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笛被偃甲巨蟒缠住,绑在了树上。
她朝着毒瘴里的人影隔空踹了一脚,怒道:“赶紧让这条蛇滚开,否则你就等着被毒死吧!”
慕照白心里烦得很,冷冷地看着她:“先把漆桑木还给我,我就放了你。”
“你做梦!漆桑木是我先找到的,树上的毒也是我解的,和你一文钱关系也没有。”李灵笛瞪着他,无声骂着不要脸三个字。
慕照白被这个眼神气得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没有你我也会解这破毒瘴的毒。我守了漆桑木好几个月,你拿地上哪枝不好,偏要抢我手上那枝?”
他为无尽海准备的船还需要漆桑木做枢纽连接,无法忍受用次等的材料替换。
谁叫你手里那支生了花,云海蜂才看得上眼呢。李灵笛心里嘟囔了一句。
她正想着要不和慕照白打个商量,一人分一半,却见他脸色突然有点不对劲。
毒瘴的毒性虽然被李灵笛控制着,尚不致死,但侵入他体内的毒气却扰乱了他的灵力流动。
慕照白这会一身灵力紊乱,又在毒瘴里待了太久,没办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剧痛,片刻就晕了过去。
“喂?你还好吧?你装什么啊?”李灵笛吓了一跳,她可没真想把人毒死,见慕照白倒在地上没个动静,心里真的慌了,“死了?你千万别死,我放你出来。”
簪在李灵笛发间的蝴蝶发簪突然动了动,那只蝴蝶飞了出来,盘旋在毒瘴之上,双翅抖落下漫天金粉。
那团浓郁的绿色渐渐消失,空气变回了干干净净一片。
“我都给你解了毒瘴了,你快给我爬起来!”李灵笛朝着慕照白吼了一嗓子,却见他依旧一动不动,原本牢牢缠着她的偃甲巨蟒也失去控制般骤然松了力道,软绵绵地滑落了地上,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了。
李灵笛踹开挡在脚下的偃甲巨蟒,朝慕照白跑过了去,蹲下身颤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好,没死。
李灵笛试着给他把了把脉,发现他体内的灵力混乱一片,如疯狗一般全身乱窜,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苦恼地捂着额头叹气。
灵力紊乱,要么请无上者出手才能快速让灵力重归正常,要么就自己忍着,过一两天身体就自行调理好了。
无上者没那么好请,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忍着。
李灵笛哀叹连连。
如果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万一出了个意外被山里的什么东西咬死了,这可怎么办。
如果把他带走,唉,这么沉一个人,怎么带啊。说不定他半路上醒过来还得和她抢漆桑木。
李灵笛纠结万分,冰冷的铁片突然缠上了她的腰间。
那只偃甲机关无声无息从她身后袭来,又一次把她缠住,手指头都不能动弹。
慕照白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躺在原地把她看着,眼底的痛苦之色褪去,只剩一片冰冷。
“你恩将仇报!你们灵偃的人就跟偃甲机关一样没有心!”李灵笛看着他起身凑过来,猜到他要拿漆桑木,心里又气又急。
慕照白疼得脸色苍白,冷汗将几缕发丝都打湿了,他没多余的力气再和她争吵,伸手要探进她怀里。
李灵笛愣了愣,脸都气红了,若是现在能空出一只手,一定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滚开!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别碰我!”
慕照白只当没听见,他只想拿漆桑木,又没别的心思。
李灵笛见他充耳不闻,冷得跟缠着她的偃甲巨蟒一样,从没觉得这么委屈过,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慕照白触到她衣服的手顿住。
“什么啊,你怎么总跟我过不去。”李灵笛抽抽嗒嗒的哭,越想越觉得委屈,“所有人对我都客客气气的,凭什么你就半步也不肯让。我没有得罪过你,你那个人形偃甲我也不是故意破坏的,我说了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帮你给她换一根导灵丝。”
慕照白别过脸,偃甲巨蟒的尾巴伸了过来,从她怀里勾出一只珍灵盒。
他取出漆桑木,把珍灵盒放在地上,又往里面塞进去一只偃甲青鸢。
慕照白坐在原地调息半天之后,不看被偃甲巨蟒困在原地的李灵笛,也不顾灵力紊乱造成的疼痛,咬着牙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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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雪从桌上翻出一本新弟子手册。
手册的第二百七十一页是云城主岛和六大流派所在浮岛的地图,上面用各色的红点标记出了许多个位置。
红色标记的是定时开放的大型秘境,譬如冰河,无尽海,危险系数很高,好东西也不少。
蓝色的是每天都开放的秘境,有大有小,初入门的修行者适合先挑小的练着。
绿色的也是每天开放的秘境,但很小,一次只能供一个人用,几乎没什么奖励,纯粹就只有个试炼的作用。
其中有一处名为绪语洞,编者在一旁注释,它没有奖励,一些去过的弟子反映它经常出故障,久而久之就没人会去那里了,诸位也不必去浪费时间。
岁雪转遍了新弟子手册上用蓝色和绿色标记的每个试炼秘境。
全都满人了。
她问了问还在排队的弟子:“这位师兄,试炼秘境每天都这么多人吗?”
