏,却又不免心生向往。
他总是会在沈礼讲到一些稀奇的的事情时问:“父亲父亲,为什么是这样……”也会在沈礼提到自己受伤时心疼:“父亲父亲,你疼吗……”最后的总结一定是:“父亲父亲,我以后也要当兵,和父亲一起,保护你……”
而沈礼则会笑着哄道:“好,等思思长大,父亲就带你一起。”男人笑起来总是很慈祥,脸上虽然有点皱纹,但并不难看,月牙一样的眼睛完美诠释了眉眼弯弯这个词。
幼年的沈袂思为了他心中的榜样与理想,总是想着锻炼,他觉得只要把身体变好,变强壮,他就可以追上沈礼了,他也可以像那颗耀眼的红星一样,作出好成绩。
但军阀家庭总是踩在一根钢丝线上过活的,因为一直有一个人躺在钢丝上支撑着全家人,所以当这块支柱终于承受不住被钢丝劈开时,其他的人就会深切的感受到那彻骨的疼痛。
当沈袂思听到沈礼牺牲的消息时,他还在一边摆积木,一边心里憧憬着一会儿父亲能回来给他讲今日份的故事,但他却再也没等到。
在他被家里阿姨带到大厅的时候,他看到他母亲赵雯正缩在沙发上掩面哭泣,身体微微颤抖,年幼的沈袂思看见这一幕,再也支撑不住,他快步跑到赵雯旁边,抱着她,母子俩就这样依偎着哭泣。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只依稀记得那一天,他的泪水哭干了,眼睛哭肿了,后来实在疲惫睡过去了,只是在梦里,也还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