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息玄折返回来, 自然还有别的用意——活人哪儿有死人的嘴巴严?这四人知道了太多,只有死了才能叫他安心。
这四人刚杀了几个官兵,正喘气提刀杵在原地时, 见赵息玄自门口走来。
四人也没有防备,惊慌问道,“大人, 我们现在该如何?”
赵息玄袖子里藏着找机关巧匠做的□□,□□上淬了触之即死的剧毒。他不会武功, 总要有些傍身的东西。
“你们快走。”赵息玄的手指已经按到了机关上,只等着四人转身,他便送他们赴黄泉。
一阵马嘶!
赵息玄回过头去,见方才被他送走的楼西胧又折返了回来, 只他困在箱子里太久, 血流不畅,勒马回返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此时停不下马,从马背上跌了下来。赵息玄心中讶异, 怕叫楼西胧看到他与四人站定相商的画面, 便一脚将那照明的篝火踹散了。
关帝庙中一时漆黑一片。
从地上爬起身来的楼西胧跌跌撞撞向庙里跑来。
赵息玄拉近旁边一人,从他手中夺了剑,在自己手臂上砍了一下, 在那人因为惊诧与他目光相对时, 赵息玄忍着剧痛塞了一包迷药在他手中, 而后便佯装受力从漆黑一片的关帝庙中跌倒出来。
楼西胧见他受伤, 跑过来扶他,“赵大人!赵大人!”
赵息玄是真的果决,那一剑砍的手臂血流如注, 他按着手臂看着回返的楼西胧,忍痛问他,“你回来做什么?快走——”
“你为了救我而来,我怎能丢下你!”楼西胧也明白他该先保全自身前去求援,可他也深知赵息玄也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倘若那些人是皇后派来,自己离开,赵息玄必死无疑。
赵息玄因为他这一句,顿了一顿。
他本是下九流的人,深谙人性便是趋利避害,人人都是捧高踩低,所以他才会在官场上混的这么如鱼得水。包括今夜——他一切都预料好了,杀了这四人,放火烧了破庙,将一切嫁祸他人,而后送楼西胧回宫。
只他却没想到,楼西胧会折返回来。
从马上摔下来的楼西胧身上还沾着些微尘土,发鬓散乱,蒙着泪意的眼睛却动人的好像扑朔的萤火。
破庙中的四人也在此时追了出来。
楼西胧拦在赵息玄面前,他还不知宫中剧变,更不知皇后已死,“放他离开,我跟你们走!”他真的叫赵息玄的谎言蒙骗住了,以为面前四人是皇后派来,只他此刻,也不知自己的命在皇后那里价值几何,他只能以此要挟,“不然,我也一死——我死了,你们回去也没法复命。”
那被赵息玄塞了迷药的人几步上前,将楼西胧拖拽开。
“西胧!”也不知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在做戏,看着被抓着头发仰起头来的楼西胧,赵息玄这一声竟真叫出了几分惊慌之感。
迷药覆住口鼻,楼西胧渐渐昏厥过去。
赵息玄走过来,将倒在地上的楼西胧接到怀里。几人看他低着头,在一旁等着他的命令。
“大人,你说的我们都照着做了。”
赵息玄知道他们的意思,“银子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放把火把这关帝庙烧了,便可下山拿钱离开。”
四人一喜,连忙前去放火,赵息玄叫住一人,等他走近后,便又以挑唆的语气道,“你们一共四人,我准备了一万两千两白银,就在山下的马车上。完事之后,你们便可远走高飞了。”
那人眼睛一亮,“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这一万两千两白银,平分给四人,总归是有些少了。”眼前之人,便是这四人里的老大。
他就是因为识时务,才被赵息玄看中的。
果然,他马上会意,看了一眼放火烧关帝庙的三人,略一思索后便提刀走了过去。
片刻之后,火焰冲天,只有一人从中走了出来。
……
叫一阵刺痛惊醒的楼西胧,发现自己双臂以合抱的姿势绑在一棵树上,因那树干粗壮,他双臂绞缠在一起,一时没办法回过身去。但他感觉到一人从背后紧紧压着他,那将他惊醒的刺痛感正是来源于深陷在他背脊上的牙齿。
眼前还是那片密林,只不远处,阵阵灼烧的热浪传来。顾不得自身安危,楼西胧最先想起来的便是赵息玄,“赵大人呢?你们将他杀了吗?”
