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瑞亚和朋友坐在桌前,她们的面前是几个文件夹,上面贴着诸如“信件”、“菜单”、“访客记录”等标签。
朵瑞亚拿起一本写着《曼德雷宾客录》的本子,上面的字迹娟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从字体就能瞧出那位前夫人的性格。
她打开记录,里面记载了来访客人的日期,住的客房位置,喜欢的菜肴,安排的活动等等。这些来客遍布了英国的达官贵人,从红衣主教、**官、警察局长到伯爵夫人、市长、新兴资本家、房地产投资商等等。
其中,有个反复出现的名字——杰克·法维尔——引起了朵瑞亚的注意。在去年的3月16日,法维尔来到了庄园,于17日晚上离开。而17日正是吕蓓卡失踪并死亡的日子。
这是最后一笔记录,在这之后就全部都是空白。当然,吕蓓卡本人也不可能继续在这上面登记了。
也就是,法维尔走后没多久,吕蓓卡就出海了。
在她旁边,朋友也在信件收集的夹子里面找到了很多和法维尔通信的记录,不过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基本上,两人在信件中写的就是吕蓓卡询问对方什么时候来,然后他回复个日期,又或者他问某个日期想来庄园,她方不方便。
“这个法维尔先生,你有听德温特先生提起过吗?”
朋友摇了摇头。
“不知道吕蓓卡去世后,他又去了哪里?”朵瑞亚在宾客记录里面找到了他的通讯地址。
根据记录,杰克·法维尔在伦敦有一家办事处,他经营着一家美国的船业公司,规模中等。上面还留有电话和地址。
“等艾尔西回来了,让她托事务所的同事去查查。”她放下地址簿,又翻看了遍来客记录。她抖了抖,突然中夹缝中掉出来一张薄薄的纸片。
朋友抓起那张纸,轻轻地倒抽了口冷气。
“什么?让我看看。”朵瑞亚凑过头去,那纸上用铅笔写着一行简短的笔记:孕妇在怀孕期间有一定的概率会感染荨麻疹病毒,并引发荨麻疹症状。
“什么意思?难道吕蓓卡在死之前怀孕了?”朋友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件事马克西姆知道吗?”
“等等,我们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朵瑞亚说,抓起另一本《行程表》翻阅起来,“别那个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你给人当了继母。”
朋友被她的话一时间弄得头晕目眩,揪着她的衣服喘起气来。朵瑞亚飞快地翻阅到了吕蓓卡的行程表,在3月9日看到了一个预约。
波克医院。
“波克医院?”朋友回忆着,“我想起来了,这是一家伦敦很知名的妇产科诊所,以前我在那些贵族夫人那边工作的时候有听说过。那家的院长波克医生在德国、俄国都进修过,而且据说以前不是看妇科的,他的妻子因为难产去世,他才转而专修妇科,想要挽救更多的孕妇。”
“别急,这个预约被取消了。”朵瑞亚说,指着被铅笔划了两条杠的文字,“9号她预约医生到庄园来,但是又取消了。呃,9号法维尔也来了。”
她们面面相觑,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朵瑞亚再次翻找起来,这次,她又在丹弗斯的行程表上看到了,她17日白天前往伦敦,目的地也是波克医院。
“她应该是代替吕蓓卡去的,也就是可以确定,当时吕蓓卡怀着身孕。”朵瑞亚仔细思索着,“现在我们不确定德温特先生是否知晓这件事,也许他知道,所以他才那么伤心。但是也许那天吕蓓卡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就——”
“不对啊!”她一拍脑袋,“如果吕蓓卡知道自己怀孕了,为什么还要在半夜独自出海?没有哪个女人会冒着这样的风险。”
德温特先生是什么情况呢?她在行程单里寻找着他的记录,但是几十页的本子上全部都是他外出办公或者访友的信息,这位男主人基本上根本不住在庄园里面。
“奇怪,我还以为他对自己的祖宅感情很深呢。”
“确实是的,他和我说过很多他小时候在这儿的趣事。也许工作真的很忙吧,毕竟我们回来之后他就显得急匆匆的。”朋友勉强一笑。
说到这里,艾尔西刚好牵着小狗回来了。她端着杯气泡水走进晨室,瘫倒在单人沙发上:“我有事和你们说。”
“正巧,我们也有。”
三人交换了一番讯息,更加觉得吕蓓卡的死有说不透的地方,但无奈现在也没有别的线索,只好先把翻乱的资料整理干净,重新放回原位。
在晨室几乎花费掉了她们整个上午的时间,中午用餐的时候,弗兰克问起了上午是否愉快,并询问接下来的行程。
“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参观的吗?”艾尔西问。
“周围都是居民的房屋,包括海边那里,大部分是些自然的景观。不知道太太小姐们会不会骑马,沿着森林边上的小道往北边走,只需要大约十五分钟就能看到一座教堂。那里是我们本地的教会所在。”
朵瑞亚立刻来了兴趣:“我想去教堂看看,不过我们不会骑马,可以让司机开车送我们去吗?”
