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克雷尼 之 海孔雀 第34章 第八章 海荆棘8.1

德拉尼十分紧张，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为测出三级形态高兴就面临这种令人心慌的场景。利勃塔对卢塞恩的肯定毋庸置疑，可面对他时却截然不同，只有他看不懂的深沉。

莫瑞拉注视着德拉尼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他出生于阿特纳家族，见识自然远超其他人。他直觉这和德拉尼的身份有关，或许涉及到亚特兰蒂斯的什么秘密，难道当初德拉尼落水并非偶然？至于利勃塔急匆匆地离开教室，莫瑞拉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一定带着德拉尼去找珀恩了。

勒维注意到莫瑞拉的表情，不免忧心忡忡起来。

莫瑞拉猜得没错，利勃塔的方向的确是校长室，他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德拉尼几乎要一溜小跑着才能跟上，很快就顾不上忐忑。

两人穿过两个传送门、三条河水走廊以及十几条走廊。利勃塔心急如焚，他没有带德拉尼乘小船，而是直接用手掌对着满走廊的水快速一推，德拉尼眼见整条走廊直接冻成了冰。

利勃塔头也不回地说，“跟上。”

冰面滑得德拉尼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等他稳住身形一点点挪到走廊另一端的时候，利勃塔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挥手解除风元素和水元素的作用，冰面重新变回水。他一言不发转身就继续走，德拉尼赶紧又跟了上去。

等他们终于抵达校长室时，德拉尼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打量着身处的位置。

这里位于偏僻的走廊尽头，至少德拉尼没来过。面前是一扇大门，左右立着两根高得不可思议的巨大圆形石柱，顶端连接天花板，像擎天柱一样撑起了走廊。石柱外侧各有一座诡异的半身石像，整个石像有石柱三分之二那么高，德拉尼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它的全貌——石像仅有前半身，巨大的脸孔下是茂密的胡子，长长的垂直地面。它的脸孔面无表情，庄严中透出神祇的高不可攀，让人望之生畏。

两根石柱的正中间有个一人高的柜子，黄澄澄的很是耀眼，如同海盗世界中放置珍宝的宝箱，即便走廊里光线阴暗都不能让它失色，德拉尼不禁怀疑那是纯金的。柜子四周雕刻着神秘莫测的案纹，看起来像祭司施法的画面。盖子边缘则是对称的海浪花纹，以及许多精美的点缀。

总之这是个穷奢极侈的柜子，和两旁诡异古朴的石像格格不入。

利勃塔走上前，在盖子上敲了先慢后快敲了五下，金柜子发出沉重的回音，应声而开——整个柜子向后滑去，原先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地道。

利勃塔言简意赅地说，“跟着我。”率先迈步进去。

德拉尼原本有些犹豫，但柜子在利勃塔下去以后动了动，看起来很快会闭合。他立刻把那点犹豫丢到脑后，飞快地跟上。

地道非常短，只走了十几步就出现在一个房间。德拉尼抬起头打量着四周，他不确定这是什么地方，因为这里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神庙，只是规格和陈设都更加私人。

入目首先是宽阔的门厅，几步之外是巨大的隔断拱门，拱门边缘也雕刻着瑰丽的海浪流线花纹。过了拱门是方形前厅，整个前厅都没有陈设，空空荡荡。在左右两边各自延伸出一道台阶，通向一扇高高的竖门，德拉尼猜测可能是书房，或者会客室，也有可能是私人休息室。门厅前又有一道隔断拱门，但楼梯和刚才的不一样，是两个半环形廊梯，先是伸向两侧，又折回来达到二层，如同半张开的手臂。

二层中间放着一张白石桌子，上面摆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器。珀恩坐在后面，他耐心等德拉尼打量完毕之后才开口，“有点奇怪是不是？其实我也觉得这个校长室过于隆重了，一点都不温馨。你叫德拉尼对吗？我正在想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呢。”

德拉尼没想到校长竟然认出了自己，不免小小地吃了一惊，“您知道我的名字，先生？”他不认为校长应该记得每个学生的名字，何况自己平凡无奇。他犹豫了一下，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珀恩“唔”了一声，跳过第一个问题，“叫我教授就好，孩子。”他露出和蔼的笑容，站起身，“我能邀请你们上来坐吗？”

