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克雷尼 之 海孔雀 第27章 第六章 契约6.4

由于年纪不大且相仿，众人很快放下拘谨打成一片。哪怕德拉尼和勒维没挤进热聊中心地带，也听到不少内容，比如伊恩·洛弗尔的父母都是警察，导致他经常自己在家，不仅个性独立，胆子还特别大。不过德拉尼觉得他特别细心，因为后来大家聊得兴致勃勃忘记时间，是他提醒一个小时快到了。想到里德夫人那浑然天成的严厉，众人只觉周遭的气温都下降了好几个度，纷纷坐得规规矩矩，以免东倒西歪的坐姿被里德夫人撞到。

小憩了一阵的卢塞恩醒了过来，她缓缓眨了两下眼睛，动作轻微地舒展了一下肩膀，倚靠在扶手上的身体坐直了些。其实这没什么必要，她本来就是整个休息室里坐姿最得体的人。

众人换好校袍，象牙白色的袍子让他们看起来乖巧许多，里德夫人回来看到这一幕时很是满意，“很好，现在去参加开学晚宴吧。”

新生们跟在她身后，刚走几步就眼前一花，直接到达了礼堂。德拉尼意识到那间休息室可能是个传送空间，不过那不重要，眼前的景象就够他感叹的了。

入目是比预想中还要高的穹顶，高到无法形容，仿佛已经和天空重叠。德拉尼努力眯起眼睛，在穹顶边缘看到了数不清的雕像，它们实在太高了，他根本无法看清雕像的脸，只能大概看出姿势微有不同。

尽管城堡外壁一片雪白清冷，里面却是另一个世界，不仅墙上刻着半立体的浮雕，地上还铺着厚厚的红棕色地毯，边缘滚着金色，神圣和庄重交织其中。歌声停止后，整个礼堂非常安静，如果此刻有人说一句话，可能满场都是回声。

一个和蔼又有些欢快的声音在礼堂里侧响起，“首先要感谢唱诗班——他们用优美的歌声为新生带来了第一次校歌演唱。现在，我想新生们应该到齐了。”

德拉尼顺着声音望过去，这才注意到对面的唱诗班（这不能怪他，因为白色的校袍令唱诗班和背景融为一体了），大概有三十个人，在盛大恢弘的礼堂中就像地上小小的蚂蚁，毫不起眼。他们都穿着白色长袍，上面可能还绣着金线，在灯光下金闪闪的。

唱诗班鞠了个躬，礼貌退场，后面那张可供二十人落座的弧形长桌就显露出来。加上前面的演讲台，这样的布局使礼堂同时兼备校会大厅的功能。

坐在长桌最中间的是位清瘦老者，整个胸前一片蓬松的雪白。德拉尼不确定地想，那是胡子还是礼服的领子？

老者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前面的演讲台。这下德拉尼可以确定了，那确实是胡子（“老天，他的胡子是从来没有修剪过吗！”旁边有人惊呼）。只听他清了清嗓子，笑容满面地张开双手，“欢迎你们，今年的新生，也是诸位后裔，欢迎来到森摩德里。”他顿了顿，有些疑惑地问道，“没有欢迎的掌声吗？”

他带头拍了拍手，其他教师和高年级的学生跟着鼓掌，经过礼堂的回音，给人一种成千上万人一起鼓掌的错觉。然而德拉尼粗略地数了数，整个礼堂里的人，算上教师——如果前面那一排就是所有教师的话，也绝对不会超过五百人。他不敢相信，这么大的学校——至少城堡从外面看起来恢弘庞大，而里面只有这么点儿人。

“非常感谢……我是撒那斯卜·珀恩，森摩德里第九十四任校长。”

“鉴于大家奔波了一天，斐力曼先生应该已经讲了一些常识，我就不再啰唆了。接下来的环节是一年级新生选择校舍。”

“如你们所见，校舍一共分为12个，可以自由选择，通常每个校舍不得超过五十个人。当然，今年新生数量比较多，限制也相应放宽——”他往新生那边看了一眼，“我想六十个应该足够了。”

