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辉朝上官平拱拱手道:“兄弟还没向上官掌门人道谢赐药大德,若无上官掌门人的解药,西岳派只怕从此沦入魔爪了。maxreader”
上官平连忙还礼道:“华掌门人好说,在下这解迷丹药,乃是七星会楚会主所赐,大概身中朝阳教和玄女门迷失神志的,只怕人数很不少呢!”
铁打罗汉沭然道:“朝阳教和玄女门同时并出江湖,看来武林中又将引起一场大风暴了。”
上官平道:“大师说的甚是,目前各大门派中,很可能还有人中了他们的迷神药物,只是此时尚未发现而已。”说着又取出三颗药丸,递给了铁打罗汉,说道:“据在下所知,当日在斗姆宫中毒的,还有伏虎寺方丈智通大师和法善、法慈二位师父,这三颗药丸,请大师收下,设法让他们服下。”
“阿弥陀佛。”铁打罗汉接过药丸,合十道:“老衲拜领了。”
他们说话之时,趺坐地上的杜东藩微微睁目,看了上官平一眼,很快又阖上眼皮。
修罗门主呵呵一笑道:“老夫当时不知上官老弟身为一派掌门,更不知上官老弟身怀绝艺,本来还要大师兄暗中寻访,予以保护,但大师兄把上官掌门人请来之后,却替敝门解了一次极大危难,正是冥冥中有天意在焉。”
上官平连忙抱拳道:“修门主言重,在下只是江湖末学后进……”
“哈哈!”矮弥勒大笑一声,吸着旱烟,说道:“若非老弟及时解了能远大师和华掌门人贤伉俪的迷神药物,试想今日黎佛婆原有十二成把握而来,结果却锻羽而去,光凭能远大师、华掌门人这几位,敝门只有门主和老夫两人,如何是他们的对手?哦,哦,贤侄女,上官掌门人救了你,你还没有向上官掌门人道谢呢!”
修罗公主从蒙面紫纱中透出一双幽怨的目光,说道:“侄女已经谢过他了,上官掌门人好像不认识我呢!”
上官平一怔,还没开口,修罗门主早已呵呵一笑道:“上官掌门人可知老夫请大师兄找你,究是为了何事吗?”
上官平抱拳道:“在正想请教。”
修罗门主一手拂着垂胸黑须,含笑道:“上官掌门人可知小女是谁吗?”
上官平还未答话,修罗门主回头朝修罗公主说道:“你取下面纱来,让上官掌门人瞧瞧。”
修罗公主答应一声,伸出玉管似的纤纤玉手,从发际取下了一层蒙面紫纱。
这下,呈现在上官平眼前的,竟是一张熟悉而美丽的娇靥,柳眉含轻颦,凤目凝幽怨,她竟会是祝茜茜!
上官平目光和她一接,自然大感意外,口中不觉咦了一声道:“会是祝姑娘!”
祝茜茜粉脸一红,秋婆生雾,缓缓低下头去,说道:“上官掌门人还记得我吗?”
说出这句话来,已经盈盈欲涕!
矮弥勒大笑道:“现在你老弟明白了吧?”
上官平自然明白了,修罗门主要他大师兄暗中保护自己,和把自己约来,自是祝茜茜的意思,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当上了东岳派掌门人,是她不放心自己。但也教上官平不明白的,她怎么会变成了修罗门的公主?
此时正好杜东藩、祝南山两人服下解药,经过一阵调气行功,也各自睁开眼来。
“阿弥陀佛。”铁打罗汉合十道:“二位施主清醒了,可喜可贺。”
杜东藩当先一跃而起,朝上官平拱手道:“多谢上官掌门人慨赐解药,不然兄弟一直沉沦魔教手中,为虎作伥,如今想来,当真恍如一梦。”
上官平连忙还礼道:“杜掌门人好说……”
话声未落,祝南山也已站起,走了过来,忽然朝上官平跪拜下去,说道:“祝南山拜见掌门人……”
上官平吃了一惊,慌忙双手把祝南山扶了起来,说道:“祝老伯怎可行此大礼,岂不折煞小侄了?”
祝南山大笑道:“小兄弟乃是本派掌门人,祝南山参拜掌门,自然礼不可废,只怪我当时神志为魔教迷失,作出对不起掌门人之事,此时服了掌门人赐予的解药,万幸恢复清明,心头内疚实深,还望掌门人宽恕才好。”
他这番话,是说当日谋夺“紫气神功”口诀,并非出于他本心,神志受迷,行动当然不是自己的意思了。
这时,上官平自然深信不疑,忙道:“事情已经过去,祝老伯又何用放在心上?”
祝南山道:“掌门人能够曲予见宥,老朽就放心了,唉,当时老朽神志迷失之事,连小儿、小女都不知情,茜儿也就是为了此事,才负气出走的呢!”
祝茜茜及时走到祝南山面前,盈盈拜了下去,说道:“爹爹在上,女儿当时不知您老人家被魔教迷失神志,请爹爹恕罪。”
祝南山惊喜的目含泪光,一把把祝茜茜拉起,说道:“乖女儿,你不恨为父了吧!”
祝茜茜粉脸一红,说道:“女儿不知道咯!”
祝南山脸露慈祥,问道:“茜儿,你怎么会当上修罗门公主的呢?”
祝茜茜低下头去,幽幽的道:“女儿那天是追上官大哥出来的,想到爹会对女儿如此绝情,就不敢回家……后来遇上修罗门主收留了女儿,女儿就拜认门主作了义父……”
祝南山慌忙转身朝修罗门主连连抱拳道:“小女幸蒙门主收留,这份高义,在下无任感激。”
修罗门主朗朗一笑道:“祝老哥令嫒,也是兄弟的义女,再说感激二字,岂不见外了?”
一面抬手道:“大师、华掌门人贤伉俪、杜掌门人、上官掌门人、祝老哥,大家快请坐了好说。”
此时矮弥勒已把后院几个使女和前面几个修罗门弟子,被制了穴道的人,一一解开,回进屋来,大家重新分宾主落座。
两名白衣使女(修罗门使女本是穿白衣,黎佛婆门下是假冒修罗门使女,才换上白衣的)
给众人沏上茶来。
华清辉因方才被黎佛婆门下破解了华山剑法,心头甚是愤怒,愤然道:“朝阳教重出江湖,即在咱们等人身上暗使迷药,又把咱们各派的剑法,破解无遗,足见处心积虑,已非一日,实乃江湖一大隐患,不可等闲视之,不知能远大师和各位老哥有何打算?”
铁打罗汉道:“华掌门人说得甚是,朝阳教和玄女门同时并出,又以药物迷失各派人士,如今朝阳派又精擅各派剑法破解之法,确实非同小可,眼看江湖劫运已迫眉睫,老衲认为各大门派再不精诚合作,团结一致,势必被他们各个渗透,逐一颠覆,尽入魔掌,好在今日这里,已有几位掌门人在此,共商对付之策,老衲也拟尽快回少林寺去,禀报方丈,敝寺自当追随诸位掌门人之后,为武林稍效棉薄。”
杜东藩面露微笑,朝上官平道:“上官兄弟,你可有高见?”
上官平连说“不敢”,接着站起身道:“请各位掌门人、大师,在下对华掌门人、能远大师二位说的,极表赞同,各派联合之事,确也不能再缓,因为朝阳教和玄女门下在积极拉拢各门各派的人,只要他们认为时机成熟,就会发动,各大门派之间,至今犹是一盘散沙,他们一经发动,仅凭一二门派,实在不足与之抗衡,好在华掌门人、杜掌门人和大师等人,现在皆已恢复清明,中岳钟掌门人虽在玄女门中,他也已服过解药,形意门宋掌门人、八卦门许掌门人、五行门侯掌门人三位也已投入玄女门,由钟掌门人暗中施救,大概也都已恢复了迷失的神志,目前因各大门派各自为政,没有人肯出面对付朝阳教和玄女门,只有七星会主楚子奇早已看出朝阳教和玄女门的野心,正在多方奔走连络,在下这解药,正是楚会主所赐,在下之意,我们下妨和楚会主取得连系,共同对付朝阳教和玄女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华清辉沉吟道:“上官掌门人说的原是实情,只是七星会主楚子奇靠得住吗?”