德拉尼看向身前的利勃塔教授，后者已经走上扶梯，不像是会回应这句话的样子。于是他赶紧答道，“噢，当然。”

二楼的沙发看起来很硬，坐下却发现意外的柔软舒适，他忍不住好奇地按了按。珀恩一直微笑地看着他，等了一会儿才说，“来杯面包酒吗，德拉尼？鉴于你在上课的时间被你的教授带到校长室，我想你可能希望喝点什么。面包酒一直以来都是最受学生欢迎的，我能大胆假设你也喜欢吗？”

“确实……我是说，好的，教授。”德拉尼磕磕巴巴地说。他觉得嗓子好像突然恢复了知觉，并且干涩起来。

“一杯面包酒，劳驾。”

一杯小麦色的饮料出现在面前的矮几上。除此之外，矮几上还放着一个镂空香薰球的摆架，里面正袅袅淌出流水一样的烟雾。德拉尼闻到了淡淡的沉香味道，但具体是哪种沉香，他却分不出了。珀恩转向利勃塔，显得很是热情，“你来点什么，弗泽西？”

“一杯茶，谢谢。”利勃塔出于礼貌作了回答，但仍然坚持道，“不过我不认为这个时候有空喝茶。”

德拉尼伸出去拿面包酒的手僵在半空。

“哦，别这么说，弗泽西。人总是需要一点放松。”珀恩温和但不容置喙地反驳，他为自己也点了一杯茶，同时鼓励地看了一眼德拉尼。

德拉尼动作僵硬地握住杯子，他喝了一口面包酒，不过食不知味。

“那么，弗泽西，到底什么事情让你在课堂时间带着一名学生到我这里来，甚至等不到下课？”

利勃塔对面前的茶视若无睹，他此刻心神全都是德拉尼的天赋拟生物，开门见山地说，“今天的元素力量学课堂上，出现了三级天赋形态。”

“啊。”珀恩发出惊喜的声音，但德拉尼直觉他其实并不怎么意外。只见珀恩看向德拉尼，笑眯眯地说，“我猜给了我们这么大惊喜的人就是德拉尼吧？”

“他给的是另一个惊喜。”利勃塔声音平板，似乎珀恩越是了然于胸他就越不高兴，“我刚才说的三级天赋有两个。”

珀恩睁大眼睛看向利勃塔，这次他确实感到意外了。

前有土之心异常波动，后有斐力曼汇报德拉尼在珍珠骨屿订立契约失败，很容易就能推测出男孩的天赋不同寻常。他早有预感今年会出现拥有三级天赋的学生，毕竟能让元素本源都受到震动的存在，绝非二级形态可以做到。此刻利勃塔带着德拉尼前来也印证了这一点。

从历史上一片空白的记录来看，三级天赋的珍贵程度可见一斑。出现一个都是绝无仅有的奇迹，至于一下有了两个？连珀恩也忍不住向前倾了倾身体，“还有哪个学生？”

“卢塞恩·尼格林。巧合的是，她也是土元素天赋者。”

“哦？”

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12枢机家族底蕴深厚，历史悠久，自然有最好的能力培养出杰出者。何况他们本就为提升家族实力、恢复昔日荣光而费尽心思，尤其体现在对子嗣的教导和能力发掘上，铆足力气争取培养出一个三级天赋者。

12枢机家族中，最有希望的三个家族分别是华迦家族、厄诺斯家族和奥茨家族。其中华迦家族仿佛天生受到斐利的眷顾，不仅思维聪敏，天赋也生来就比其他人优越。厄诺斯家族由于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子嗣数量一直远超其他家族，而且都十分健康，无形中增加了出现三级天赋者的几率。而奥茨家族始终处于极度的近亲结合状态——平均几个患有遗传病的后代就能诞生一个天赋异禀的杰出者，对家族来说这实在是笔划算的买卖。

其他家族的优势比起这三个家族则不那么明显。而尼格林家族擅长的是精神力，并不以元素见长。在这种情况下，卢塞恩的脱颖而出的确令人意外。

珀恩惊讶地挑了挑眉，看起来充满兴趣，不过他没忘记被拎到校长室的德拉尼，及时止住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有关德拉尼的另一个惊喜是什么？”

