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特并没有回答这个侮辱性的问题, 他站在黑暗中,一件一件的穿好了自己的衣服。jiujiuzuowen
拉赫曼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目光,仿佛一寸一寸的舔舐他的肌肤。然而他仍然是从容不迫的。在赛特穿好衣服走进光明, 准备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拉赫曼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如果是前者的话, 那你有没有兴趣更彻底的背离一下自己所信仰的神,来做后者?”拉赫曼靠近了一些,他的表情完全藏在头套之下,但透过他带着强烈暗示的语气,能感受到他此刻觊觎的表情。
“我不是神官。”赛特说,“我也永远不会当奴隶。”
感受到赛特的挣扎, 拉赫曼并没有松开手,他反而更收紧了一些, “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奴隶了。”
“只要我愿意, 我可以将奴隶的印迹烫在你身上的任何地方。”
赛特没有说话,只目光下移, 落到拉赫曼那曾被烫上过奴隶印迹的手臂上——现在那屈辱的印迹,已经被纹上去的全新图案所遮掩了。
拉赫曼知道赛特的意思——他被烫上了奴隶印迹, 但他因为反抗又重获了自由。
“你在挑衅我吗?”
“并没有。”
拉赫曼还是松开了赛特的手,看着他从自己身旁走了过去。
……
木笼里的西塞罗已经睡着了,赛特为他拿了一条毯子, 只是他不被允许接近西塞罗。看守西塞罗的强盗接过毯子,将毯子从间隙里塞了进去。
西塞罗自梦中惊醒过来,看到落在自己身旁的毯子, 扶着栏杆起身坐起来,却只能看到黑暗中赛特的背影。
……
烈日炙烤的方尖碑上,鲜血自挂在顶端的尸体流下, 沁入四面的象形文字中,然后逐渐干涸,凝固。
远在宫廷中的法老,站在廊柱下远远的看着这一幕。
——比起壁画中那些肖似同一尊神祇的法老,她年轻且美丽。沉重的黄金头饰,已经完全的将她的头发包裹在其中,这让她的美丽又显得那么的端庄。
她是上一任法老的遗孀,被尊称为克缇二世的法老。
“要将尸体放下来吗?”她身旁的女官战战兢兢的询问。
“就挂在那里吧,直到乌鸦将他啄食成一副枯骨。”看到一些乌鸦被吸引而来,停在那具尸体上啄食着,她转身进入了宫殿中。
被她处以这样严酷刑法的男人,是埃及的市政官诺马尔赫,在埃及的高庭中,他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即便这位克缇的遗孀奈芙蒂斯已经被冠以法老的头衔,他也仍旧在为那流亡在他地的两位王子奔走筹谋。这也是奈芙蒂斯讨厌他的原因,如今她终于有机会找了个罪名将他处死了。
被她派去追杀埃及的小王子拉赫曼的人,并没有在今天为她带来好的消息,“我派出去的人中,好不容易有一支小队发现了他——但他身边聚集了一堆强盗,奋战了一夜,在援军赶去之前他又逃走了……”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也微弱了下去。
奈芙蒂斯坐在法老的座位上,她的脚尖从裙摆下探了出来,白皙中微微透出一丝粉意。
“我会尽快再派出军队的。”
坐姿端正的奈芙蒂斯身体微微倾斜,她的手掌托住了沉重的黄金发冠,“我给了你足够多的时间了,但每一次你都让我失望。”
“乌纳斯在北方聚集了一支军队让你束手无策,只身流亡到南方的拉赫曼——你也迟迟拿不到他的人头。”和从前少女温柔的眉眼相比,被孔雀石晕染过的黛青色眉宇显得凌厉了许多,“太让我失望了。”
“伟大的法老,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再——”
他的话音未落,矗立在奈芙蒂斯身侧的卫兵就已经落下了手中的石斧。这样十分具有震慑性的武器,兼具重量与锋利,奈芙蒂斯微微侧了侧头,避开了过于血腥的场景。
等到鲜血在地上开始肆意流淌时,她才终于冷漠的看过去了一眼。
“丢出去吧。”
当年远嫁到这里,在埃及宫廷中被人陷害也只不知如何反抗的锡金公主,如今已经习惯了死亡与鲜血。她变的冷酷且富有心计,除了这两个逃走的王子之外,克缇所有的孩子无一幸免都遭受了她的毒手。
她从原来的房间搬了出去,那些曾经让她怀念的锡金的土壤和她穿来的衣服,都永久的尘封在了那个落满灰尘的房间中。就像她已经完全舍弃了从前的自己。
随着夜幕降临,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和她一起远嫁来埃及的女官,脸颊上已经开始长满了皱纹。她将奈芙蒂斯的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还为她的花瓶中插进了更新鲜的花束。
奈芙蒂斯看到了花瓶中盛开的那一朵蓝色的花,这在埃及来说是十分罕有的。
看到奈芙蒂斯的出神,女官道,“这是从锡金带来的蓝睡莲的种子,一直种在花园里,今年忽然发芽开花了。”
“开花了吗。”奈芙蒂斯将那一朵蓝睡莲从花瓶中抽了出来,这呈箭形的花束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应该是预示着什么美好的事情吧。”
奈芙蒂斯沉醉的嗅着那淡薄的香气,很久没有露出笑靥的脸上于此刻绽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
对拉赫曼的追捕,在他们离开村庄之后明显变的频繁起来,有时候同一天,他们在上午至傍晚会遭到两波追捕,赛特也被迫参与进了对追捕军队的抵抗中。
拉赫曼带领的虽然是一群强盗,但纪律严明,在战斗方面不输于正规的军队。但那到底是有限的人,在不断的对抗和伤亡中,本来两百人的部队,锐减到了不足五十人。
拉赫曼已经明显有些焦虑了,自他身份暴露开始,他的继母就对他进行了无休无止的追捕。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是下了决定要置自己于死地。
赛特不是傻子,一两支军队追捕拉赫曼,他可以认为是埃及对强盗的肃清。但这样频繁的追捕,已经让他意识到拉赫曼的身份可能不太简单。
刚经过一场激战,在尼罗河岸休整的拉赫曼为自己的手臂缠上了绷带。
那是一个非常小的伤口,一般人不会在意,但是当拉赫曼发现被刺伤的手臂开始流出黑色的血时,他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吸出了大量毒血且果断的将周围的肉割开之后,血迹终于变成了红色。
赛特把玩着拉赫曼给他的那把铁剑,虽然他在刚刚也参与了战斗,不过却并没有怎么出力。
拉赫曼包扎完手臂之后,将放在一旁的原本属于赛特的那把黄金短剑拿了起来——在刚才的战斗中,因为他的武器锋利过对面,所以才万分侥幸的在那人用毒剑砍进自己的手臂之前,先一步劈断了那把毒剑,杀了对方。
他抬头看向赛特,对方淡然自如的模样和他们狼狈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赛特——”拉赫曼叫着赛特的名字,走到了赛特身旁,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这把剑是你的吗?”