杜东藩接口道:“华掌门人顾虑极是,联合各大门派,是何等重大之事,楚子奇创立七星会,介于黑白之间,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如果他也包藏祸心,另有阴谋,岂不与虎谋皮,贻笑江湖?所以兄弟认为和七星会联手之事,咱们应该郑重考虑才好。”
上官平道:“杜兄说得极是,只是关于楚会主的为人,在下可以向各位保证,绝不会是包藏祸心、另有阴谋的人,因为中岳派钟大先生和楚会主会面之后,经过一次长谈,对楚会主极为推崇,以钟大先生的身分和经验,想来还不至于看走了眼,我们今日最重要的是如何团结各门各派,对抗朝阳教和玄女门,不可再有门户之见,在下年轻识浅,武林末学,知道的都说出来了,请诸位多多指教。”
华清辉一手摸着垂胸的黑须,微笑不语,心中却在暗道:“真是少不更事!”
只因自己夫妇迷失神志是上官平解救的,不好多说。
铁打罗汉接口道:“此事依老衲之见,咱们这里,不妨以今天在座的各位掌门人为基础,由各人向外连系,争取其他门派,由上官掌门人负责与七星会楚会主连系,以收互相策应之功,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祝南山道:“大师这意见甚好,只是蛇无头不行,咱们也该推举一二位总负责人才好。”
杜东藩道:“华掌门人、修门主二位都是望重武林的人,咱们就请华掌门人、修门主二位为总负责人,不知大家赞成不赞成?”
他提出来了,大家自然没异议,一致赞成,并由上官平担任和七星会的联系事宜。
祝南山含笑朝祝茜茜道:“茜儿,为父从前被药物迷失神志,现在总算恢复清明了,你对为父也应该误会冰释了吧?”
祝茜茜粉脸一红,愧首道:“女儿不是早就跟爹爹请过罪了吗?”
祝南山一手拂须,洪笑道:“那么你是不向修门主请示,跟为父回去一次,家里的人都惦挂着你呢!”
修罗门主微微一笑道:“茜儿,令尊既然如此说了,你应该回去一次才对。”
祝茜茜盈盈拜了下去,说道:“女儿多蒙义父收留,恩重如山,女儿跟爹爹回去,不知义父要去那里?”
修罗门主笑道:“此次联合各大门派之事,大家推举了华掌门人和为父二人负责,修罗门自然得尽一份力量,你只管回去,哈哈,你现在有了两个家,爱住那里,就住那里,只管放心,要找为父,还不简单,只管留下本门记号,自会有人前来接你。”
祝茜茜回头朝上官平问道:“上官大哥,你要到那里去呢?”
上官平道:“在下负责和楚会主连络,自然要找楚会主去了。”
祝茜茜眨着眼睛问道:“我们是不是同路呢?”
祝南山没待上官平答话,就笑着道:“自然同路,楚会主可能还在泰山呢!”
杜东藩连忙接口道:“兄弟和楚会主也是熟人,想和上官老弟同去看看他,咱们正好同行,路上也有伴了。”
大家就这样决定。
修罗门主因自己和华清辉负责连系各大门派,四女庙地点适中,又极隐僻,就决定暂时以四女庙为中心。
华清辉夫妇因女儿和门人还留在故城客店之中,怕被黎佛婆劫持,急于赶去把女儿等人接到四女庙,就匆匆和大家作别,先行走了。
铁打罗汉原是奉方丈之命参加泰山论剑来的,不想中途被迷失神志,尤其此次朝阳教和玄女门重出江湖,事关重大,也急于赶回寺去。
杜东藩、祝南山和上官平一路,修罗门主不放心祝茜茜,要平日侍候她的秋月、秋云二婢随行,大家别过修罗门主,就各自上路。
这一路上,祝南山不但解了身上迷药,又找到了女儿,自然老怀弥慰,本来对上官平继承本派掌门人一事,心中不无怏怏,现在反倒觉得掌门人理该由上官平来担任,是以对上官平神色恭敬,一口一声的“掌门人”,而而叫得上官平有点不好意思。
祝茜茜的心情也开朗了,不再像在修罗门的时候,平日悒郁寡欢,一路上几乎和上官平形影不离。
北岳派掌门人杜东藩,对上官平也是竭力拉拢,处处讨好,他也一口一声的“老弟”,叫得挺亲匿。
上官平是不擅心机、不念旧恶的人,觉得杜东藩、祝南山二人,迷药解除之后,对自己极为友善,那自然是真心和自己结交了。
只有随侍祝茜茜的两名修罗门使女秋月、秋云,总觉得这杜、祝二人,一脸老奸巨猾,讨好上官公子,落于虚伪,使人感到讨厌;但一个是北岳派掌门人,一个是公主的生身之父,两人心头纵然不齿其人,也不敢说出口来。
第三天傍晚时分,来到长清,这是黄河右岸的要冲,商业鼎盛,一行人找了一家招安老店歇脚,盥洗完毕。
祝茜茜吵着要去街上买男装,说是走在路上不方便,秋月、秋云听说公主要扮男装,觉得又新奇、又好玩,公主改扮了男装,她们自然也要改穿男装了。
祝南山拗不过女儿,只得笑着道:“好吧,你们上街去吧,待会回来,可要店伙给你们准备晚餐好了。”
祝茜茜和两个使女喜孜孜的一阵风般往外奔去。
杜东藩摸着下巴,笑道:“南山兄,她们走了,咱们也该走了。”
祝南山哦了一声,笑道:“杜掌门人想是要去喝两盅了?”
杜东藩道:“难道你不去吃饭了?”
祝南山耸耸肩道:“你杜掌门人吩咐,兄弟自当奉陪。”一面朝上官平道:“掌门人请。”
上官平道:“我们不等她们回来吗?”
祝南山道:“她们回来自己会叫的,咱们不用去管她们,何况丫头们又不会喝酒,去了也只是坐着,咱们走好了。”
三人离开客店,走没多远,大街十字路口,正有一家兴隆居酒楼,三开间门面,甚是气派,上得楼来,已是酒客满座,呼酒豁拳,闹哄哄的满堂人声。
一名酒保赶紧趋了过来,陪笑道:“客官就是三位吗?请随小的来。”
他穿行人丛,把三人引到一张空桌旁,拉开板凳,伺候着道:“三位请坐。”
三人落座之后,酒保送上茶来,又放好三副杯筷,一边问道:“三位要些什么?”
杜东藩道:“上官老弟要喝什么酒?”
上官平道:“在下不会喝酒,二位要喝什么,在下奉陪就好。”
杜东藩朝酒保吩咐道:“那就来三斤竹叶青吧,味淡一点,下酒菜你要厨下去配,拣拿手的做来就是。”
酒保一听口气,知是老食客,连声应是,就吩咐了下去。
不多一会,酒保送上酒菜,祝南山一把取过酒壶,先给杜东藩、上官平面前斟满了酒,然后自己也斟了一杯,含笑道:“杜掌门人、上官掌门人,兄弟先敬二位……”
杜东藩低声道:“祝老哥,咱们还是兄弟相称的好,酒楼茶肆,耳目众多,你可别再叫掌门人了。”
“是,是。”祝南山连连点头,拿着酒杯道:“兄弟那就敬杜老哥、上官老弟,先干为敬。”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干了。
杜东藩连说:“不敢。”和他干了一杯。
上官平只好也举杯干了,一面说道:“两位老哥哥,在下真的不大会喝。”
杜东藩笑道:“上官老弟不用怕,兄弟是为了你老弟才叫的竹叶青,这是绍兴酒中最温和清冽的一种,你一看就知道,色浅味醇,后劲不大,多喝几杯,也绝不会醉,来,你先吃些菜。”
祝南山在他说话之时,又斟满了酒。
杜东藩举杯道:“上官老弟,来,这一杯我敬你。”
咱们国人,自古以来,称之狄礼义之邦,你在别的地方,也许还看不出来,但只要一喝上酒,礼数就全出现了,他敬了你,你必须回敬,于是他再回敬,你还是要回敬他,只要只有两个人还好,若是三个人,那就敬来敬去,永远也不会休止。
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三个都是武林中人,渐渐杜东藩嫌酒杯小了,和祝南山都换了饭碗装酒,大碗的喝了起来。
还好,他们知道上官平不善饮酒,没叫他换大碗;但两人喝的时候,你小杯总得陪上一杯。
酒保已经添了两次酒,一次三斤,三次岂不喝下九斤?
