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宁韫一脸疑惑的接过棋盒,将目光放在棋局上,她在现代对围棋的了解,也就是在中学的课外活动课上下过几次,要让她赢一个天天下棋的古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然,卫宁韫也没真正地将心思放在棋局上,她偷偷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最为显眼的,是褚颖那远山眉下的眸子,仿佛天上的星辰一般明亮闪烁。
眉眼间似有高雅脱俗的意味,却又有着一种不服输的毅力。
“女公子可是从兖州南下而来?”褚颖嘴角微微扬起,并未在意她的打量,而是主动打开了话题。
这一问倒是难住了卫宁韫,她醒来时就身处于难民之中,哪知道自己具体从哪逃到这的。
再说了,她连地名都未记全,今日听到的所有地名,快在她的脑中绕成一团了。
她试探性的答道:“是……?”
“那便对了。”褚颖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立刻笑了起来。
“女公子名讳?”褚颖问道。
卫宁韫顿了一下,原主的名字不知道,只能说自己在现代的名字:“呃……卫宁韫。”
褚颖听到她的名字后,沉默了半晌,忽又转移了话题。
“对了,女公子应当是见到了司马氏的人吧?”
卫宁韫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大师料事如神。”末了,卫宁韫又补了一句。
听到卫宁韫的称呼,褚颖愣了一下,轻轻笑了笑,道:“女公子不必叫我大师,我小字悟玉,你唤我小字便可。”
褚颖在棋局上下了一子,又道:“不知见的是司马家的哪位公子?”
“我不知道。”卫宁韫很实诚的回道,她确实不知道,从和司马启相遇到现在,还没说过名字。
褚颖又是一愣,似是没想到卫宁韫会这么说,思考片刻道:“你见的应是司马家的二公子司马启。”
“司马启?”卫宁韫跟着下了一子,继续问道:“他是来解决南下叛军的事?”
“是,叛军占势,朝廷这边连连败退。”褚颖想了想,简单地给卫宁韫讲解了一下当前的局势:“叛军分为两路,一路向西,攻打并州。一路南下,攻打兖州。”
卫宁韫略一沉吟,“如此说来叛军的主力在南?”
褚颖点点头,继续道:“凌东王留了主力在南,但他本人却领着亲信去攻打并州。”
卫宁韫不理解,问道:“为什么他人在西边,主力却在南边?”
“我猜是想两边同时攻下?不过我也不确定,我先前算了一卦,算了凌东王的命数,卦象上说不上好。”褚颖犹豫道。
卫宁韫撑着脑袋,只觉十分头疼,便问道:“眼下最急的事是叛军,叛军马上就要打到这了,得想想法子。”
“女公子忧虑了。”褚颖轻轻一笑,在棋局上落下一枚黑子,继续道:“以您的才华,叛军这点小事,应当是难不倒您的。”
卫宁韫顺着她的衣袖,也落下一枚白子,她虽是不懂褚颖为何如此确定她就能想出办法,但面上却未露出什么神色,于是斟酌着开口道:“那你有什么好的方法?可破此局。”
“局?什么局?”褚颖装作不懂,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又是一子落下,卫宁韫将目光放在了棋局上,心中却是细细分析着褚颖所说的话,思索片刻道:“击退南下的叛军。”转而看向褚颖,目光对上她的视线。
褚颖在棋局上随意下了一子,她的心思和卫宁韫一同不在棋上,而在于眼前之人。
“女公子怎么想的?不如先说说看?”
听褚颖如此说,卫宁韫先是叹了口气,故作哀伤道:“许是在落难途中受了惊吓,时常不清醒,便忘了许多事,如今连各州地势都记不得了,不知是否方便拿张地图什么的......?”
这一长段说完,卫宁韫觉得自己古风小生的味都要溢出屏幕了,仿佛下一秒紧接着便要来一句:小女子不才~未得公子~
“不是记不起,而是女公子乃异世之人,不知道这些吧?”褚颖幽幽道。
这句话使得卫宁韫心中一沉,开始回想自己刚刚所说的话,哪句有什么问题。
褚颖似是看透卫宁韫的心思,淡淡一笑:“女公子无需惊慌,三天前我算卦时,偶然算得今日有一女子前来,而这女子,便是我阿爹告诉我的”天命之人”。
卫宁韫十分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何就认定我是这个天命之人了?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从异世而来。”
“异世之人便是天命之人。”褚颖索性将执着旗子的手放下,盯着卫宁韫认真道:
“天命之人所背负的使命深重,女公子要好好计划该如何走下一步,我能帮你解决现下的难题,却不能替你解决一辈子,以后的路,得有你自己走。”
“可我如今就是一个难民,在乱世,没身份怎么活下去。”卫宁韫问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女公子何须担心,我尚有一法。”褚颖轻声道。
卫宁韫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不料却忽得咳嗽起来。褚颖见此,忙关心道:“可是来的路上受了寒?”
又是一阵咳嗽,卫宁韫只觉自己像是要将肺咳出来,连带着腰上的伤都痛了起来。
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半个月,能不着凉就怪了。
见婢子半天未端上茶水,褚颖便朝着屋内问道:“羽黛,茶水还没好吗?”