“12个校舍分别为启明星校舍、守护者校舍、星河校舍、湖畔校舍、黑境校舍、高山校舍、荣誉藤校舍、山楂树校舍、旧日传奇校舍、深渊校舍、王冠校舍以及南领校舍。不同校舍擅长的方向不同，比如深渊校舍擅长运动，山楂树校舍擅长医术，王冠校舍擅长音乐……每个人根据自身特点来选择校舍，不过切记，选择以后不能更改，接下来的六年你们都要在校舍度过，相当于第二个家。”

“每个校舍配有一位教辅员和宿管员，负责你们在校期间的学习和起居。”

“别只顾着发呆，去听听每个校舍怎么介绍自己，然后根据自己的喜好和校舍擅长的方向决定要加入哪个校舍……有时候和志趣相投的人在一起相处会让生活有趣许多。决定好之后就在相应校舍的羊皮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德拉尼数了数，学生们的桌子刚好被分成十二个片区。他们穿着统一的象牙白色长袍，左肩佩戴颜色、款式各不相同的单肩甲，用以区分不同校舍。

“需要注意的是，荣誉藤校舍只接受男生入住，其余十一个校舍则没有此类要求。”

“每个校舍有十套单人间，包括卧室、书房、盥洗室和休息室，以及一个独立的天文观测台。”

“听起来不错。”勒维挑了挑眉，德拉尼点了点头，这个配置确实相当优越。

珀恩继续说，“另一种是双人间，顾名思义，我不再多说。教辅员和宿管员在每学年末评选出每个年级表现最优异的学生在下年度搬进单人间，还会颁发独一无二的环肩垂带，这是很高的荣誉，希望你们好好表现。”

“两种宿舍是森摩德里的传统，诚然单人间是优异表现的嘉奖，不过作为校长，我认为双人间更有利于人际关系。未来的学习和生活里，彼此交流是很重要也很必要的事情，能够帮助你们快速适应森摩德里的生活。”

“好了，让我再次强调，不管哪个校舍，选择了就不能更改。”他着重强调了这句话，确认每个人都听清了之后才说，“现在，选择并写下名字吧。”

礼堂里一时静悄悄。

卢塞恩是第一个走出新生队伍的人。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到某一个校舍区域，那里的学生都穿着黑色肩甲，与白色的强烈对比下更显深沉。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仍旧从容，只是在写下名字之前，先是朝山楂树校舍投去了一瞥（德拉尼的眉头轻轻皱了皱，担心她这个行为显得三心二意，会让她面前的校舍感到不快）。

由于她是第一次走出新生群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她的那一瞥每个人都看到了，有人惊讶有人幸灾乐祸，西笛也蹙起眉，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好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片刻后，她低下头，在黑境校舍的羊皮纸上写下名字。笔锋凛冽大气，最后一笔完成后，银色光芒一闪而逝。

卢塞恩的选择又果断又犹豫，并且完全没有听从他“挨个了解一番之后再选择”的建议。新生们下意识去看珀恩的表情，只见珀恩笑眯眯的，丝毫没有不悦，好像刚才提出建议的人根本不是他。

卢塞恩平静的在桌子旁坐下。黑境校舍的高年级学生对她点头致意，她也颔首回应。

“哥们儿，”勒维压低声音，“你说她是不是谁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能影响她？”

“或许吧。”德拉尼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我们现在过去吗？”

当大家开始行动时，他们才发现像卢塞恩这样目标清晰的并非特例。比如莫瑞拉和西笛同样毫不犹豫选了星河校舍，其他继承者紧随其后，也纷纷做出选择。他们大多都有清晰明确的目标，签字落座一气呵成，只有少数几个人犹豫徘徊。

黑境校舍门庭冷落，只迎来卢塞恩一个新生。除此之外还有只收男生的荣誉藤校舍，只有三个姓厄诺斯的男孩被收入其中。

直到此时觉醒者们才一个个走近，去了解这些校舍。德拉尼和勒维也混在其中，在每个校舍面前都逛了一圈，好奇地询问。

“感觉像报兴趣班。”勒维说。

德拉尼深以为然。

他们转了一圈以后得出了不同想法。勒维喜欢动物，他对擅长与动物沟通的南领校舍很感兴趣，而德拉尼更喜欢守护者校舍。

德拉尼有些犹豫，他希望能和勒维在同一个校舍，又怕不小心勉强了对方，犹豫着问，“勒维，你想好了吗？”