咬合的牙齿松开,压制着他的人手从身后捉住的衣裳,他今日穿的是对襟,向下一拉便露出背脊来。
嘴唇与藏在牙齿下的舌头沿着松散的衣裳吻他背脊,不时唇瓣相抵,似是抿他发肤间的香气。等从肩胛滑到脊椎时,楼西胧才惊觉对方意图。他想要挣扎,对方的手掌却从身后伸来,掰开他的牙关,将手指抵进他的嘴中,等楼西胧反应过来想要咬上去的时,指尖已经伸到了他的喉管,他被迫干呕起来,趁着这个空档,两只手指在他口中进出,带出唾液之后再他闭合之前从他嘴巴里收回,将那沾着他唾液的手指扼在他的脖颈上。
楼西胧那里叫人这样下流的对待过,两只绑住的手愈发大力的挣扎起来。
手掌向上捂住了他的眼睛,将他的头往上仰去,楼西胧听到那急促的呼吸贴上来,而后什么东西覆上了他的唇角。楼西胧起先还不明白这是什么,等到那两瓣嘴唇含住他的唇角,舌尖抵触上他被含住的上唇瓣时他才陡然明白。
只让他惊怒的还没有结束。
他膝盖被什么抵开,而后身后的人退开本分,在楼西胧刚弓下腰想要喘息时,又不轻不重的撞了过去。
“唔!”
覆在眼前的手牢牢遮挡着他的视线,白雾自他颤抖的唇瓣中呼出。
又一下。
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遭受这种折辱的楼西胧有些站立不住了,他的手腕叫粗糙的树皮磨的生痛。正在他惊慌无措时,覆在他眼前的手掌忽然离开了,牢牢压在他背后的那具身体也离开了,就在楼西胧喘息之际,身后传来‘嗤’的一声,紧跟着几声之后,倒地声响起。
楼西胧眼中全是眼泪,等身后那人绕到面前他才看清是赵息玄。
赵息玄一剑劈开了绑住他双手的绳索,得以被放下来的楼西胧这才看到身后那具被连砍了十几刀的尸体。
赵息玄浑身浴血,显然是他所为。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看楼西胧无恙,赵息玄似是终于体力不支,踉跄一下后坐在了地上。
这番惊变令楼西胧脑子有些混沌,他只当是赵息玄救了他,也在他身旁跪坐下来。方才之事他不愿回想,也羞于提起。
赵息玄也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脸色发白,嘴唇还颤抖不止,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才缓过劲儿来,他看楼西胧有些衣不蔽体,也没问什么,脱下衣服为他披上。两人相互搀扶下了山。在回去的路上,楼西胧问起刚才发生的事,赵息玄答道,他被几人关进了关帝庙中,而后几人放火,是想将他活活烧死,不想关公庇佑,让他逃了出来。
“我怕他们对你不利,逃出来后便四处找寻。”
“当时我满脑子都是一定要护你平安,失了神志似的——等我清醒过来,那人已经被我杀了。”说到这里,赵息玄似乎心有余悸,牙关都战栗了一下。
楼西胧却动容的很了。
赵息玄还在自责,“我发觉那箱子有古怪,急着追来没有带够人手,险些害了你——都是我的错。若我多带些人手,若我会些拳脚功夫……”
眼见着楼西胧被自己打动,正要趁胜追击的赵息玄却不想迎面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人手持一把墨竹剑,正在劈砍着道路上横生的枝桠——正是被关帝庙大火吸引来的翟临。
六目相对。
“四皇子,你怎么在这里?!”
“谁伤的你?”
