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住赛特的绳索被斩断, 被放下柱子后,他往前踉跄了几步。maixi9
挥剑的青年从从容容的将短剑收回到鞘中,剑锋与铁鞘贴合, 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赛特!”
青年侧首看了一眼同样被绑着的西塞罗,问, “他是你的同伴吗?”
赛特没有回答,不过从他的神情中,眼前的青年也能看出他们不一般的关系。他吩咐自己的手下将西塞罗也放了下来,后者得到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踉踉跄跄的赶至赛特的身边。
“你没事吧?”
赛特摇了摇头,目光直视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他单手提着沉重的阿努比斯的头套, 另一只手则按在别在腰间的短剑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火光绰绰下, 他挺拔的鼻峰与微微抿起的嘴唇有极强的侵略感。
似乎察觉到了被赛特注视着,那双本来望着地上俘虏的黑眸, 眼珠转动了一下,看向了赛特。
紧跟着他转过身来, 嘴角上挑,露出一个带几分邪肆意味的笑容——
“你应该没忘记我吧?”
眼前的这张拥有咄咄逼人俊美的青年容貌,和一张苍白懦弱的少年面孔有了微妙的几分重合, 赛特眉心皱了皱,却仍旧有些迟疑。
“这些人都要处决掉吗?”有人过来问询他如何处置那帮强盗。
他的目光再度从赛特身上错开,语气中带种漫不经心的残酷, “投降的砍掉右手,抵抗的全部处决。”
“是。”
那个让西塞罗心软的强盗女孩,也在被惩处之列, 只这一次面对对方悲切的求救声,西塞罗再也没有看过去一眼。甚至在那个试图侵犯赛特的强盗死的时候,西塞罗还想要拔剑在他心口补上几下。
……
流淌着血水的肉被石斧劈砍,夹杂在肉里的骨头碎裂的声音格外的令人发怵。
西塞罗还没有见过这样野蛮的进食方式,他们只粗略的将生肉的表面炙烤了一遍就撕咬了起来,里面还未流干的血水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
坐在篝火旁的青年看到西塞罗脸上强忍不适的神色,极轻的嗤笑了一声。
“拿份食物给他们。”赛特和西塞罗都是他从另一伙强盗那里抢来的战利品,理应享受不了这样的对待。不过他却大度的很。
过了一会儿,有人拿了一块生肉走了过来。只不过给这两人的,不足青年所获食物的一半。
“吃吧。”
西塞罗看着面前的生肉块,欲呕,赛特看得出他的抵触,面向青年,“能把短剑还我吗?”
青年看了一眼身旁金灿灿的短剑,抛给了赛特,“能暂时借给你用一会儿。”
赛特也没有跟他争执短剑归属的问题——现在他就是这些人的俘虏。用短剑割开肉块,捡了树枝串起来夹在火上炙烤,等到真正熟透才递给西塞罗。西塞罗虽然饥饿,却还是说,“你先吃。”
赛特直接将熟透的肉块一分为二,只把西塞罗的那一部分切好了,自己的没怎么处理。西塞罗强硬的调换了两人的食物,忍着这种仿佛化身野兽的感觉撕咬那仍旧发硬的肉块。
“用完了?还我。”目睹这一切的青年直接伸手讨要起赛特的那把短剑。赛特也递还给了他。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被抓,他们根本抓不住你。”在这样的环境中,西塞罗也逐渐平静下来,他跟赛特道歉。
坐在两人对面的青年也听到了,他从将赛特带回来开始就在观察他们,观察这个冷酷告诉他,不想当奴隶就要自己反抗的男人,用他都不敢想象的包容态度对待面前这个人。
