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克雷尼 之 海孔雀 第12章 第三章 暴风雨中的邮差3.3

莱斯利不是第一个到达荆棘海盆的。他来的时候，塞壬一族的布尔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稍远处是镜巫多洛丽丝，一如既往与其他人保持着距离，身披一件纯黑色长袍，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安静得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莱斯利面无表情，就像没看见他们似的，完全没有问候的打算。当然，两人也不会来自讨没趣——布尔一贯跋扈，而镜巫的眼眸如同一潭死水。

没过多久，来了一位精瘦的老者。他有一头显眼的白色长发，几乎盖过整个背部，还有蓬蓬的白胡子，整个人都埋在头发和胡子里，莫名好笑。不过他一点也不佝偻，背挺得非常直，看起来精神矍铄。

他在几人当中站定，笑呵呵地说，“看来我来得不算早。”

多洛丽丝终于微微动了动身形。她抬起头，声音严肃而干瘪，“撒那思卜，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和过去一样好。”

“你也一样，我的老朋友，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撒那思卜·珀恩面带怀念之色，轻轻在多洛丽丝苍老的手背吻了一下，然后端详着她，“我们可真有些年头没见了。”

镜巫苍老的脸庞浮现些许动容。

珀恩冲她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然后转向莱斯利和布尔，语气和蔼道，“两位也是，有一阵子没见，你们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年轻可真好。”

布尔摆动一下鱼尾，欠了欠身。塞壬一族极其喜欢自己的人鱼形态，除非必要以人身示人，否则他们更乐意以人鱼形态出现。

黑鳞鲛人则不同，他们总是打扮得像个贵族，衣着华丽，力求每时每刻都优雅完美（斐力曼暗地里不知道吐槽了多少次，我打赌黑鳞鲛人一定有海孔雀的血统，看他们那显摆的样子！）

莱斯利不太喜欢珀恩身上传来的沉香味道，微微向左侧了侧头，并就着歪头的姿势矜骄地轻垂脖颈，算是问候。身为一个阿特纳，他总是分得清时务。

珀恩往莱斯利身后看了看，有些疑惑，“请原谅，阿特纳先生，但我好像没有看到斐力曼？”

莱斯利习惯性抬了抬下巴，礼貌地答道，“我相信斐力曼先生很快就会到来。”

“唔，当然。”

这些晚辈真是精力旺盛，难道他们不知道彼此鸡飞狗跳地看不顺眼也很费神吗？珀恩暗自感叹，没再说什么。他可是个体贴的老人家，不会对晚辈们问东问西。

前后不过一分钟，斐力曼就匆匆赶来。他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莱斯利，然后熟稔地向珀恩问好，一点都不为刚才的眼刀心虚，“下午好，珀恩。”

“下午好，斐力曼。”珀恩用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真喜欢你的头发，它们总是那么有精神，看起来充满活力。”

斐力曼抓了抓头发算作回应。他的头发是棕黑色的短发，一点也不柔顺，有一点凌乱但显得很有生气。

莱斯利鼻子喷出一股气，往左后方歪了歪头，有意让自己柔顺的浅白金色长发顺着肩膀滑动了一下。

人们总是认为一个人的视线只会追随爱人，往往忽略了其实针锋相对的对手也会占据目光。当局者迷这句话一点都不假，有时候旁观者的眼睛，才能看清当局者的心。

斐力曼觉得只有瞎子才看不见那只海孔雀的动作，当下就忍不住要开口讥讽。珀恩适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身后打了个招呼，“下午好，瑟莱米尔。”

瑟莱米尔高高地骑在雪白的长尾鹿马兽背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作回应。

地神一族总是如此，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事实上他们几乎所有时间都面无表情。传说中地神一族原本是阿特斯神祇，却在毁灭之战中背叛了往日亲密的同伴，导致对方身死。遭到背叛的诸神在死前穷尽己身降下诅咒——活下来的背叛者会被剥夺七情六欲，被迫将影子与身体分割，长久而无止尽地跪在死去诸神的墓冢前赎罪，永恒忏悔。不仅如此，他们的神力也因诅咒而大幅削减，被困在他方之地无法长时间离开，别无选择地守卫着神冢，生生世世成为守墓人。

这些都是传说，不知真假。然而除了瑟莱米尔之外，他方之地以外确实没出现过其他地神，就连瑟莱米尔也只在收到珀恩的邀请时才出现，并且始终沉默寡言，这一点所有人都亲眼所见。

斐力曼呻吟一声，“噢，天呐……又一只海孔雀。”

对于活泼热情的斐力曼来说，无论是高傲的黑鳞鲛人，还是天生缺少七情六欲、总是一语不发的地神，都是糟糕的对象。在他看来，不管主动高高在上还是被动目空一切，都是自恃高人一等的表现。

莱斯利就像一条巨大的毒蛇，随时在身上黏满鲜艳的鸟毛，缓慢地扭动身体炫耀。至于瑟莱米尔，只要跟他说过话，就能深刻地明白什么叫自问自答。斐力曼觉得他很难排列这两种情况哪个更令人讨厌一些。

莱斯利听见了，非常不屑的用眼尾表达了蔑视。

而瑟莱米尔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刚才没有人说话。

珀恩抬起眼睛看向上方，瞳孔没有焦距地颤动了一下——伊克雷尼没有时钟存在，后裔们只需通过练习就能感应时间流逝，当然这需要成熟的精神力和感应力。

珀恩当然是佼佼者，他的时间判定精确到可以用毫秒来计算。片刻过后他“啊”了一声，“时间差不多了，瑟西应该快到了。”

瑟西向来很准时，而且她的性格相比这两个家伙简直可以说是人见人爱。斐力曼瞟了一眼莱斯利，故意大声道，“相比某些眼睛长在头顶的种族，巫灵真是强大又讨人喜欢的家伙。”

一向以人鱼种族为荣的莱斯利罕见的没说话。他侧身避让，露出旁边的瑟莱米尔——在场众人没有谁比地神血脉更高贵。即便不能随意离开他方之地，神祇的血统也是后裔可望而不可及的。

莱斯利和斐力曼彼此看不顺眼已经由来已久，他很乐意帮斐力曼多结几个仇敌，这几乎成了他的习惯。可惜瑟莱米尔连头都没往这边转一下，更不要说回应了。

恰时幽深的远处传来一道女声，因距离遥远而显得缥缈，“非常感谢，斐力曼先生。”

一团朦胧的白光越来越近，渐渐地光芒淡去，深蓝色身影随之显露出来，是巫灵族的女王，瑟西。

斐力曼心直口快、疾恶如仇。他不喜欢伪君子和傲慢者，而瑟西刚好与这一切相反，她的性格刚烈正直。

通常情况下，拥有强大的力量多少会对人产生影响，例如失去同理心、变得傲慢冷漠。可瑟西不在此列，她从未因为拥有过人的力量而自视甚高或性格扭曲，甚至为人还有点爽快。

即使挑剔如斐力曼，也十分尊敬瑟西。但相应的，莱斯利就不是那么喜欢她了。

“啊，太好了，人都到齐了。”珀恩对几人之间的暗潮涌动恍若未见，他拍了拍手，表情变得严肃，“想必最近大家都感应到了土元素的不稳定，尤其是今天上午，荆棘海盆的封印发生强烈波动，隐隐有被冲破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