觉醒者们陆续选好了，他们俩还犹豫不决。

勒维向黑境校舍那边看了看，显得有些踌躇。

“德拉尼，”他下定决心一般开口，“我们去黑境校舍吧。”

德拉尼很意外，他朝人数稀少的黑境投去一瞥，正好对上尼格林的目光。他本以为会是在守护者和南领两个校舍中二选一，起码不应该是黑境，这个校舍看起来死气沉沉，而且勒维最讨厌的尼格林也在那里。

此时大部分人都已经选好了，黑境校舍只增添了卢塞恩一人，上方乌云笼罩，看起来可不是个好选择。

德拉尼惊讶极了，“为什么？你不是想去南领吗？”

勒维强撑着死鸭子嘴硬，“唔，我觉得冰块小姐选的校舍一定错不了，说不定是最好的。”

德拉尼狐疑地看着他，这种话只有鬼才相信。

勒维败下阵来，只得承认，“冰块小姐太不讨人喜欢了，她选了黑境校舍，结果后来再也没人去，其他人一定会怪罪她。”他的眼神左右飘来飘去，很不想承认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滥好心。

“所以你想帮她，证明别人不会为了躲避她而不选黑境？”

“我才不是为了帮她，我非常不喜欢她！我只是觉得她至少还挺公正的，不应该背黑锅。”勒维一连说了三个“我”，语无伦次地强调自己并非对卢塞恩心软。

德拉尼认为这其实不能算黑锅——鉴于它更像事实。但小伙伴如此正义，他只好忍笑点头，“是，你说得对，你是对事不对人。”

原来勒维是个这么心软、这么有风度的男孩呀。他在心里一边好笑，一边高兴起来。

勒维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活像是露出马脚后的虚张声势。

二人最终选择了黑境校舍，德拉尼拿起黄铜笔——和羽毛笔刚好相反，黄铜笔扁扁的尾部越来越细，笔尖略微有些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颇有分量。他把笔尖伸进墨盒蘸了两下，在那张不算太大的羊皮纸上写下他的名字。

莫瑞拉不太高兴，尽管知道以德拉尼觉醒者的身份不可能被星河校舍接受，但当他眼见德拉尼和勒维一起选择了黑境校舍，还是有点气恼。

他不记得我！他明明最先遇到的是我，却和别人成了朋友，甚至还选了其他校舍！一想到这里，莫瑞拉就无比烦躁。

然而无论他心里演着怎样的大戏，德拉尼也根本不可能察觉到他怪异的情绪。写完最后一笔时，原本深蓝色的墨水变成了银白色——名字就像活了一样，如同一只虫子蠕动着身体，白光闪烁了一下，名字就消失了。

没错，消失了——德拉尼使劲眨了眨眼睛，盯着羊皮纸——纸面平整光滑，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崭新如初。

大概是什么契约？德拉尼不禁抬头看向其他人，大家都是习以为常的表情。

他和勒维选定之后，又有两个男孩选择了黑境校舍。黑境校舍擅长推理、七星棋、精准力量弹射，听起来还不错。虽然没有去成守护者校舍令人惋惜，但德拉尼觉得和朋友共同进退更重要，更何况尼格林也没那么糟糕，他们好歹说过话呢。

另一边，莫瑞拉等人得到了礼貌又不失热情的欢迎。星河校舍有自己的规矩，它和学生之间的选择是双向的，也就是说除了学生选择星河外，星河也必须愿意接受该名学生。这种双向选择保证了其收入的学生都出自权贵家庭，父母也必须出类拔萃。

莫瑞拉必须进入星河校舍，就如同历来所有的阿特纳成员一样。他不可能去黑境校舍，德拉尼也不可能进得了星河校舍，所以他们注定无法分到一起。但他就是没办法克制气愤的情绪——德拉尼那是什么眼神，认不出救命恩人吗？

莫瑞拉鼻子都要气歪了，不，他气得像只青蛙。

西笛转过脸打量他，舌尖舔过下唇，表情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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