九斤之中,上官平至少也奉陪了一斤以上,一张俊脸已经被酒精烧得通红,杜东藩和祝南山似乎还兴犹末尽!
这时,正有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汉子,缓缓走到他们的桌子前面。
楼上食客正多,打从桌前经过也是常有的事,但这青衣汉子却在三人面前停了下来。
这下三人都发觉了,杜东藩、祝南山也及时都把酒碗放了下来。
青衣汉子面笑肉不笑的抱抱拳,目光落到坐在左首的上官平身上,冷冷说道:“这位大概就是东岳派的上官掌门人了?”
上官平点头道:“不敢,在下正是上官平。”
祝南山抬目道:“朋友是什么人?”
青衣汉子道:“在下只是无名小卒,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杜东藩道:“那么朋友有何贵干?”
青衣汉子道:“在下奉命是给上官掌门人捎口信来的。”
上官平道:“朋友奉何人之命,给在下捎的又是什么口信?”
青衣汉子冷冷的道:“今晚初更,请上官掌门人移驾固山,有三位熟人在山麓恭候大驾。”
上官平道:“不知邀约在下的三人是谁?”
青衣汉子笑了笑道:“三位都是上官掌门人的熟人,在下来的时候,他们再三关照,不准在下多说,上官掌门人看到了自然认识。”
杜东藩道:“上官老弟不去呢?”
青衣汉子冷声道:“上官掌门人去不去,在下不便置喙,反正在下口信捎到了就好。”
说完,又一抱拳道:“告辞。”转身朝楼梯下去。
祝南山面现怒色,嘿了一声,虎的站起身来。
杜东藩慌忙一把拉着他坐下,说道:“祝老哥要做什么?”
祝南山沉声道:“这厮话没说清楚,就让他走吗?”
杜东藩笑道:“让他去吧,酒楼上吵起来总是不大方便。”
祝南山还是气呼呼的道:“这里已是泰山脚下,那容得他放肆?”一面朝上官平道:
“掌门人去不去呢?”
上官平道:“人家既然背了口信,在固山山麓相候,在下自然非去不可。”
“对!”祝南山道:“我陪掌门人去,倒要看看究是那一条道上的朋友,居然找上咱们……来了。”
杜东藩笑道:“也许真是上官老弟的熟人,这样故弄玄虚,好使上官老弟惊喜一下也说不定,但不论是友是敌,咱们三人自然一起都要去,难道凭咱们三个,还伯什么人不成?”
凭他们三个,当然不怕什么人了,只是这一来,酒兴也没有了,其实他们酒也喝得不算少了。
这时离初更也已不远,祝南山起身会了酒帐,就一起下楼而去。
固山离城不过几十里路,三人展开脚程,不过顿饭工夫,便已赶到固山西麓,但见一棵覆盖如伞的大树之下,果然有三条人影站在夜风之中。
这三人,上官平全都认识,那正是江湖上人称三才手,又叫关洛龙虎驾的向成龙、风从虎、苟啸山。
向成龙迎前一步,抱着拳道:“上官掌门人果然信人,惠然光降,在下兄弟恭候多时了。”
上官平还了一礼,说道:“三位见邀,不知有何见教?”
向成龙道:“在下三人是奉总管差遣,要上官掌门人随咱们去见总管的。”
上官平微哂道:“又是黎佛婆,她要见我怎么自己不来?”
向成龙阴恻恻道:“总管因上官掌门人和咱们公主有旧,亲自来了反而诸多不便,才要咱们兄弟来请的。”
上官平道:“在下若是不去呢?”
“这个总管也有了交代。”向成龙阴笑道:“能把上官掌门人请去最好,若是请不动活的,嘿嘿,就是把死尸带回去也好……”
“住口!”祝南山嗔目喝道:“凭你们洛阳龙虎狗的字号,还唬不倒人,你们敢对掌门人如此说话?”
苟啸天冷喝道:“难道你石敢当唬得倒人?”
杜东藩道:“三位来意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今晚之事,看来多说无益,只好在手下分个高低了。”
向成龙抱抱拳道:“咱们奉命行事,而且今晚之事,本来和杜掌门人、祝大侠二位无关,江湖道上讲究的过节清楚,二位如能给咱们兄弟一个面子,置身事外,自然是最好了!”
杜东藩大笑道:“承情、承情,别说咱们五岳剑派谊如一家,祝老哥还是东岳派的人,就黎佛婆吧,她暗中在杜某和祝老哥身上暗下迷药,还是上官掌门人施救的,你说,杜某和祝大侠能置身事外吗?”
向成龙大笑道:“二位一定要陪上老命,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祝南山怒喝道:“你们果然狂得很,好,咱们正好一对一,来,苟啸天,祝某就伸量伸量你的摧心拳有几成火候了?”
他对面正是苟啸天,喝声出口,呼的一拳,迎面击去。
苟啸天怒嘿一声,不避不闪,挥拳迎击出去。
两人这一拳上都用上了七成力道,祝南山十数年一直以东岳派掌门人自居,对东岳派“一拳石”浸淫数十年,力尚刚猛。
苟啸天以“摧心拳”得成,拳中震力特强。
两拳相击,发出一声蓬然大震,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大步。
祝南山洪笑一声:“好家伙,真有你的。”
喝声中,一退即进,揉身而上,又是一拳直捣出去。
苟啸天岂肯退让,也大笑道:“来得好。”同样挥拳迎击。
两人这一展开互攻,虽然每人拳上只使出七成力道,但“蓬”“蓬”之声,连续响起,好像打得十分激烈。
就在两人动手的同时,上官平和向成龙,杜东藩和风从虎也分别动上了手。
风从虎使的是双爪,每一记双爪并发,纵身扑击,出手如风,当真有猛虎般威势。
杜东藩也不使兵刀,只以双掌应敌,脚下左右不出三步,完全以静制动,任他风从虎扑攻如何凌厉,他总是从容应付,显见这位北岳派掌门人掌上功夫极为炉火纯青。
向成龙猛地逼上一步,朝上官平狞笑道:“上官掌门人,兄弟上命所差,说不得只好得罪了。”
右手立掌如刀,笔直推出。
上官平冷笑道:“向老哥只管请。”右手同样立掌当胸,朝前推出。
两人虽然同样立掌如刀,但上官平使的是“风雷掌”起手式“风起云涌”。向成龙使出来的是“破天掌”中一招“一掌开天”。
照说,“风雷掌”的“风起云涌”,掌势一经推出,真气应掌而发,就有一片掌风,像扇面般朝前推出,正好可以迎住对方的“一掌开天”,因为有这一掌挡住对方攻势,就是给第二掌出手作准备的,第二掌当然是攻敌的掌法了。
反过来说,向成龙的“破天掌”,这一招既然名之为“一掌开天”,天上当然有的是云层,一掌要破天的话,这一掌的力道,自然也可以把云层剖开。
综上所说,两人这一掌上,就要看各人功力的深厚才能分晓,譬如上官平功力深厚,发出的掌力,便可以把向成龙的掌力摒诸门外,然后可以从容发第二掌攻敌。反之,向成龙功力深厚的话,他就可以一掌震开上官平的掌力,发挥他“一掌开天”的威力。
按说上官平练成“紫气神功”,足可和宇文靖、玄衣圣母相抗衡,以向成龙的武功,不可能会是劲敌,在上官平心里,当然也有这样的想法。
那知手掌堪堪推出,陡觉对方一道锋棱无比的掌力,直逼胸臆,自己这一招“风起云涌”,竟然一点也抵挡不住!
不,上官平只觉自己推出去的掌势,竟然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一身功力会在不知不觉问全散了,心头不禁大骇!
要知双方一经出手,一来一往,快速何殊掣电,等到你手掌推出,没能接得住对方的掌势,发觉自己发掌使不出力道来,人家的掌势自然已经直逼胸口,再待闪避,那还来得及?