赛特知道拉赫曼也觊觎这锋利的武器,他在罗马呆了这么久,也想了无数次方法去获取这武器的锻造方式,结果他也的确成功了,只他并不打算告诉拉赫曼,“不是,是我从一个罗马贵族手中抢来的。”
拉赫曼脸上果然有了失望的神色。
“如果再被这样追捕下去,不出一个月,我们都会死。”赛特说。
拉赫曼敏锐的察觉到了赛特话中的意思,“怎么,你想逃走吗?”
“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背叛你不是吗。”现在残存的强盗中,有近一半都是负了伤的,除了拉赫曼的状态比较好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在绝境中挣扎的仓皇模样,“带上我们,你们会死的更快。”
拉赫曼知道赛特说的是真的,赛特虽然没怎么尽力,但仍然为他们击退了相当一部分的追兵,这是建立在他赛特帮助他的情况下。但关在木笼里的西塞罗就纯粹是个累赘了,刚才为了保护西塞罗,他的手下有一个惨死两个负伤。
如果赛特选择冷眼旁观或者帮助他的敌人,任何一场交锋都可能让他快速溃败。
“那就死在一起吧。”拉赫曼可不想放赛特走。
说服拉赫曼无望的赛特继续眺望起了远方。
……
就像赛特预料的那样,他们没有撑到一个月。在同一天到来了三波的追捕中,除了拉赫曼的几个亲信,几乎都已经死完了。赛特虽然在帮他迎敌,却是围绕在木笼旁边,以保护西塞罗为主。
被一把毒剑刺伤了小腿,麻痹感传来,站立不住的拉赫曼被最后几个浴血奋战的手下围绕保护起来。
他大概知道自己走不了了,看着因为关在木笼里无法逃脱的西塞罗,而只能选择负隅顽抗的赛特,他将自己手中唯一的那把武器抛掷了过去。那是赛特锋利无匹的剑。
“把木笼上的镣铐斩断,带着这个废物快逃吧。”拉赫曼是看不起西塞罗的。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和赛特死在一起,但他也不愿真的带着赛特赴死。
他要赛特活着。
他也会活着。
赛特捡起自己的剑,没有迟疑砍断了木笼上的镣铐。被困多日的西塞罗终于得到了自由。
“快走!”西塞罗第一时间也捡起了一把武器,一面防止被人偷袭,一面抓着赛特往密林里跑去。
赛特回头看了拉赫曼一眼,他已经被人潮所淹没了。
西塞罗因为赛特的迟疑,又催促了他一声,“这些人是冲这个家伙来的!我们快走,赛特!”
拉赫曼也听到了西塞罗的话,他扶着手下的肩膀站了起来,一面进行最后的回击一面大声道,“是啊,快走——我可不想要一个死掉的性/奴。”
拉赫曼对赛特侮辱性的称谓让西塞罗极度的愤怒,他一剑将面前挡路的人的手臂劈断,一面愤怒的注视着身后的拉赫曼。
“快逃吧,逃的远远的,因为我会再把你抓起来,为你套上新的镣铐!”拉赫曼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不了赛特的愤怒,但西塞罗的怒火却也能够让他倍感愉悦。这种愉悦感甚至逐渐盖过了身体上的伤痛,让他挥出的每一剑都充满着爆发性的力量。
赛特和西塞罗进入了密林,最后一个保护拉赫曼的部下也倒了下去。
拉赫曼站在人群之中,在失控的杀戮之后,脱力感传来。但他这样虚弱的姿态,因为他戴着的头套和刚才爆发出的不似人类的怪力,让剩下的人一时都不敢上前。就在有一个人,带动着上前要杀了拉赫曼的时候,自后方忽然冲出十几只猎豹。它们因为血腥味疯狂的袭击人类,不知道为什么,却避开了已经失去了反击力量的拉赫曼。
一匹骏马在此刻冲了出来,马上的人遥遥的向拉赫曼伸出手臂,“拉赫曼王子——”
他认出了拉赫曼的身份,让拉赫曼怔了片刻,而后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臂,那人抓住他,带他翻身上马之后,从这里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