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严晟远是室友,那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呢?”秦臻突然出声,打断了林亦柯的思绪。
严晟远虽说和林亦柯是室友,但是两个人不是一个院系,严晟远和楚泽秋都是商科的,不过一个是金融一个是企业管理,而他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法学,除了平时休息睡觉,基本也不怎么能碰面。
不过林亦柯知道他这是打听妹妹暧昧对象的人品性格,可惜他嘴笨,尽量往好了说:“晟远人挺好的,热情坦率,很会照顾别人的感受,而且他是个很理性的人。”
“理性嘛?太理性的话,可能不太适合谈恋爱,”路口的红绿灯变红,秦臻踩下刹车,转头看他,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林亦柯被他看得眼神躲闪。
秦臻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还没再开口,电话就响了。
屏幕上显示着他助理Keira的名字,他戴上耳机,接通了电话。
信号灯终于变绿,秦臻拐出了路口把车停在路边,给林亦柯打了个手势就下车了,林亦柯点头坐在那一动不动等他。
秦臻透过车窗看着他,又觉得这个人有点呆,没忍住笑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Keira听见他突然的笑声,疑惑地喊了一句“秦总?”
他表示没什么,让她接着说,没多久秦臻就挂了电话。
“抱歉,我有点急事,所以不能一起吃晚饭了,我现在送你回学校可以吗?”秦臻敲了敲副驾半开的车窗,征求他的意见。
“不用道歉,没关系的,”林亦柯连忙摆手,他才是不好意思,自己都算是死乞白赖跟着秦臻的了,他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我自己打车回学校就行。”
“没事,不急这一会儿,”秦臻伸手又把开了条缝的车门按上了,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语气熟稔仿佛只是捎一个平常朋友,“坐好。”
秦臻车子开得很稳,途中又跟他插诨打科问了几嘴泽秋在学校的情况后也不再说话,车子里放了首跟秦臻看似丝毫不搭边的舒缓情歌。
就算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不过林亦柯很想和他搭话,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小声开口:“你是刚回国吗?”
“嗯?”秦臻没听清头都没转,绿灯亮了,他打着方向盘把车掉了个头,“什么?”
“你是刚回国吗?”
秦臻侧头看了他一眼,说实话,这些话都算涉及到个人**了,问出来也显得不那么礼貌。
“嗯,”秦臻没觉得生气,露出了一点笑意,“你之前就认识我?”
“我从新闻上看的,”林亦柯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越界的话,感觉后背都冒汗了,给自己找补,“对不起,我没有其他意思……”
“没关系。”
车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车子四平八稳地停在了大学的偏门,秦臻知道学校的生活区离这个门近。
林亦柯道谢关上车门往后退了两步准备目送,秦臻却降了车窗冲他招了招手:“林同学。”
林亦柯的心砰砰直跳,把头探到车窗,疑惑地看着秦臻把手机递给他,让他把手机号输进去,说是欠他一顿饭,下次有时间再请他。
林亦柯输完号码把手机递过去,秦臻接过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很快,林亦柯的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响两声又没了动静。
他掏出手机,上边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抬头看见秦臻笑着看他:“我电话,存一下吧。”
林亦柯愣愣地点头,秦臻直接笑出声:“走了。”
车子尾灯都没了,林亦柯还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抬手捂住脸,耳朵通红。
秦臻在公司忙得连饭都没吃,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秦家公馆,把车钥匙交给了管家,刚进门就被一个软乎乎的小东西抱住了腿,“舅舅!”
他弯腰架着小女孩的胳膊给人抱起来,“宝贝儿想舅舅了没?”
“想!”
“真的假的,”秦臻抱着她往里走,脸侧过去,“亲舅舅一口。”
小女孩毫不吝啬,直接吧唧一口亲上去。
秦嫀坐在那边的沙发上,腿上放着电脑,抬头看了他两眼:“这么晚才回来,让阿姨把饭菜热热再吃。”
“不用,饿死了快。”他把秦析沅放下来,跟准备热菜的阿姨摆手表示没事,往餐厅走,扯了个凳子坐下来就要拿筷子。
“洗手。”秦嫀冷不丁开口。
秦臻叹了口气,磨磨蹭蹭站起身去洗了个手吃饭:“泽秋要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什么?”秦嫀抬头看他,又皱了皱眉,重新把目光移到电脑上,“人怎么样?”