上官平但觉胸口中如巨斧,耳中听到“砰”的声,登时两眼发黑,一个人应掌飞起摔出一丈开外。
向成龙没想到会有如此顺利,口中沉笑一声,跟着纵身飞起,落到上官平身边,俯身看去,上官平嘴角血迹殷然,已经昏死过去,这就手指疾落,连点了他四肢八处轻穴。
这时杜东藩、风从虎、祝南山、苟啸天也及时住手。
向成龙朝风、苟二人挥了挥手,三道人影同时疾快的退去。
杜东藩朝祝南山笑了笑道:“可以了,你抱着他,咱们快些走吧!”
祝南山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点点头,俯身抱起上官平身子,两人一路朝山径上奔去。
黝黑的夜色之中,疏林间,正好有一座小庙。
祝南山在泰山脚下住了几十年,附近百里的地理自然极熟,他抱着上官平一路奔到小庙前面,右脚抬处,“砰”然一声,把两扇山门踢开,急急奔了进去。
杜东藩却并末跟入,就在小庙前一方大石上悠闲的坐了下来。
小庙的小天井中,草长及腰,隐然是一座荒废号己久的庙宇。
祝南山把上官平放在石阶之中,然后动手把上官平腰间斩云剑解下来,老实不客气的挂到自己腰间,挺了挺腰,这一瞬间,他脸上神采飞扬,踌躇满志,虽在黑夜,但顾盼之际,俨然已是货真价实的东岳派掌门人,嘴角也不禁绽出了微笑!
但他只是苍茫四顾了下,放到上官平身边,然后双手扶着上官平身子,让他坐起,再以一手按住他背后“灵台穴”上,缓缓把真气度了过去。
那知真力一吐,忽然发觉手上一震,被弹起一寸多高,心头不禁大奇,暗道:“这小子伤得如此之重,难道他内力还没消散?”
心中想着,再度运起功力,朝上官平“灵台穴”穴上按去,手掌按下,又被震起一寸来古同。
只听上官平口中发出一声呻吟,缓缓睁开眼来。
祝南山脸上流露出一片关切之色,凑近身子,低低问道:“掌门人,你觉得如何?”
上官平目光散漫,吃力的道:“在下……真气……好像散了……胸口很疼……”
话末说完,张嘴又吐出一口血来。
原来他真气痪散之际,中了向成龙一记“破天掌”,胸骨已被震裂,伤势原极沉重,但他自小练的“紫气神功”消散得很慢,经祝南山两次运功攻穴,激动他体内真气,才清醒过来,祝南山扶他坐起,只说了两句话,伤处受震,一阵剧痛,又昏了过去。
祝南山心想:“看来这小子快要死了,自己得赶快问他才好。”把上官平身子放下,搔搔头皮,一时不知如何才能把他弄醒,一手按在他头顶“百会穴”上,再缓缓把真气度去,这回却没有把手掌震起,只是仍然有着阻力真气还是度不进去。
这下真把老奸巨猾的祝南山看得一筹莫展,心头更恨得牙痒痒的,切齿的道:“这样岂不眼睁睁的看着他把‘紫气神功’心法带到地府去了?”
正在懊丧之际,上官平又眼皮抬动,吃力的睁开眼来。
祝南山心中一喜,急忙装出一副悲伤之色,说道:“掌门人,你伤得如此重法,这如何是好?万一……万一……唉,你正当英年,这……真教兄弟痛心……”
他居然说得滴下老泪来。
上官平喘息着道:“生……死有命,在……在……”
祝南山忙道:“掌门人,你伤势如此重法,本派‘紫气神功’心法,乃是本派历代相传的绝学,关系本派盛衰,不能到了掌门人这一代就此失传,因此兄弟认为掌门人不妨把口诀告诉在下,如果掌门人邀天之幸,伤势得以复原,那是最好不过,万一不幸,本派绝世神功也不致因此失传,不知掌门人意下如何?”
他说得很婉转,但却眼巴巴的望着上官平,流露出不自觉焦灼和渴望。
上官平只是喘着气,微弱的道:“祝伯父,紫气……神功……”
祝南山以为他要说口诀了,急忙凑过头去,应道:“是,是,掌门人说好了,兄弟会记得的。”
上官平断续的道:“它……只有本……门……掌门人……才能……练……师……叔尚……
在……在下……不敢……私相……传……授……”
祝南山气急的道:“你说什么?你不肯说?”
上官平喘息道:“不……能……”
祝南山怒声道:“小子,你已经快断气了,还不肯说?嘿嘿,老夫……”他猛地面露狞笑,说道:“在你未断气之前,老夫若是逼不出你心法口诀,老夫也不姓祝了。”
突然右手疾发,连点了两下。这是两处五阴绝脉,他没敢连点五处,是怕上官平重伤之后,吃不住,他当然不能立时让上官平死去。
何以他方才手按上官平“灵台穴”度气,被上官平体内未散真气把手掌震了起来,何以这回点他穴道,却并没震起来呢?
要知上官平一身真气正在消散之际,手掌按上去,面积较大,自可被体内真气震起,但手指点下,只是一缕指风,集中在一点上,上官平体内真气布散全身,自然容易被突破。
上官平身躯突然一震,一双已无神光的目光,望着祝南山,说道:“原来……你……为了……紫气……神……功……才在我……身上下了……散功……药……物……你……”
他话未说完,身躯剧颤,触动碎骨,但觉剧痛攻心,大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祝南山迅快从庙后进找到了一个破木桶,舀了半桶水,朝上官平头脸上泼去。
上官平经冷水一泼,又悠悠醒转,望了祝南山一眼,又闭上眼睛,不予理睬。
祝南山厉笑道:“小子,你还装死,老夫念你身负重伤,只点了你两处绝脉,你再不说,我就再多点你一处。”
话声一落,果然又振腕一指,点了下去。
上官平已经负伤极重,那里还经得起他点下三处绝脉,三处经络逆转攻心,身子一阵痉峦,又昏死过去。
祝南山早已有备,把小半桶水又朝他当头泼下,口中狞笑道:“小子,老夫不会让你很快死的。”
话声甫落,突听身后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说道:“你们果然在这里害人!”
祝南山有杜东藩代自己守在门口,不防有人会在身后说话,心头猛然一惊,要待转身,已经迟了,但觉腰上一麻,身子已经被人制住。
就在此时,一下抢进来几条人影,只听莺声燕语,含着惊悸的呼声,随着响起:“是上官平!”
“啊,表哥!”
祝南山身子不能动弹,眼睛却是睁着,这回看清楚了,抢到上官平身前的是两个少女和一个十几岁的童子,童子他不认识,这两个少女,他都认识,一个是宇文教主的爱女宇文兰,另一个则是玄女门的冷雪芬!
他作梦也想不到会在如此荒僻的小庙之中遇上宇文兰,不由暗暗叫了声:“这回完了!”
她们堪堪奔近石阶,只听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叫道:“你们不可碰他。”
这句话,当真比圣旨还灵,宇文兰、冷雪芬快要扑上上官平身子的人,立即闻声刹住,两张人此花娇的脸上,都流露出无比关切和焦急的神色,回身朝自己身后望来,好像只有他才能救得了上官平似的。
祝南山心中暗道:“这人不知是谁?”
这答案马上就揭晓了,从祝南山身后走出的是一个文士打扮的青衫儒生,他正是七星会会主文曲星楚子奇!
那童子急得要哭,惶然道:“楚大哥,大师兄还有救吗?”
楚子奇一言不发,走近上官平身边,蹲下身,仔细察看了一阵,又附耳贴近他前胸,静静的听了一阵,一张本来清俊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而苍白,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揑碎蜡壳,把药丸纳入上官平口中,倏地站起身,一下转过脸,举手一拂,两道目光宛如寒霜一般盯在祝南山的脸上,严厉的道:“祝南山你如何害了我的小兄弟?快说!”
他衣袖这一拂,业已解开了祝南山的穴道。
祝南山方觉经穴一松,但和楚子奇目光这一对,他陡然感到从心头冒起一股凉气,暗想:
“天底下竟有这般使人不寒而栗的眼光!”
“啊!是你害了上官平!”宇文兰身形只一闪,举手之间,祝南山脸上就被重重的掴了两个耳光。
一面气急的道:“祝南山,楚大哥问你,你还不快说?看我不把你活生生的剑剑分尸!”