“诶,来了。”屋内的婢子忙的端了茶水出来,半开玩笑似的道:“看来主子是讲口渴了,这才问茶水。”说着,把茶水递给褚颖。
褚颖接过递来的茶水,笑道:“你这丫头越发没大没小了。”又将茶水递给卫宁韫,示意她喝下:“喝了暖暖胃。”
卫宁韫着急想问她有什么法子,匆匆咽下一口水,问道:“什么法子?”
“不急,先进屋,我先替你处理一下伤口。”褚颖瞧着卫宁韫捂着腰上的伤口,开口道。
卫宁韫轻轻嗯了一声,见她答应,褚颖问婢子道:“羽黛,我让你找的药膏呢。”
羽黛在旁应道:“找出来了,在屋内呢。”
褚颖对着卫宁韫轻声道:“我扶你进屋吧,我们在屋里聊。”
卫宁韫将自己包裹在披风里,轻轻嗯了一声,扶着褚颖的手站了起来,随着她一步步走向屋内。
屋内摆件整齐,想是精心收拾过的,火盆在一旁烧着,映着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褚颖扶着她坐在椅子上,药膏正好摆在不远处,用一个小罐子装着,褚颖顺手拿了过来,道:“我替你上药吧。”
“啊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卫宁韫到底是不好意思麻烦人家,急忙道:“你继续说先前的法子。”
见状,褚颖不再坚持,将药膏递给了她,继续接着先前的话题道:“身份不是问题,女公子先前说自己姓卫,这个卫可是先汉①卫青大将军的卫?”
卫宁韫立马点点头,在现代时,别人问姓氏时,她都是直接答卫青将军的卫。简洁还能让对方立马明白是哪个卫。
“那就好办了,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你是兖州卫氏,太守卫授是你父亲。”言罢,褚颖示意卫宁韫涂药。
卫宁韫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有个身份傍身自然是好的,她解开披风,漏出破浪的衣裳,伤口虽不算深,却是十分骇人。
褚颖见此,止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道:“守城的那些士兵下手真是重。”
“你怎么知道是士兵弄得?”卫宁韫边问边用手指捻了一块药膏,胡乱涂抹在伤口,等待着褚颖的回答。
褚颖轻轻一笑:“你们与我姑父在堂厅议事时,羽黛和那些个婢子打听到的。”
卫宁韫涂完药膏,正要递给她时,褚颖却道:“药膏你拿着,每日涂一次,可祛除疤痕,对了,今日你回了屋子,洗浴完还要再涂一次。”
末了,褚颖想了想又道:“后几日你少不了得去军营,你得好好想想出什么谋,划什么策,若是得了司马氏的青睐,你在乱世中活下去就有望喽。”
卫宁韫望着褚颖,问出了穿越女的经典语录:“你为什么要帮我。”
褚颖怔愣了一下,随后又笑道:“不为什么。”
正说着,褚颖忽的想到什么,走到一旁,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沓书,放在卫宁韫的旁边。
“这个是我这两日给你专门总结的,里面有目前的各州局势和世家大族,还有皇室的人员名单。不论什么都有,你翻着看便是。”褚颖语气珍重道。
卫宁韫看着那沓书,点了点头,礼貌道:“谢谢。”
褚颖叹了口气:“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若是父亲在就好了,他定能想出比我更好的法子。”
卫宁韫本想问褚颖她父亲呢,但看着褚颖失落的样子,她生生憋了回去,人家正伤心着,再去戳人家痛处就不好了。
“对了,不能让姑父知道你来过我这,不然又该说我神神叨叨了。”褚颖拿起书,递到卫宁韫手里。
褚颖继续道:“女公子早些回去,记得看这些书。”
卫宁韫轻声应下,抱起书超门外走去,这几个时辰发生的事太多,她整个身子沉重地快要走不动路。
若要说现在最想干什么,卫宁韫只想找个床好好休息一下,同时她在心中小小的崩溃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的露出轻松的表情。
褚颖目送着卫宁韫出了屋门,眸底划过一丝忧愁,后不知想到什么,又放下心来,双眸中带了一分自信,自言自语道:“阿爹的卦,一定是没有错的。”
羽黛正端着茶具进屋,闻言担忧道:“女公子,你说她能行吗?这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女子,如何能安身立命呢?”
“不,她的赏识谈吐,非寻常处于闺阁之中的女子。”褚颖一边把黑白子分拣开来,一边回答着羽黛的话。
待拣好,又将其放入各自的棋盒里。
“她的眼中,有想法,有目的。”
褚颖思绪放向远方,不知觉又忆起往事。
见主子又愣起神,羽黛便也不在追问,安心收拾着茶具。
院内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卫宁韫抱着一沓书从院门外走了出来,院外清扫的仆人们看到,忙的迎了过来,毕恭毕敬道:“主子,奴给您拿着书。”
冷风拂过卫宁韫的发丝,她轻轻摇了摇头,“我自己拿着就行。”
①这里的先汉是西汉,《出师表》里有写: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为了符合历史所以我就用了先汉这个称谓。
褚颖算是卫宁韫的一个金手指了,是她从现代来到古代的一个过渡过程的重要人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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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褚颖:“我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