“既然如此,我推荐太太小姐们学习骑术。”弗兰克热情地建议,“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驯马师,一点就能到这儿来。我们庄园里还有马童,让女仆们带上下午茶的茶点,一边学骑马一边去教堂看看,再好不过了。”
这个提议激起了强烈的反响。艾尔西吃过午饭,就迫不及待地让仆人先去马厩牵了几只性格温顺的小母马出来,围着啧啧称奇。
曼德雷庄园的马被伺候得很好,各个皮毛油光水滑,马鬃修剪出潇洒的造型,再佩戴上精致的马鞍。三人换上了卧室里面提前备好的骑马装,在驯马师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骑到了马背上。
坐在比平时高出半个身子的地方,连空气都清新不少,朵瑞亚顿时觉得心情放松许多。她有些紧张地坐稳,双手紧紧地拉着缰绳,生怕从上面摔下来。
“菲比小姐,您需要这样……”驯马师认真地教着她们如何夹紧马肚、如何拉缰绳,到了下午三点,她们已经能在马童的带领下小跑几段。
“太太,小姐们,喝点东西休息休息吧。”昨天给艾尔西洗头的女仆非常机灵地端着篮子,在草地上摆好了野餐垫。
艾尔西正要下马,忽然看到远处的灌木丛动了动,并不像是被风吹的。她想到了之前的事,立刻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望远镜朝那个方向看去。
她吓了一跳,望远镜里清晰地显示出一个人正蹲在灌木丛里,偷偷地朝这边张望。
“什么人!?”她惊叫出声。
“怎么了,桑德斯小姐?”
她举起手:“那有个人在偷窥我们!”
一听有人躲起来偷窥主家,仆人们立刻慌乱起来。刚才教授她们马术的驯马师立刻跨上自己高大的马匹,朝那个方向奔去。
身旁的小女仆略带犹豫地说道:“会不会……是贝恩呀。”
“谁是贝恩?”朵瑞亚问。
“他的父亲以前是庄园的男仆,他也是,但是……”女仆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他精神有点问题,是个疯子。德温特先生看他可怜,留他在庄园里生活,还给他准备了住处。但他经常跑到外面来,整天不知道做什么,搞得脏兮兮的。”
“他经常躲在海边吗?”艾尔西问。
“是的,有仆人问他,他就说自己在捡贝壳。可哪里有什么贝壳好捡,我们这里没有沙滩,只有防波堤和碎石头。”
没过多久,驯马师就骑马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魁梧,肩膀上扛着把猎-枪,另一只手拎着旁边人的衣领。他们来到朋友面前,那个扛着猎-枪的男人率先问好:“下午好,女士们。不知哪位是德温特太太?”
朋友和他问了声好。
来人叫做朱利安上校,是本地的治安官。他正在附近巡查,看到驯马师要抓贝恩,就一起帮忙把人带了过来。
“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上校先生。”
“举手之劳,夫人。我是马克西姆多年的好友,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可以来找我。不过也请放心,我们郡里面的治安很好,最多也就是谁家种的土豆被人偷了这样的小事。”
“但我们看到这个贝恩先生刚才在偷看我们。”艾尔西把目光投向了贝恩。
他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仆人制服,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双目呆滞,嘴角隐约还带着些许口水的痕迹。他边痴傻地笑着,边用浑浊的目光来回看着她们。
“你在做什么呢,贝恩?”艾尔西问。
“呵……呵……我在捡贝壳。”
“你在树林里捡贝壳?”
他摇着头,双手拽着自己许久没洗的衣服。旁边的朱利安上校叹着气:“唉,他确实是神智有些不清醒,脑子受了刺激。但是他家好几代都是马克西姆家的仆人,考虑到感情,也不好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他以前是发生过什么吗?不瞒你们说,我是一位精神病院的护士,也许我能够看看他的情况。”朵瑞亚跳下马,走到他们身前,“他的状态保持这样多久了?”
“呃……这几年吧。”
“是一直如此,还是说突然之间这么严重?”
朱利安上校也不太清楚,旁边的仆人帮忙回答道:“一开始只是他脾气变得有点古怪,不和大家说话,也总是躲着人走。后来慢慢的,他就开始胡言乱语,大概一年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彻底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