话未说完,右手一抬,一道白影奇快无比的缠上了祝南山的脖子,那是一条冰凉白练蛇祝南山又惊又怕,扑的跪倒地上,连连叩头道:“姑娘饶命,在下说了。”
冷雪芬看到上官平昏死在地上,一动不动,心头不住颤抖,但楚大哥说不能碰他,她就不敢去碰他,只是含着珠泪,静立不动。
燕儿用力在祝南山屁股上踢了两脚,说道:“你还不快说,跪下来叩头有什么用?”
祝南山头颈上缠着冰凉的白练蛇,伸长脖子一动也不敢动,口中说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这是黎佛婆的主意……”
“又是黎佛婆!”宇文兰切齿道:“你们怎么害了上官平?快说呀!”
祝南山还是直挺挺的跪着道:“是她要杜东藩和在下在他酒中下了散功散……”
“该死的东西。”宇文兰道:“还有呢?”
祝南山道:“后来要关洛龙虎狗约上官掌门人到固山来,由向成龙出手,用‘破天掌’把他击伤……”
楚子奇问道:“击中他何处?”
祝南山道:“好像是胸口……”
楚子奇道:“后来呢?”
祝南山道:“后来他又点残了上官平四肢筋脉……”
宇文兰脸色铁青,切齿道:“这三个狗东西,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楚子奇冷冷的道:“说下去,你要杜东藩守在门外,又再如何向上官兄弟刑逼?”
“我……”祝南山望着楚子奇,底下的话那敢说出口来。
宇文兰叱道:“你还不实话实说,我就要小白咬你的眼睛!”
祝南山到了此时,那敢不说,只得嗫嚅的道:“因为………宇文教主答应过,由在下担任东岳派掌门人,上官平就要死的人了……”
燕儿听得大怒,又是一脚踢在他尾脊骨上,气愤的道:“你才是快要死的人了,你敢诅咒我大师兄?”
祝南山痛得不敢哼出声来,楚子奇伸手一拦,说道:“燕兄弟,快听他说下去。”
祝南山道:“我要上官掌门人交出本门‘紫气神功’心法口诀,他不肯说……在下……
在下一时气愤……”
冷雪芬尖声道:“你把我表哥怎么了?”
宇文兰道:“快说呀!”
“好个恶贼!”燕儿听得心头又气又急,朝着他兜心就是一脚。
这一脚他是急怒攻心,用上了十成力道,踢得祝南山直挺挺跪着的人,口中“呃”了一声,凌空飞出,摔落在天井草丛之中。
冷雪芬娇躯一颤,哭出声来道:“楚大哥,这该怎么办?”
楚子奇道:“知道了他们如何下手的就好办了。”一面回过身去,搓着双手,然后在上官平身上,几处大穴慢慢的推拿起来。
宇文兰、冷雪芬、燕儿三人站在一旁,六只眼睛一霎不霎的只是望着楚子奇双手,谁也没敢说话。
这样足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楚子奇才收回双手,又迅快的弹落一指,点了上官平睡穴。
冷雪芬道:“楚大哥,好了吗?”
楚子奇直起身,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替上官兄弟解开了他三处五阴绝脉,他身中散功散,一身功力几乎全已痪散,而且胸口中了一记霸道的外门功夫‘破天掌’,胸骨碎裂,四肢又被他点残经脉,一时那有这么容易治疗,我是怕他内腑也受到剧震,所以先喂他服了一颗家师的治伤灵药,先护住他心脉……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得解去他身上散功毒药,才能再设法替他疗伤。”
宇文兰道:“散功毒药是这两个老贼下的了,他们身边一定有解药了。”
燕儿道:“我去把他们抓进来问问。”
急步奔了出去,从门口挟着杜东藩走入,又转身跑到天井草丛中把祝南山像拖死狗一般拖了进来。
祝南山虽然挨了他当胸一脚,但他究竟功力深厚,运气护胸,伤的还不算重,他是躺在草丛中装死,只有这样,才能少吃些苦头,他颈上还缠着白练蛇,更是不敢稍动一下。
楚子奇道:“燕兄弟,你替姓杜的解开穴道。”
燕儿答应一声,举掌重重的在杜东藩身上拍下一掌。
杜东藩身子一震,他方才几乎连被什么人点了穴道都不知,此时倏地睁开眼睛来,看到石阶前站着的四人,心头登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就拱拱手,正待开口。
燕儿早已飞起一脚,踢在他身后腿弯上,喝道:“姓杜的,还不跪下?”
杜东藩穴道乍解,那有机会闪避,双腿一软,扑的跪了下去;但他刚一跪倒,足尖一点,又霍地跳起,那知刚一纵起,膝盖上一麻,又跪了下去。
宇文兰叱道:“燕兄弟叫你跪着说话,你就要跪下。”
杜东藩身为北岳派一派掌门,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自然脸上无光,不禁作色道:“宇文姑娘,杜某几时开罪了你,纵有得罪之处,也……”
燕儿气道:“你们谋害我大师兄,还想赖吗?”他站在杜东藩侧面,说话之时,又是一掌拍了过去。
这一记“拍”的一声,结结实实拍在杜东藩后脑和右耳之间,打得他两眼直冒金星,心头不由大怒,双脚受制,双手并未受制,右手一抬,正待回身朝燕儿劈去,就在此刻,突觉双肩一麻,两只手再也抬不起来。
楚子奇目光冷峻,问道:“杜东藩,你身上可有散功散解药?”
杜东藩早就看清楚了,形势对他不利,他心知无法抵赖,应声道:“有。”
楚子奇道:“燕兄弟,你去把他身上解药取出来。”
燕儿答应一声,走到他身边,探手入怀,一阵掏摸,取出一大堆东西,有银票、银两,和三个瓷瓶,就把三个瓷瓶送到楚子奇面前。
楚子奇接到手中,凝目看去,瓷瓶上都贴有红纸标签,写着“散功散”、“散功散解药”
和“北岳秘制治伤丹”等字样,一面又朝燕儿道:“你再去搜搜祝南山的身上。”
燕儿又走至祝南山耳边,伸手在他怀中掏摸了一阵,也同样摸出几张银票,一些碎银子,另外也有两个瓷瓶,送到楚子奇手中。
楚子奇也凝目看去,那只是普通刀创药、伤药,并没有散功散和解药,这就抬目朝杜东藩道:“你的散功散解药,是真的吗?”
杜东藩道:“这是黎佛婆交下来的,她要我们在上官掌门人酒中暗下散功散,这瓶解药是给兄弟和祝兄预先吞服,以防上官掌门人起疑,兄弟和祝兄都预先服了,功力并未消散,应该不假了。”
楚子奇看他说得不像有假,沉哼一声道:“反正你们两人都在我手中,也不怕有假。”
宇文兰道:“杜东藩,你记着了,上官平若是吃错了药,哼,我会把你们手脚一只只的斫下来,你们等着好了。”
杜东藩身上不禁冒出冷汗来,急道:“解药绝对不假,兄弟可以拿性命保证。”
楚子奇问道:“要服多少?”
杜东藩道:“不用太多,挑上一匕,就差不多了。”
楚子奇足尖朝躺在地上的祝南山蹴去,冷喝道:“祝南山,你还装什么死?给我起来。”
祝南山经他一说,果然不敢再装死了,骨碌翻身坐起。
楚子奇出手如电,在两人身上迅快的连点了几点,然后又替杜东藩拂开了四肢受制穴道,朝两人冷冷的道:“你们两人,经我用特殊手法,闭住三处经穴,只要不和人动手,不妄动真气,就和好人一般,只是每天午时,须我亲自给你们解开经穴,如果妄动真气,或是届时没有人给你们解穴,就会立时逆血攻心而死,从现在起,只要你们跟着咱们,就可无事。”
说完,拿着解药瓷瓶,转身走到上官平身边,揭开瓶盖,挑着药末,纳入他口中,一面回身朝燕儿道:“你去看看,后进可有人住?”
燕儿答应一声,转身往后进奔去。宇文兰因楚子奇已经点闭了祝南山两人的经穴,也一招手,把缠在祝南山颈上的小白收了回去。
祝南山长长的吁了口气,果然和杜东藩站在一起,不敢逃走。
燕儿及时三脚两步的奔了出来,叫道:“楚大哥,这庙后面,有三间小屋,住着一个聋耳的老道士,叫了半天才叫起来,又听不见话……”
正说之间,果见燕儿后面跟着走出一个腰背已弯的灰衣老道,一手拿着一个烛台,佝偻着身子走了出来,一双灰黝无光的眼睛,望望众人,惊异的道:“诸位施主这么晚了,光临小庙……”他这一走近,才看到地上还直挺挺躺着一个人,不觉吃惊道:“这……位施主……
怎么了……”
楚子奇拱拱手道:“道长请了,在下兄弟患了急症,想暂借贵庙休养。”
灰衣老道侧耳朵道:“这位施主说什么?”