一连问了两个问题之后,眉头紧蹙的翟临走到了楼西胧身旁。明明赵息玄伤的更重,他却只看着面前的楼西胧。
楼西胧想开口,只这件事说来话长,他也不便说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到山上起火,就过来看了看。”翟临今日还去宫里了一回,得知楼西胧真的失踪之后便满心烦闷的又跑了出来。正好夜里无眠,便追着火势来了。
“可否请你将赵大人送回去?他受了伤,伤的很重。”楼西胧此时也顾不得自己与翟临的恩怨了。
翟临这才看向了一旁的赵息玄。
这是楼西胧第一次张口求他,他也没说什么,转过身将背示了出来。二人交心的时刻叫个外人打断,赵息玄别提有多烦闷了。只他在楼西胧面前装的太过文弱,此时也只能真的靠到翟临的背上,气息奄奄说了句,“有劳翟伴读了。”
翟临虽然背着他,却没有理会他。他一路走在楼西胧身旁,替他将拦路的枝桠斩断。
楼西胧脚下踉跄了一下,一直看着他的翟临马上上前,捉住他的手臂,有些慌张的模样,“小心!”
楼西胧站稳后,将手臂从他手中抽了回来。
“翟伴读将我们送到官道之后,就先去我府上叫些人来吧,四皇子身上伤势也颇多,骑马恐怕不便。”被翟临背在背上的赵息玄自然是想将他支开。
“去你府上做什么?”翟临反问。
赵息玄被他噎了一下,索性装作失血过多在他背上昏了过去。
到了官道上,翟临一声呼哨,被他放去吃草的骏马应了一声,扬蹄跑了过来,翟临将赵息玄放在马上,对楼西胧道,“逐影会将他送去城门口。”楼西胧不放心昏过去的赵息玄,便请翟临去赵府叫援手来。
翟临没有办法,只好舍下二人先去了。
听到马蹄声远去,‘昏过去’的赵息玄嘴唇向上弯了弯。站在路边等翟临叫到援手回来的楼西胧,扶着赵息玄是在站立不住,便在一棵树下坐下来,扶着赵息玄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不久之后,一列举着火把的人自城门口而来。他们将赵息玄搀扶进了马车,楼西胧与翟临说了几句之后也登上了马车。
‘昏过去’的赵息玄口口声声还在叫楼西胧的名字,楼西胧坐在他身旁,听到之后将手递过去,与他手掌紧握。
……
下人请了大夫过来,为赵息玄包扎伤口。只大夫刚将赵息玄血迹斑斑的袖子揭开,躺在床上的赵息玄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赵息玄起身坐起,下人微微一惊,“大人,你醒了?”
赵息玄侧过身躲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将袖子里的机关弩取下藏在了枕头下,而后才令大夫继续为他处理手臂伤口,靠在床柱上,“四皇子呢?”
“宫里来人,将四皇子接走了。”
赵息玄‘嗯’了一声。
金创药洒在手臂上的伤口上,痛的他肌肉微微痉挛,只他还是咬牙忍下了。
大夫为他包扎好了伤口,赵息玄靠在床上,“烧些热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是。”
下人去办了,过了一会儿,装满热水的浴桶便放到了房里。下人见赵息玄手臂受了伤,想要伺候他沐浴,却被赵息玄赶了出去,等到房间无人,赵息玄才宽衣解带。
他衣服上血迹斑斑,裤子却是湿润的,贴在腿根上。莫名的显出些淫亵来。
赵息玄除去所有衣物,坐进了浴桶中。
今夜比他计划中的狼狈太多了。
但他却不后悔。
寻常他哪有机会能与西胧这么亲近,他还搀着自己,怕自己跌倒似的,一直将肩膀往他臂弯里钻。
腾腾雾气中,赵息玄露出个回味似的笑来。
若说唯二不美的,一是翟临,二就是那人回来的太快——因为下山没有看到为他准备的万两白银,他急着回来兴师问罪。只他没想到的是,赵息玄之所以让他多活了会儿,是想让他做另一件事的替罪羔羊。想到在他身下百般挣扎却又被他牢牢握在掌心的楼西胧,想到将他当作救命恩人,处处偏袒他,亲近他的楼西胧。赵息玄缓缓背靠桶壁,呼出一口气来,他本能够自持,偏偏楼西胧折返回来,还说什么‘他死我便死’这样的话。
他本该做他梦里高不可攀的佳人,那样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显露出自己骨子里低劣龌龊的本性。
手臂忽然一阵刺痛,赵息玄低下头,才知自己因动了色心不自觉将手伸手进了热水中想要……热水浸透绷带,将刚刚涂好金疮药的伤口灼的疼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