“我发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西塞罗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听到这里的青年,将手中动物连着肉的腿骨随手抛掷到地上,带起的劲风,让篝火中的火星也跟着跳跃了两下,“当然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你们两个很快就会被我打上奴隶的印迹卖掉。”
西塞罗听着他的话,有些不可置信——他以为面前的人认识赛特,救下他们之后会将他们放掉。
“虽然白皙的皮肤很得一些贵族女性的青睐,但这样罕见的金瞳价钱应该能卖的更高。”他压着自己的一条腿,隔着跳跃的篝火注视着两人,他想看到赛特脸上的表情变化,不过很可惜的是,他自始至终一点惊慌都没有流露出来,反倒是另一个人——
“你不是认识赛特吗?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强盗的事!”这对西塞罗而言是无法理解的。
“我本来就是强盗啊。”
“你不会以为,我是来救你们的吧?”他自己都被这种说辞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西塞罗站了起来,然而四周餍足的强盗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吃饱了吗?那就进笼子去吧。”
……
被绑住四肢的西塞罗被投进了狭小的木笼里,笼子外还盖上了棕色的麻布遮挡视线。赛特却被送进了毡房里。
他的脖子上重新扣上了铁环,四肢也被绑了起来。
用动物皮毛做的厚重门帘被掀开了,重新戴上阿努比斯头套的青年走了进来。他手中还拿着从赛特那里缴获来的短剑。
他进来之后并没有说话,只站在一旁,欣赏赛特挣扎的姿势似的。只赛特并没有如他的意,靠在带着强烈膻腥味的动物皮毛所铺垫的床上一动不动。
“我以为你会反抗。”青年有些兴味阑珊的说道。
毡房里一片昏暗。
“毕竟反抗这两个字,还是你教给我的。”他在赛特身旁坐了下来,因为同一个姿势靠在厚厚的动物皮毛中太久,赛特皮肤表层热度惊人。
从那些给他烫上奴隶印迹,想将他卖掉的人那里逃脱之后,他并没有离开,他折返了回去,在他们吃的食物里加了一些有毒的药草,然而轻而易举的把他们都杀掉了。
这场报复对于从出生开始就流亡的人来说再正常不过,在他这里,却仿佛为他开辟了一个新的世界那般。他明白了不想当奴隶就要反抗的事实,也明白了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的真理。
黑暗中的赛特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从他口中吐出来的被口涎完全沾湿的绳索已经被他的牙齿磨的有些松动了。
青年还不知道危险即将到来,他还在欣赏这个自恃强大,旁观他苦难的男人转眼之间落在他手上的受缚姿态——他一点也不恨他,相反的他很感激这个男人。如果不是他对将自己从尼罗河中捞起,如果不是他教会自己反抗,他早就死了。
“你在发抖?”他察觉到了赛特佝偻脊背的起伏,他深受碰触过去,那带着熨热汗液的皮肤柔滑到仿佛是触摸女人的胸脯。
只在他这微妙分神的间隙,咬断绳子的赛特猛地起身,夺走被他放在一旁的短剑,抵在他的脖颈上。
“呼——”
“呼——”
两人角色只在瞬息就互换了,赛特的手掌按在他的胸脯上,阻挡他起身,另一只手抓着短剑抵住他的脖颈。青年的头微微上仰,在这样的黑暗中,他甚至看清了赛特血迹斑驳的嘴唇——绑住他双手的绳索非常的坚韧,但因为绑在身前给了他可乘之机。
“现在该你发抖了。”赛特说出了他进毡房之后的第一句话。
厚实丰盈的动物皮毛还带着刚刚在这里倚靠的人的体温,他袒露着上身倒进去,仿佛有了一种和那个人拥抱的感觉,“果然不该小看你。”面对抵到脖颈的剑锋,他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转移了话题,“我在来找你之前,命令其他人给你的同伴烫奴隶的印迹了,你应该马上就能听到他的惨叫。”