燕儿附着他耳朵大声道:“我大哥生了病,要在这里借住……”
灰衣老道偏头望望燕儿,问道:“什么且住?”
宇文兰道:“楚大哥,我们不会另找附近农家借住几天,这破庙里什么也没有,我们走吧!”
楚子奇道:“他伤势如此沉重,尤其胸骨已碎,如何还能移动?”一面大声朝灰衣老道说道:“我们是要借贵庙住几天。”
这回他是以真气贯注在话声中说出,听到灰衣老道耳中,声音就很响了。
灰衣老道偏头笑道:“原来几位施主要在这里借住,小道也只是在这里暂时住几天的,可不是这里的庙祝,后面一共有三间小屋,小道住的是最破烂的一间了,中间一间是客堂,右边还有一间房,是城里一位读书相公住的,他前天回城里去了,要小道给他照顾一下,房门没锁,这位施主既然有病,就到右边小屋里将就休息吧!”
楚子奇道谢一声,俯下身双手轻轻抄起上官平的身子。
灰衣老道一手掌着烛台,抢先走在前面,说道:“小道替你们引路。”佝偻着身子,走在前面。
楚子奇跟在他身后而行,冷雪芬、宇文兰、燕儿也跟着走去。
宇文兰回头朝祝南山、杜东藩道:“你们两个不用跟来,就给我在这里守着,如敢逃走,哼……”
楚子奇边走边道:“宇文姑娘,你只管进来,他们要想活命,不会走的。”
杜东藩、祝南山两人心里虽然愤怒,却不敢开口,就在前殿石阶上坐了下来。
小庙后进,果然有三间小屋,楚子奇等人跟着灰衣老道走到右首一间门口,灰衣老道已经推开木门,走了进去,把手中灯台放到一张小桌上,笑了笑道:“这里被褥都是现成的,好了,小道告退了。”说完偻着腰跨出门去。
楚子奇举目一看,这房间略呈长形,靠里首果然放着一张木床,床上被褥俱全,右首是一排花格子窗,还糊着薄纸,窗下有一张书桌,两把木椅,收拾得还算干净。心中暗想:这间房老道人说是城里一位读书相公住的,上官平身负重伤,不能移动,才借住一两天,如今他身上**的,岂不把人被褥都弄湿了?何况一身湿衣,也容易受凉,该替他脱下来才好。
心中这一想,不禁又躇踌起来。
冷雪芬看他抱着上官平站着发楞,忍不住问道:“楚大哥,你怎么不把他放到床上去呢?”
楚子奇道:“上官兄弟一身衣衫尽湿,怎能放到床上去呢?我想不如先把他湿衣服脱下才好。”
冷雪芬道:“那就快些把他湿衣脱下了。”
楚子奇脸上微微一热,心中暗道:“你不知道我也是女儿之身,怎好……”
宇文兰道:“是啊,楚大哥,你是不是要我们帮忙,我和冷姐姐也不用避什么男女之嫌了,要我们帮忙,你只管说好了。”
楚子奇听得心中甚为感动,暗想:她们不避男女之嫌,我扮了男装,又何用避男女之嫌呢?目前救人要紧,先让上官平躺下来才是。这就说道:“也好,那你先去把床上被褥卷起来,免得弄湿了。”
宇文兰答应一声,立即走过去卷起了被褥。楚子奇把上官平放在床板上。
冷雪芬回头朝燕儿道:“你去把门掩上了。”
燕儿过去掩上了门。
楚子奇动手解开了上官平的长衫,宇文兰帮着他把长衫脱下,接着又替他除去了内衣,楚子奇伸手抱起上官平身子,宇文兰又迅快的把被褥铺好,楚子奇才轻轻放下上官平身子,给他盖上薄被。
冷雪芬接过上官平的湿衣,回身朝燕儿笑道:“燕兄弟,你又有一件差使干了。”
燕儿道:“冷姐姐要我把大师兄的衣衫烤干吗?”
冷雪芬道:“不用你去升火烤衣,前面不是有两个人空着没事做吗?你只要出去一趟,要他们烤好了。”
宇文兰咭的笑道:“冷姐姐说得对,罚他们去烤衣衫,谁要他们把上官平衣衫淋湿的?”
燕儿接过衣衫,开门出去。
冷雪芬看楚子奇只是站在床前望着上官平,悄悄走近过去,说道:“楚大哥,表哥服了解药,不知伤势会不会好转些了?”
楚子奇道:“我给他服的是师父的治伤灵药应该可以把伤势托住了,但上官兄弟是服了散功药物,功力消散之后才负的伤,至少要等服下的解药药力散去之后,本身功力才能慢慢的恢复,那时疗伤才能奏效。”
冷雪芬道:“表哥的功力还能恢复吗?”
楚子奇笑了笑道:“上官兄弟只是服了散功药物,功力才消散的,这和一般被人破去真气的失去功力不一样,只要散功药物解了,功力自然也恢复了。”
冷雪芬问道:“表哥不是被那恶贼点废了四肢穴道吗?”
楚子奇道:“这倒不要紧,只要功力恢复了,我再替他打通手足十二经络,就可无事。”
冷雪芬舒了口气道:“这样就好了,我还一直替表哥担心呢!四肢要是残废了那该怎么办?”
楚子奇朝她笑道:“小妹子,你只管放心,楚大哥保证还你一个四肢不废的表哥就是了。”
冷雪芬脸上一红,不依道:“楚大哥,你取笑我,我不来啦!”
宇文兰独个说道:“等上官平好了,我非找这三个狗东西不可,我要叫小白每人咬他十口。”
冷雪芬道:“那不是把他们毒死了吗?”
宇文兰道:“就要让他们毒死才好!”
冷雪芬道:“其实罪魁祸首还是黎佛婆,这笔帐应该找黎佛婆算才对。”
宇文兰恨恨的道:“这老虔婆善于用毒,她也不怕我小白,凭本领,我又打不过她……”
楚子奇笑道:“两位小妹子若要找黎佛婆出气,我倒有一个办法。”
宇文兰道:“楚大哥有什么法子?”
楚子奇道:“我教你们每人四记手法,以后不论你们单独遇上她也好,同时遇上她也好,包管你们一出手就可将她制住。”
宇文兰道:“一定制得住她?”
楚子奇道:“自然一定可以把她制住。”
燕儿一下跃了进来,说道:“楚大哥,一定可以制住谁?”
楚子奇道:“好,你也见者有份,今晚大家没事可做,我就传给你们,这手法学起来很不容易,这样吧,现在你们有三个人,这手法一共有九式,你们正好每人分练三式,等练熟了,再互相交换,九式就都可以学全了,其实学会了三式,已经足够使用了,除了这人北黎佛婆还要强,否则还用不到三式呢!”
燕儿听说这手如此神妙,不觉喜的跳了起来,叫道:“好楚大哥,你快些教我们吧!”
冷雪芬道:“你把衣衫交给他们了,他们怎么说呢?”
燕儿笑道:“他们被楚大哥闭了穴道,牙缝里那敢迸出半个不字来,我把大师兄的衣衫递给他们,还不乖乖的去捡了木柴来,在大殿上升起火来了。”一面催道:“楚大哥,你现在可以教我们了。”
楚子奇九式手法分别传给了三人,一面详细解说应如何出手,如何制敌的诀窍,一面随着手式比划示范,务求详尽。
这九式手法,看似简单,但一经练习,就有易懂难学之感,不,懂也不易,因为要一招克敌,必须拿捏得十分精确,尤其一招出手,左右反覆之间,好像变化繁复,令人不可捉摸,但从楚子奇使出来的招式看去,却又十分简单。
三人先前还以为九式手法,何用三个人分开来练?有一两个时辰还怕练不熟?那知道这回一经练习,连仅仅一个式样,反覆练习了差不多一个更次,才仅能依样葫芦,形式有些像了,要进一步驭繁为简去领悟它的变化,还是差得远呢!