那弟子惊奇地看她一眼,仿佛问出这个问题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你是新入学院的弟子吧?再过几天就是你们的考试,没通过的就得留在主岛多听一个月的课,不能去自己的流派,年末大考的时候还会被扣上这次的分数,与你同一批进来的弟子为了通过考试,早就开始进试炼秘境了。”
岁雪苦恼地啊了一声,眼里仍有困惑:“那你们呢?”
那弟子就笑道:“不出一个月,无尽海将要开启,我们不得在此之前准备准备?”
岁雪望着前面排起的队伍叹了叹气,转身去了绪语洞。
绪语洞在剑宗,岁雪过去的时候,洞外无人,石壁上的云纹也处于灰暗状态,代表洞中无人,或者试炼已结束,但人还没出来。
岁雪走了进去,洞中一片漆黑,她掌心托起一团星蕴,借着光照路,越往里走越有几分迟疑。
洞中十分宽阔,四周的石壁如一块块破碎的镜子拼接而成,光滑平整,被星蕴的光芒映照出原本乌黑发亮的模样。
岁雪举着星蕴凑近石壁,几乎每一块石头上都有或深或浅的划痕,她用手指轻轻抚过,是剑气留下的痕迹。
可是这洞中除她之外并无任何人与或物,她也没有看见任何触发试炼的机关。
岁雪慢慢走向石洞的更深处,前面有一张低矮的石床隐约露在阴影之中,她试着打去一道星蕴,这一道力量似触碰到了无形的漩涡,又像一滴水投入大海,凭空不见了踪迹。
石床之上有千万根莹白柔软的光丝从地面升起,交织缠绕在一处,最后变成了一只前肢跪地的白鹿虚影,一双宝石般晶莹清澈的眼睛正看着岁雪,模样十分温纯无害。
诶?是万化的见天地幻象?
岁雪刚想着它要如何出招时,它突然站起身来,圆圆的眼睛里似有瑰丽的光彩擦亮,岁雪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跌进了那片奇异的光晕之中,不住地往下坠落。
她甩了甩脑袋,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片古树苍苍的森林里。
缠念?
岁雪皱了下眉,林间突然传来奇怪而清晰的刮擦声,好似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擦过满地落叶与碎石呼啸而来。
岁雪燃起星蕴防护,身前的落叶与尘土漫天飞扬,蛰伏的庞然大物破土而出。
那是一条漆黑的长蛇,蛇身如四周的百年古树一般粗壮,一双鲜红的眼睛充斥着狂暴与嗜血的气息,张开在高空中的血盆大口突然朝岁雪俯冲下来,滚烫的热浪将身前的空气也灼烧得扭曲,包裹着绿色毒液的火焰与淌着粘液的猩红长舌在岁雪眼里清晰放大,近在咫尺。
怎么说呢,很难区分恶心和恐惧哪一个更多。
岁雪拧身躲避,火焰擦过她身边飞落,点燃满地干燥的枯叶,在四面八方急速蔓延。黑蛇再次飞扑而来,带起疾风呼啸,身前的火焰越烧越旺,滚滚浓烟与橘色的火舌朝她身上倾倒。
在机关图中曾见过比这一幕更凶险的情景,但此时的岁雪只是引气,她没有挽救的机会,甚至连躲避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就被须臾间燃起的大火吞没。
岁雪的胸腔在剧烈起伏,眼前依旧是漆黑的石洞,目光温和明亮的白鹿。
她稳了稳心神,对白鹿说:“我还想再试试。”
话音刚落,她又回到了那片森林之中,黑蛇张开猩红的嘴巴要将她一口吞下,划落的火焰中映出她安静抬手的模样。
从某片树叶边缘滴落的露水朝着那一道燃烧在空中的痕迹飞来,身后拖着无数水滴的虚影如鸟类漂亮的尾翼。
火焰熄灭在万千冰冷的水珠之中,毒液发出呲啦声四处飞溅,将岁雪身上的防护腐蚀得千疮百孔。半空之中带着腥臭的硕大阴影压下,岁雪瞬形后撤时两指并拢凌空一划,纷飞的落叶迸发出刀剑一般的寒光,斩瞎那一双血瞳。
黑蛇发狂一般尖声嘶吼,循着岁雪的气息,粗壮的长尾卷起滚滚尘烟横扫过来,把岁雪撞飞在身后的树桩之上。
岁雪手心瞄准再从头顶抽来蛇尾,纷飞的残枝碎叶聚为无尽长的锁链将它捆缚,在蛇尾抽落在飞扬的发丝上时猛然收紧。
血肉迸溅。
连着半截残破身躯的蛇头滴落着血水,一口将她吞下。
尖利的长牙穿透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