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去取了自行车,朝着河对岸骑着。
谨晨被街上的风一吹,已经冷静了很多,他不知道如果没有二Y拦着,自己会不会过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他只知道当时的他气极了,但是也不至于给那个老混蛋开瓢。
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以后一定要让沐曦离赵家的人远一点。
“晨晨,你……”一向快人快语的二Y此刻吞吞吐吐起来,“你……”
谨晨想起赵二那些话就来气,于是蹬着自行车说:“别听那个混蛋玩意瞎说!”
“哦,”二Y呼了一口气出来,仰着一张天真的圆脸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跟小星哥是断袖呢。”
谨晨放慢了车速,他看着远处,轻声说:“我是。”
“啊?”二Y惊讶得张嘴灌了一肚子凉风,最后,她哆哆嗦嗦地说,“你......你......”
“你”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来:“以前没看出来。”
谨晨继续看着前方,过了会儿才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二Y沉默片刻,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紧张地问:“这个事得保密吗?”
“……是吧。”谨晨叹了口气。
过了桥,二Y一边消化着这些令她感到难以置信的信息,一边缠着谨晨问了许多诸如“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此类连谨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毕竟,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以及那个似真似幻的梦境过后,两人还没有真正就这个问题交流过。
回到小旺村后,谨晨并没有立刻把这天发生的事告诉沐曦,一来是怕沐曦担心,二来,谨晨觉得,反正沐曦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
至于保密……
赵二结婚的第二天,小旺村传出了两条大新闻。
一个是赵二的新媳妇跑了,另一个则是关于谨晨的传言——萧家那个小子,也就是谨晨,他喜欢男人。
这两条大新闻像插上了翅膀,去房前屋后摘个菜的功夫就已经飞遍了整个小旺村。
那天,谨晨刚刚醒来,便看见他爹萧启明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吓人。
谨晨的第一反应就是赵家的人又来闹事了,于是他迅速跳下床,拉开窗帘查看,但院子里空无一人,院门外也没有什么说话声或是叫骂声。
看着萧启明那严肃的表情,谨晨低头站了一会儿,又猛地抬起了头来。
那人就是欠揍!
萧启明打破了沉默,直接质问谨晨:“你,喜欢男人?”
谨晨僵在原地,完全没想到父亲问的是这个问题。
他明白,此刻选择否认便能平息父亲的怒火,保持着家里暂时的平静。
然而,这个否认,他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喜欢小曦吗?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小曦曦是男人?答案也是肯定的。
那喜欢男人吗?
最后,谨晨深吸一口气说:“我……没有喜欢过别人。”
“啥意思?”萧启明稍微松了口气,“说清楚点,你是说,你这家伙,一心只读圣贤书,啥人都没有喜欢过?啥……”
“不是!”谨晨回答。
“不是?”萧启明倒吸一口气,他手指向谨晨,“说清楚,你小子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个啥意思?你……”
谨晨抬头看向萧启明,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爸,您是听谁说的这些?”
话刚出口,谨晨便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是多余的,还能是谁说的,多半是从赵二家传开的。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错。
据说赵老太家的媳妇当天晚上就跑了。
跑之前,那对没有缘分的婆媳二人大吵了一架。
最后邻居问起,赵老太红着眼睛说:“还能有啥,不就是嫌家里穷。”
可这话谁信?
一个大爷说了:“那话不是骗傻子的吗?”
小旺村里,除了刚认识字的,没几个人信。
可接下来的这话,就有人信了。
赵二说,那可能跟萧家那小子跑到酒店闹事也有关。
赵二避重就轻、闪烁其词。
最后故意误导,说就算再被打一顿,他也不会把招财送到谨晨那个狼窝里去。
接下来的事情,真如赵二所愿,谨晨被他爹举着拐杖揍了一顿,虽然有他娘拦着,可还是半天没能下得了床。
而赵二,在不久后的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也“如愿以偿”地被人好好削了一顿——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谨晨挨他爹揍这事,挨打的一声没吭,打人的也没说原因,但他挨揍这事还是被人知道并很快就传遍了小旺村,还越传越玄乎了。
越是神秘的事,讨论的人越多,因为可发挥空间大,自然而然地也就激发了村民们无限想象和探讨欲。
更何况,断袖这事,于这个小村庄的很多人而言,也只是听戏文里唱过,说书的人说过,不曾真的见过。
那时还没有流行“危机公关”一词,但是小旺村里,做“危机公关”的人有的是,说白了也就是出主意的人。
南瓜二Y找到了谨晨,说晨晨啊你就先否认再说吧。
可谨晨张不了那个嘴,谨晨他爹萧启明也是,这爷俩这时候的行为做派出奇地一致:最多是沉默,打死不开口,但就是不愿意随便说瞎话。
“危机公关组”中的另一位成员二Y说了,那赵二呢?怎么就没人说他了?
当然有人说,不过赵二说了,那叫“反弹”,我怎么说你,你就怎么说我,小孩骂架呢?
所以在张口就来信口胡诌的人面前,还是得拿出证据。更何况,不管赵二认不认自己做的事,至少赵二所传的事,谨晨在某种程度上,算是默认了。
当天,一位热心肠的邻居就打听到了沐曦的宿舍电话,电话接通确认了沐曦的身份后,这位邻居便急切地开门见山了:“念恩啊,你别回来了……”
如此这般地说完,那位邻居又补充:“你也得防着点你那个赵二叔,啥事都别管,就在学校好好学,啥事都别插手,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
然而,谁都“如愿”了,就这位邻居没能如愿。
那天正是周六,沐曦挂完电话,立刻就收拾东西去了车站,匆匆赶回了小旺村。
晨、曦二人,自那个朦胧而充满悸动的雪夜之后,谁都没有往前一步,可谁也都没有选择逃避退缩。
心照不宣地,他们在等待。
那些深藏于心的情愫,就如同那场梦一般,因未言明而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增添了几分神秘与遐想,又因二人间显而易见的心动,于朦胧之中闪耀着清晰的光芒。
两个年轻人的心底,静静躺着两粒由真情实感喂养的种子,它们吸足了养料,时刻准备着破土而出,带着青涩与甜蜜,以及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