利勃塔没说话，在珀恩的注视下把海洋之眼放在矮几上，对德拉尼说，“再做一次，让校长看看你的天赋形态。”

德拉尼抿了抿嘴，忐忑的再次将手指贴上水晶球。接下来的一幕和教室里毫无二致，黑色小蛇很快出现，这次它游到德拉尼手指的位置，贴着水晶球内壁蹭了蹭他。

珀恩没说话，推开椅子站起身，认真又仔细地观察黑蛇，表情是少见的严肃。他离得太近了，以至于鼻尖几乎要贴到水晶球上。

小黑蛇仰起头神态睥睨地看着他，尾巴卷来卷去。它头上那对角泛着银光，看起来就像炫目的极光。

珀恩的气息变得不太稳定。

利勃塔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晶球里的黑蛇，轻声说，“你也觉得像，对吧？”

“是的，是的，太像了。”珀恩喃喃道，头也不抬地观察了很久，直到小黑蛇懒洋洋地盘起身体闭上眼睛，他才直起身体，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可以了，德拉尼，把手放下来吧。”

他们的态度让德拉尼觉得这或许是件很严重的事情。他默默收回手，目光在利勃塔和珀恩身上转来转去，但他们俩都没说话——利勃塔看着珀恩，而珀恩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沉默在空气中无声地发酵。德拉尼觉得嘴巴里泛起酸涩的味道，他逐渐焦躁起来，忍不住打破安静，“教授，我想知道，我的天赋形态有什么不对吗？”

珀恩被德拉尼的话惊醒，他歉意地说，“哦，当然不是，孩子。抱歉，是我想得出神了。”

德拉尼很高兴注意到珀恩似乎准备继续说下去。

“首先我要向你表示祝贺，毕竟三级天赋可遇而不可求，而且前所未有。”珀恩真诚地说，“相信我，这真的足够令人羡慕。要知道当年我和利勃塔教授也只测出了二级形态而已。”

德拉尼下意识扭头去看一旁的利勃塔，后者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我想你一定奇怪，为什么尼格林小姐测出三级形态的时候塔教授没有带她来找我，却单独带你来。”

“是的，教授。”德拉尼迫不及待地问出心中的疑惑，“我和尼格林哪里不一样吗，是不是我有什么问题？”

“放松，孩子，我刚才说过了，你没有问题。你们的天赋形态确实不一样，不然利勃塔教授也不会带你过来。但——”他伸出一根手指，制止德拉尼的担忧，“只是天赋不一样而已，我向你保证。”

珀恩的声音和他的胡子一样慈祥，但德拉尼仍然没法放心。

珀恩仿佛没看到德拉尼眼中的质疑之色，笑呵呵的样子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西里奥多姆女士应该已经讲解过四元素了（德拉尼点点头），但你们或许不知道元素天赋的第三形态——或者说拟生物形态从何而来。这就有点说来话长了，跟周末的掌环之行有关。”

德拉尼忍不住插嘴道，“掌环是什么？”

珀恩被打断了也没有生气，宽容地笑了笑，伸出自己的左手。老人的手指干枯修长，掌心处戴着一个扁扁的椭圆形手环，德拉尼看不出那是什么质地，非玉石非金属，苍白色。

珀恩翻动手掌，将手背朝上，德拉尼认出掌环中间镶嵌着短短一截木头，大概一又二分之一英寸长。

“这是掌环。”

它看起来非常像装饰品。德拉尼好奇地问，“为什么要佩戴它？”

“在伊克雷尼，你会注意到所有后裔都佩戴着掌环。它有引导和加强力量的作用，使后裔在使用元素的时候有更大的威力，可以说它是后裔的武器。”

“我知道了！”德拉尼兴奋地说，“就像巫师的魔杖！”

“差不多吧。”

“它是什么做的？也是木头吗？”

“一部分。手背上的这一小块是木头，”珀恩指给他看，“但其余白色的部分则直接取自骸骨。”

德拉尼露出惊骇的神色，“骸骨？”

“是的，骸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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