赛特下意识的屏息,想去听外面的动静,自他脖颈垂下来的铁链,却成了别人抓住他的最好工具——锁链被拉直,赛特被迫垂下头来,身体反射性的用手肘支撑,偏移的短剑被趁机抢夺走了。在一片黑暗中,赛特脖颈上的铁链和他的手臂一起被拉直,绳子重新绑住了他的手臂,且顺势打了个死结。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感到明显的闷热了,走到门帘旁边,掀开紧闭的帘子,外面的月光洒落进来,被绑在凌乱的一堆动物皮毛中的赛特自黑暗中望了出来。他嘴唇血迹斑斑,烙有牙印的锁骨也袒露出来,有些狼狈,又有些不甘。
来时恶劣戏弄的心情,因为这一幕而出现了偏离。
“别伤害他。”赛特在现在都以为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真的,他答应了密涅瓦王妃要好好保护西塞罗的,为了西塞罗,他难得的显出示弱的姿态,“你可以……任意处置我。”
……
青年愈发好奇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了,如果不是肤色不同,他都要怀疑两人是否有什么亲近的血缘。不然这个男人怎么会说出如此自我奉献,自我牺牲的话呢。
看守木笼的几个强盗看到青年走来,向他行礼之后就退开了。他走到木笼旁,伸手掀开了盖在上面的麻布。
西塞罗躺在里面,因为木笼的狭窄,他必须将身体蜷缩起来。
他虽然是个强盗,却厌憎人口买卖这一系列的活动,连这木笼也只是今夜刚刚缴获来才派上的用场。
“我以为你会躲在这里哭呢。”看到此刻木笼里的西塞罗,他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如果是平时,遇到被强盗抓起来的奴隶,他杀了强盗之后会顺势将人放走,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因为那个人对待自己和他截然不同的态度,他选择了将人扣留下来。
“你把赛特关到哪里去了?!”
“你放心,他比你值钱,关的地方自然也比你好。”他装作不经意的打量着西塞罗,想从他身上找到值得那个人这样关切的地方,“担心他之前,先担心自己吧。”
“……”自责感几乎将西塞罗吞噬。
看到西塞罗脸上一眼就可以看透的情绪,他越来越不明白那个人对西塞罗的关切了——明明之前他跟眼前的人一样,为什么对待自己,他能如此冷酷,对待西塞罗,却又如此的愚蠢。
“你要把我们卖掉?”
“是啊。”虽然从不涉足贩卖人口,但因为常和干这些的强盗打交道,所以他大致也明白奴隶流向的渠道是哪里,“埃及的贵族会很喜欢他,就像喜欢黄金那样。”
“虽然这一类奴隶都是供给贵族女性,但往往男性贵族为心仪奴隶支付的金子更多。”西塞罗泛青的脸色取悦了他,“他们会为奴隶戴上黄金制作的项圈,用喜欢的香料涂抹填充奴隶的身体。”
埃及的性文化便是征服,虽然他知道自己不会真的把他们卖掉,但他描述的也确实是真的——如果赛特沦为奴隶的话,他的下场就是这样。
埃及贵族对黄金的喜欢超越一切,拥有这样一双黄金瞳的赛特可能会像供品一样,至死都摆放在主人的手旁。
“我可以给你金子,多少都行。”西塞罗甚至已经准备说出自己的身份了,他相信有足够多的黄金,这些人什么都会做——他没发现,比起身份暴露之后的下场,他更怕的是失去赛特。
一个男人恰好在此刻打断了西塞罗,他神情严肃的走到青年身旁,“拉赫曼,有追兵来了。”
被叫做拉赫曼的青年脸色渐渐沉凝下来,他看了一眼木笼,“带他们先走。”强盗们快速聚集在了他的身旁,他将被人递过来的邪神一样的阿努比斯的头套戴上,铁铸的犬首遮挡住了他的整张脸,在他拔出腰间的短剑之后,将头抬了起来。
黑漆漆的窟窿中,他沉静的黑眸中透出几分涌动的戾气。
即使他戴上这个头套遮掩身份,他已经掌握埃及的恶毒的继母也仍旧到今天都没有放弃对他的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