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们想做什么?
他们在投石问路,寻觅新主。
有形之物终将消逝,数百年后,即使他们曾经的主人如何名声煊赫,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抔黄土。
在时间的威力下,那些怨憎的、哀怜的情绪也单薄的像一张白纸,一戳就破。
只留下一些更深沉的、更隐秘的东西。
在被唤灵、参加保卫历史的正确性的每一场战争的间歇处,他们都能更加清晰的体会到,每个人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粒沙尘,历史的行进并不停止,即使是推动历史进程的英雄人物,也同时兼有特殊重要性和丰富的可替代性两种特性。
有了人形就有人心,即便是刀剑付丧神也忍不住想要思考更多。
即使背负被唤醒便是为了守护历史完整性的使命,也不代表不会心生动摇。
前任审神者在各项安排上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审神者,却在人心上显得多智近妖,在出阵后也会玩味的看着他们的隐在表面之下的挣扎,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探究新到手的玩具内在构造那样新奇又冷漠的目光。更成熟的刀剑会选择更加圆滑的方式回避,更稚嫩一些的刀剑只能狼狈的低下头。
那时的审神者看起来很有些兴致来用言语去诱导他们,有时被老刀避重就轻的带过话题就不在继续,有时他自己就哼笑着“思考是最大的罪孽”浅尝辄止,带着些提不起兴趣的懒怠,对面的刀剑就放松了半口气,另外半口卡在心头,上不去下不来,只是催生出一些让他们觉得似乎连上千度高温熔铸的刀剑都能侵蚀的暗色的意象。
但只要不去刻意探究那抹暗沉,似乎就能轻易维持表面的平衡。
本丸内没人有探测梦境的神鬼之术。
只要在晨练之前擦干额头的冷汗,打理好自己的表情,就不会有人看出异样。
审神者的轻语到底留下了些痕迹,思考是罪孽,刀剑生来就要投入战斗之中,思考是罪孽,不去思考,仿佛也就不会痛苦,思考是罪孽,思考是罪孽……
他们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继续持续下去。
直到前审神者突然叛逃,本丸被迫与外界封闭,看似前途寂寂,只有灵力消耗殆尽回归刀剑一种结局,有些刀剑在第一时间、却有些感到可耻的、意外的因为这既定的结局感到了平静。
直到,星万来到本丸,率先打破了这死水一样的境地。
刀剑们纷纷因为那霸道的灵力清醒过来,短刀们是最活跃的,本丸仍然与世隔绝,但好像又被外力灌注了新的活力,竟然显出些比审神者在时还要欣欣向荣的气象来。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本丸内又被醒过来的星万搞出了大动静:所有刀剑都恢复了自由身份,蓦然失去一些本以为早就融进刀身之中不可分离的东西,就像是飞到天上的氢气球,飘飘然无所凭依又没有实感。
刀剑无可抑止的一次次的回顾着星万破坏灵契时显得分外暴烈的灵力带来的余韵,越回想,越依赖,在正式见面之前,即使不能说神往已久,也只能说期待非常。
啊,如果是她的话,如果是星万的话……
既然无解,不如主动出击。
与那双纯黑的眼瞳对视的时候,刀剑慕强的本性仿佛回到了还在熔铸炉中的时候,正熊熊燃烧着想要去痴缠星万斗篷的一角,想要被其佩戴左右,登堂入室,为她破除敌人、鬼怪、灾病、一切会妨碍她的事物。
但在星万面前,他们只是镇静的站立着或者坐着,没教那激越的感情溢出分毫。
追随主人,并不是什么需要感到羞耻遮掩的事情。
短刀们因为形制短小携带方便的优势,被主人带近内室、贴身放置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他们只会想要和认定的主人更加亲密。源氏重宝中的哥哥髭切看起来是个经常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什么都不怎么在意的贵公子,但所有本丸中的髭切连同他的弟弟向来没有在审神者那里吃过或明或暗的亏,就可见这也是个老狐狸。天下五剑在出席会面时不也特地换了更加华丽的出阵服么……
但他们的表面仍旧克制,毕竟,事有可为者,更应当为之计深远。
星万的来历神秘不是问题,刀剑只要陪伴在主人身边就足够心满意足。
从星万醒过来的表现,看起来已经打算在本丸待上相当一段时间。
那么问题就只剩下如何让星万在这段时间内接受他们,让他们追随在她的身后。
刀剑们说不上着急,只是耐心的注视着星万,要等待,等待她走近,在拥有绝对的把握后,提出到时候再合理不过的请求。
这具有相当的可行性,小小姐强大,在陶瓷人偶的外表下若隐若现的暴烈性格像磁石一样牢牢吸引着刀剑的注意,但又品性高洁,对器物化灵格外心肠柔软,不是已经有刀剑利用这一点得到了离星万最近的位置了吗?
栗田口果真争宠经验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