楚子奇站在三人身边,连一个极细微的动作,都不肯放过,随时详为纠正,务必完全符合规定的手势而已。要知三人对武功一道都是已有相当根基的人,练习起来还有如此困难,动辄不合,这可把三人练得大为惊诧,天下竟有手势这么简单,变化却又这么繁复,练来这么困难的手法!
就因为这手法,就算今晚不能把它练熟,也要把它练会才是,当下各人就一心一意的反覆勤练,细心摧摩着出手姿势,谁也不去和楚子奇说话。
楚子奇看看上官平服下解药已有半个多时辰,估量药力业已行开,散功散消解之后,他体内功力,应该正在逐渐恢复,自己此时正该替他运气打通经络了。
心念转动,这就举步朝床前走近,侧身在床沿坐下,把上官平双手从被中取出,又替他盖好薄被,然后俯着身子,伸出双手,和上官平双手掌相抵,五指交叉握住,缓缓吸了口气,把本身真气从掌心传出,朝上官平掌心输了过去。
那知真气堪堪传过手掌,输到上官平掌心,只觉上官平掌心竟然生出抗拒,真气一点也送不过去,心头不觉一怔,急忙澄心静虑运起一口真气,加强内力,朝上官平双掌掌心冲去。
那知他不加强内力,上官平掌心只是微生抗拒,这一加强内力,上官平掌心的抗拒力道也随着加强,不但内力无法输入,反而震得楚子奇双掌几乎握不住上官平双手。
这下可把楚子奇惊讶不知所云,心中暗想:就算他体内消散功力,正在逐渐复元,自己内力也不至于输送不进去,真气无法输入,就无法打通他的经络,那就无法给他疗伤了,这该怎么办好?
他放下握住上官平双手,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随即忖道:“双手掌心无法输入真气,你不在他‘百会穴’上试试?”
心念一动,立即站起身子,调匀气机,伸出手去,按在上官平“百会穴”上,再徐徐把真气从掌心透出,那知才一运气,手掌立被震起来一寸多高,不觉攒攒眉,忖道:“他体内何以会有这么强的震力呢?”
他不知道上官平练的“紫气神功”,乃是道家玄门正宗功夫,除非体内神功全数消散,否则这股护身真气,循环全身,不受任何外来真气的侵入,和其他功夫不同之处,也在于此。
楚子奇两次施为,均被上官平体内真气所排拒,他不但不替上官兄弟高兴,反而感到束手无策,因为不打通上官平十二经络,他四肢被点残的经穴未解,时间长了,就真会变成残废,尤其他伤势极重,更非以真气疗伤不可。
他缓缓在床沿上坐下,望着脸色苍白的上官平,简直一筹莫展,心想:“看来只有一个办法,带他去求师父救他了……但此去……路程遥远……”
方在沉思之际,突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东海路有这么远,救人如何来得及?”
楚子奇蓦然一惊,抬目看去,宇文兰等三人正在专心一志的练习自己传他们的三记手法,当然不会说话,此外就没有旁的人了,再说,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更不会有人说:
“东海”二字……
一时怀疑是自己在沉思中起的幻觉,但明明有人说话,自己听得最清楚也没有了。
楚子奇站起身,从三人身旁走过,三人敢情沉迷在招式变化之中,浑似不觉,跨出房门,小天井中夜色迷朦,连风声也没有,左首小屋中那个既聋又偻的老道,早已睡熟了,隐约可以听到他打鼾的声音。
楚子奇重又回入屋中,走近床前,只听耳边又有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这小子练的是紫气神功,从任何穴道攻入真气,都会遭到排拒,只有一个方法,可以一试……”
这回楚子奇听清楚了,果然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急忙抱拳向空作揖,说道:“在下兄弟伤势沉重,还望前辈高人施救。”
房中本来静得没有一点声音,他这一说话,使得正在练习手法的三人都不觉停了下来。
冷雪芬看他向空作揖,忍不住问道:“楚大哥,你在跟谁说话呢?”
楚子奇没有答话,只是脸色虔敬的仰望着屋顶,这情形看得三人大是奇怪。
楚子奇话声一落,果然又听耳边响起那极细的声音说道:“看你蛮聪明,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到?穴道会抗拒外来真气,你不会从他嘴里把真气哺过去?”
楚子奇听得面有喜色,连连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在下感激不尽。”
那声音就不再说话。
冷雪芬问道:“楚大哥,你究竟在跟谁说话呢?”
楚子奇道:“方才我替上官兄弟运气,但掌心和‘百会穴’都遭到他体内真气的抗拒,无法把真气度入,正感束手无策,耳中听到有一缕极细声音说话……”
宇文兰道:“有人用‘传音入密’和你说话,这人是谁呢?”
楚子奇道:“这位前辈使的不是‘传音入密’,因为话声极细,好像在耳朵里面和你说话,和‘传音入密’不同……”
宇文兰道:“他说什么呢?”
楚子奇道:“这位前辈说穴道会抗拒外来的真气,可以把真气从……口中度入……”
他说到口中度入,脸上不觉一热。
冷雪芬喜道:“楚大哥,那就快些给表哥度气了。”
楚子奇为难的道:“这……”
冷雪芬幽幽的道:“楚大哥,你看我功力够不够,否则由我来哺他好了。”
楚子奇看她晶莹如玉的脸上,一片圣洁,心中暗暗感到惭愧,一面笑了笑道:“这不是光是给他哺气,在哺气之时,还须催动真气,替他打通十二经络,你们给我守着护法,还是由我来吧!”
冷雪芬道:“楚大哥,你真好。”
宇文兰催道:“楚大哥,那就快些给他哺气了,冷姐姐,我们去守着门户。”
两人迅快的走到房门口站定。
燕儿道:“我呢?”
楚子奇终因自己乃是女儿之身,给上官平口对口哺气,让他在身旁看着,总觉不好意思,这就说道:“你站到檐下小天井里去,不可让任何人进来。”
燕儿道:“得令。”跳起身子往门外掠去。
楚子奇走近床前,心头小鹿不禁怦怦跳动,他定了定神,调匀呼吸,暗暗一咬牙,就俯下身去,把两片嘴唇紧紧接住上官平的嘴上,然后舌尖运动,拨开上官平紧闭的牙关,把真气缓缓往上官平口中输入,这回果然不再受到他体内真气的抗拒,顺利注行经络。
口口口口口口
却说杜东藩、祝南山两人,被楚子奇闭住了身上经穴,留在前面大殿之上,升了一堆火,正在替上官平烤淋湿的衣衫,他们知道楚子奇武功高出自己两人甚多,最惹不起的还是宇文兰,因为她是教主的千金,别说自己两人,就是黎佛婆也惹不起她。因此两人除了专心烤着衣衫,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时山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祝南山攒攒眉道:“这时候还有什么人到这里来?”
杜东藩道:“咱们方才应该把山门关上了,谁来也不准进来……”
只听一个清朗声音笑道:“老夫来呢?”
杜东藩听得悚然、一惊道:“会是教主?”
“不错。”宇文靖含笑走入,说道:“正是老夫,哦,杜兄、祝兄在这里升火烤衣衫?”
宇文靖身后还随着两个人,那是黑白双扇聂大成、聂大器兄弟。
杜东藩蹲着的人急忙站起,抱拳道:“原来是教主驾到。”
祝南山也赶紧抱拳道:“属下见过教主。”
宇文靖含笑道:“老夫接获黎佛婆报告,你们把上官平擒住了,这是一件大功,只是此人对本教尚有用处,不可伤他性命。”
杜东藩、祝南山两人听得暗暗一惊,方才还真亏楚子奇赶了来,依祝南山的意见,他问出东岳山派内功口诀,就要把上官平活埋了,真若把上官平活埋了,这回宇文教主向自己两人要人,岂不糟了?
宇文靖看他两人没有作声,目光一抬,问道:“上官平人呢?”
杜东藩嗫嚅的道:“他……就在后面……”
宇文靖点点头,说道:“你们去把他弄出来,老夫这就把他带走。”
祝南山嗫嚅的道:“启禀教主,属下二人把上官平弄到这里,后来七星会的楚会主赶来,把他救下,现在正在后进……”
“又是楚子奇。”宇文靖双眉微揽,忽然目光掠过两人,问道:“你们两人可是被他制住了穴道吗?”
