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明请假的时候,被他领导阴阳怪气的一通,最后请了半天的假,扣了一整天的绩效。
他是在出门的时候打的电话,但这电话比他预想得要长,于是那位声称要带他去做亲子鉴定的“领头人”被迫听完了80%的电话内容。
陈修明倒也不尴尬,反正如无意外,这群人会是他最后一次见,现在他只希望刚刚谈好的三千块钱费用是税后的,不然按劳务费还要扣掉440,只剩2560元整。
陈修明上了车,那位领头人却没有挨着他坐,反倒是坐在了副驾上,他刚刚做了个自我介绍,姓陈,名华,是陈家早些年收养资助的孤儿,现在是个小律师。
等到陈修明和陈华混熟了,才知道这个“小律师”的称呼对他来说,绝对称得上是“自谦”。
不过现在的陈修明对陈华一无所知,他笃信这一切只是一场乌龙,等DNA比对结果出来了,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不过他倒是问了句:“DNA的来源是什么?这位真少爷的父母还健在么?”
“当然还健在,老爷和夫人的身体极好,”陈华脸上的笑容称得上完美无缺,“如果您是想问遗产的事的话,那是您素未谋面的爷爷,留给您的私产,老爷子很疼爱惦记您这个孙子。”
“那应该是弄错了的。”
“已经办了加急处理,DNA比对的结果很准确、也很快吧。”
“……我应该不至于见到你的老爷和夫人吧。”
“他们很想见见您,但如果您不想见,那在出结果之前,可以不见。”
“那就不见吧。”
陈修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并没有什么负担,一来,他的确认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偏差误会,他就是个普通人,和什么百亿遗产没什么关联;二来,哪怕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真的是“真少爷”,他的亲生父母还健在,却没有亲自来找他,而是叫熟悉的律师代为处理,这也侧面证明了,他们对他的观感很复杂——至少算不上全然期待。
陈修明读书的时候,曾经看过不少狗血小说,也“有幸”看过了一些因为医院操作失误而抱错了孩子的情感类节目。
血缘关系固然重要,但更多的时候,养育关系会占据上峰。
陈修明还记得,他曾经看过一个极为复杂的报错了孩子的案件,原本以为只是两家人抱错了孩子,验证过DNA之后,才发现A家的儿子是B家的,B家的儿子却不是A家的——这就意味着,至少有三家人卷进了这场漩涡中。
电视台后续循环滚动广告,帮B家人寻亲,后来,电视台有一天接到了电话,有一位观众说自己的儿子很可能不是自己亲生的,长得也和B家的父母很像,就在电视台工作人员想要追问的时候,那位观众却哭着挂断了电话,自此之后,杳无音信。
那位观众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她宁愿保护一无所知的养子,也不愿意去和自己的亲生儿子相认。
类比思考的话。
或许,真少爷的亲生父母也是很舍不得自己的养子,现在还处于纠结的状态中。
陈修明的大脑不断发散,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什么——哪个社畜不是早早练就了一副内心狂骂老板,却一脸平静甚至能微微笑着的“绝技”。
陈修明跟着陈律师通过专属通道进了VIP室,护士轻柔地采集了他的血液、几根头发,还帮他修了修手指甲。
陈修明用棉签压着自己的手指,随意问陈律师:“大概要等多久。”
“不超过三十分钟。”
陈修明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又导航了从这里到单位的距离,一时有些后悔——他不该请这半天假,而是应该计一次迟到,那样的话,扣钱会相对少一点。
然而事已至此,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这么操作。
陈修明按了大概五分钟,随手准备将棉签扔进垃圾桶里,距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却凑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个塑料袋,说:“少爷,请放在这里。”
陈修明尴尬了一秒钟,他好脾气地将棉签放进了塑料袋里,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是什么少爷。”
话音刚落,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陈修明寻声看了过去,想了想,又转过头看陈律师。
陈律师站直了身体,询问外面:“请问是谁?”
“护士,DNA的检验结果已经出了,请您移步贵宾室A。”
“好,谢谢,少爷和我们这就去。”
陈修明懵住了,过了几秒钟才找到了言语的功能,他说:“那护士是什么意思?”
“请您移步另一个贵宾室,您的结果出了,需要更有分量的人亲自告知您。”
“……”陈修明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但他整个人都处于难以置信的状态,“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的DNA对上了?”
“事实上,我们曾经采集过你过往的体检记录,经过多方面比对和其他证据佐证,完全确认您的身份,检验这次的DNA,只是为了说服您。”
陈修明每一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却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做题家,家里存款巅峰时也不超过二十万,他的父母没有虐待苛责过他,按时给他付学费和生活费,家里从幼儿期到成年的照片一应俱全。
结果现在有人却要告诉他,他的父母不是他的父母,他的母亲甚至还有可能是个掉包诱拐犯。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陈律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又低声提醒陈修明:“少爷,该走了。”
“……我不想见陈先生和陈太太,我想缓一缓,想一想再说。”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陈修明想理清思路,再去见他血缘上的父母。
“这……”
门外却再次传来了沉稳的敲门声。
“请问,我可以进来么?”
是一位女士的声音。
陈律师听到了这个声音,却立刻变换了申请,身体也站得笔直,不发一言,而是盯着陈修明看,用眼神示意对方来回答这个问题、做这个决定。
“您是?”陈修明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门外人是谁。
“我叫冯婉如,血缘上,我是你的母亲。”
陈修明满身都在抗拒和这个素未谋面的“母亲”相见,但这么多年,他接受的教育和学会的礼貌,还是逼迫他站了起来,亲自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优雅而从容的女性,从外表看只有四十岁左右,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身上穿着白色的连衣长裙,胸口别着一枚璀璨的宝石胸针。
她的身后站着两排的工作人员,一排是男士,一排是女士,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职业装,有人的手中还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着闭合状态的文件夹。
陈修明稳了稳心神,迅速切入了社畜的状态,他说:“冯女士,您好,我是陈修明。”
“如果实在叫不出妈妈的话,也可以叫一声阿姨。”冯女士脸上的笑容很亲切,她凑过来,用纤细柔弱的手指精准地拨下了陈修明肩膀上沾上的一根头发,“我们可以慢慢相处,今天来,主要是把你爷爷留给你的东西给你,等你签完了这些合同,拿了钱,下午刚好可以去辞职。”
“……”
怎么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暴富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辞职不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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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