“我就今天才知道,晚上去公司的时候已经让助理查了,楚泽北那臭小子竟然没跟我说。”
“我猜泽北可能也不知道,”秦嫀笑了一声,看着另一边在沙发上抱着玩偶的秦析沅,“时间过得真够快的,泽秋都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
秦嫀晃了晃脑袋,半晌添了一句:“查仔细点,泽秋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了,难保不被骗。”
秦臻漫不经心地应声,何止要查严晟远,连带着林亦柯也让查了。
他回国这件事虽然有少量营销号写,但是热度其实并不高,根本不会主动推送。但林亦柯却说是在新闻上看到的,那就表明他是特地去搜索的。
没有人会毫无目的地往一个陌生人眼前凑,有目的就说明有**,**让人有弱点,有弱点的人最容易被掌控。
秦臻又想起林奕柯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睛,到底是哪家派来的呢,他想要什么,金银财宝,权势富贵,难不成是垂涎美色?
低低笑了一声,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林亦柯此时还躺在床上握着傻笑,翻来覆去地看手机里新鲜的电话号码。
从他看见秦臻的那一刻起,胸腔里装得都不是心脏,换成了一个声音轰鸣的大鼓,吵得他脑子成了浆糊。
那些困扰着他许多年的疑惑,在看见秦臻对着他弯起的眼睛和嘴角后,答案在他脑海里一锤定音。
他想多和秦臻说一会儿话,想多跟他待在一起,想多看他两眼。不是看着报道里的他,不是别人口中的他,而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很久不见的他。
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有种心愿被实现的巨大满足感,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怕是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夏天的末尾,秋天的开始,窗外蝉鸣依旧没有减弱的趋势。
林亦柯深夜接到电话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耳鸣让他听不清其他的一切声音。
他父母的同事李老师敲响他家的门带他坐上去机场的车时,他还是没反应过来,只能看见李老师欲言又止的表情,和通红的眼眶。
明明还三十度的天,他却觉得自己浑身冷得发抖。
他被李老师带着走,不知道走到哪里,他听见耳边一片哀嚎,他抬眼看过去,不知道多少人尖叫哭喊和工作人拉扯,有人流着眼泪晕倒,有人被安保人员拉住控制着。
林亦柯突然出声:“李阿姨,我们来这干什么,我爸妈飞机得明天上午才能到。”
李老师艰难地抿了一下嘴唇,像是被问住了似的,哆哆嗦嗦地掉了眼泪,语无伦次。
林亦柯想不起来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手机里的各大门户网站都会跳出类似“突发!一架波音737起飞不久后偏离航道,于某国境内坠毁,机上153人全部遇难”这样的信息。
航空公司,保险公司,父母的单位,自己的学校陆陆续续的来人,一波又一波的人,唉声叹气,又是哭泣又是安慰,林亦柯一句话也不想说。
去年他外婆因病去世,他以为不会再经历这种痛苦的事情了,至少不会这么快。
林亦柯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浑浑噩噩得跟场梦一样,梦醒了,他成了孤儿。
他拒绝了李老师把他接回家里照顾的好意,表示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在他的再三强调下,好心的同事终于同意,但也说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给她说,林亦柯乖巧点头说好的,谢谢李阿姨。
等他再一次踏入家门,走进空荡荡的没有人气的房间,看着放在柜子上父母的黑白照片,他甚至连父母的骨灰都没有。
胸口突然一阵剧烈的心悸,巨大的恐慌与无助一股脑地涌入他的心头,刺痛他麻木的神经。
林亦柯终于趴在地上痛声大哭,哭他的恐惧和怯弱,哭他的思念和委屈。
林亦柯一个月后才重新回到学校上课,本来他年纪就比同班的同学小,才刚升高中没多久,也没什么熟悉的朋友,这些都让他变得更加沉默。
大部分老师和同学在知道隐情后会同情他,在学校里对他多加照顾。
但也免不了有性格恶劣的学生,年纪小还无父无母,于是有人不小心碰倒被子湿了他的课本,也有人不小心伸了只脚差点绊倒他。
看不过去的同学帮他出头和人吵架,他也不哭不闹,平淡地接受别人的道歉,又给帮他的人道谢。
不知道欺负他的人是觉得没意思还是被老师和家长警告,后面这种情况就越来越少,直至消失,日子好像也就这么一点点的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