杜东藩心头一动,忙道:“教主明察,兄弟和祝兄被楚子奇用手法闭住了三处经穴,据说每天午时,非他亲手解穴,就会逆血攻心!”
宇文靖拂须笑道:“楚子奇用什么方法封闭了你们三处穴道?”
祝南山道:“属下当时只觉身上像被清风吹过,不知他封了什么穴道?”
宇文靖含笑道:“你们过来让老夫看看。”
祝南山道:“楚会主曾说不可……妄自解穴……”
“老夫知道。”宇文靖道:“他使的大概是截经手法了,只要妄动真气,或是不明此种手法的人妄自解穴,立会逆血攻心,你们只管过来,截经手法还难不倒老夫。”
杜东藩、祝南山听他这么说法,只得举步走了过去。
宇文靖待两人走近,右手衣袖倏地朝两人身上拂去,这一手奇快无比,衣袖拂过,抬目笑道:“好了,你们运气试试,是不是已经解了?”
杜东藩、祝南山自从经穴受制,就谨记着楚子奇的话,不敢再行运气,此时经宇文教主大袖一展,听说已经解开了身上经穴,先前还有些不敢相信,依言运气检查,果然丝毫没有异样,证明确已解开了受制经穴,不由大喜过望,他衷心悦服,同时拱着手道:“教主神功盖世,属下二人望尘莫及。”
宇文靖微微一笑道:“你们现在可以进去,叫楚子奇来见我了。”
杜东藩望望祝南山,依然嗫嚅的道:“教主有所不知,和楚子奇同来的,还有公主,在下……”
宇文靖颇感意外的道:“兰儿也来了?”
祝南山道:“还有一个玄女门的冷雪芬。”
宇文靖点点头道:“不要紧,兰儿听说老夫来了,不敢难为你们的,只管去叫楚子奇出来,老夫有话和他说。”
祝南山、杜东藩仗著有宇文靖替他们撑腰,胆子一壮,口中应了声“是”,就举步往后进走去。
刚跨进小天井,就看到燕儿一个人站在天井中间,他看到两人鬼鬼祟祟的走来,就大声喝道:“你们进来作甚?楚大哥要你们留在外面的,你们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杜东藩、祝南山在江湖上成名多年,方才一来是当着宇文兰不敢反抗,二来是穴道受制,才忍受着气,现在宇文教主亲来,减少了对宇文兰的忌惮,何况身上经穴已解,谁还受你乳臭未干毛头小子的鸟气?
祝南山朝他阴恻恻笑道:“小子,你真是狗仗人势,敢对老夫如此说话,不教训教训你,还当老夫是好惹的人?”
他方才被燕儿踢得脊尾骨还在隐隐作痛,心里恨透了他,喝声出口,人已一个箭步欺到燕儿面前,右手一探,朝他左肩抓来,五指如钩,出手奇快,使的是一记擒拿手法。
这下如果被他拿住“肩井穴”,纵不当场昏倒,也会全身麻痹,如通电流。
燕儿身手可也并不含糊,身形一闪,便自让开。
祝南山是什么人?一出手,岂容你有喘息的机会,右手未收,左手又闪电般抓到。
燕儿连还手都来不及,又急忙闪身而出,祝南山口中嘿了一声,倏地跨进一大步,又是一记擒拿手反撩而出。
燕儿再待闪避已是不及,突听耳边有人低笑道:“你刚才不是已经学会一记手法吗?怎么忘了?”
原来燕儿刚才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练会了一记手法,耳中听到有人暗中提醒自己,也不知道这说话的人是谁?匆忙之间,无暇思索,依照学会的手法,左手用手背朝祝南山抓来的手臂上拂去。
这一下他根本不知是否有效?手势拂出,人也急急向右闪出,耳中只听祝南山哼了一声,往后跃退,举目看去,但见他一只右手已经垂了下去,左手正在手肘间抡动,一张老脸都已胀红,生似吃了大亏。
这下直看得燕儿大乐,楚大哥教给自己的手法,果然管用极了!
杜东藩眼看祝南山正要得手,忽然暴退,而且右臂下垂若废,心中暗暗奇怪,急急问道:
“祝兄怎么了?”
祝南山根本没看清楚燕儿使的是什么手法?但觉右肘一麻,不但整条手臂若废,连半边身子也像中风一般,突然麻木不仁,转动不得,听到杜东藩的话,连说话也来不及,只哼了一声,一面暗自运气解穴。
燕儿得意的道:“我叫你们出去,谁叫你们不听的?哼,他还想和我动手,这是自讨苦吃,你还不把他挟着退出去,也想自讨苦吃吗?”
杜东藩身为北岳一派掌门,给一个小孩当面叱责,如何能忍?口中嘿了一声,阴沉一笑道:“好小子,你说杜某也想自讨苦吃,要怎么讨法?”
话声中,倏地一步跨到燕儿面前,右腕一振,骈起食中二指,迅速无俦朝燕儿“将台穴”
点来。
燕儿看得大喜,因为他三记手法,还只学会一记,这这一记手法,就是要人家把手伸过来才能出手,杜东藩伸手点来,岂不是自己送上来的?他连想都没有想,左手抬处,又用手背朝杜东藩伸手来的手肘上拂去。
这一招还真管用,杜东藩连后退都来不及,就口中“啊”了一声,半边身躯骤然如同触电,酸麻得无法转动,瞪着两眼,流露出惊怒之色。
燕儿看他情形,就知一招奏功,不觉笑嘻嘻的走近过去,说道:“我没说错吧,怎么叫要讨苦吃,你现在知道了吧?”
杜东藩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一招之间,受制于人,不,他们只是从右肘到肩膀的经脉遭受拂锁,以至半身麻木,再也无力和人动手,双足仍能行动,他看燕儿走近过来,脚下不由自主的往后连退。
祝南山暗自运气行功,但觉右臂经脚似已闭塞,任你如何冲穴,也休想冲得开穴道,不得已只好用左手揉摩着手臂,一面说道:“杜兄,这小子手法怪异,咱们快退出去……”
退出去,是暗示杜东藩,只有请宇文教主去解开经穴了。
杜东藩自然听得懂,口中“唔”了一声,两人同时往前进退去。
燕儿大笑道:“我早叫你们出去,你们早些退出去,不是就没事了吗?”
话声未落,只听一声朗笑传了进来,杜、祝两人刚退到门口,宇文靖已经含笑走了进来,目注两人,奇道:“杜兄、祝兄,怎么又被楚会主截经手法所伤?”
宇文靖抬目看了燕儿一眼,走近两人身边,伸手朝杜东藩、祝南山肩头拍了一掌,这一掌手法极快,但拍中带揉,一连变了三种手法,才把两人被锁的经络解开。
他先前只不过目光朝燕儿一瞥,并不十分注意,但解开两人经穴之后,一双比雷还亮的目光却注视着燕儿,徐徐说道:“小兄弟,你使的‘锁云手’是那里学来的?”
燕儿不知楚大哥教给自己的手法,叫做锁云手,闻言得意的道:“你说得出‘锁云手’,还问我作甚?”
宇文靖听得毫不为忤,说道:“这么说,小兄弟是落花岛来的了?”
燕儿道:“是便怎样?”
祝南山对燕儿恨之入骨,眼看教主对他说话,似极容忍,就在边上说道:“教主,这小子是东岳派的人,他是上官平的师弟。”
燕儿终究是小孩儿家,闻言气道:“我本来就是东岳派的人,谁像你是叛派的坏人。”
这话就是说他不是落花岛来的了。
宇文靖含笑道:“小兄弟既是上官平的师弟,老夫也不难为你,老夫听说兰儿和你们在一起,你快去叫楚会主和兰儿出来。”
燕儿听得大急,说道:“楚大哥正有事,不能来见你。”
宇文靖看他面露慌张,又微微一笑道:“那就叫兰儿出来好了。”
燕儿后退一步,说道:“宇文姐姐也不能出来。”
宇文靖道:“那么你领老夫进去瞧瞧吧!”
燕儿听得更急,说道:“你不能进去。”
宇文靖道:“为什么?”
燕儿道:“你想进去,就得无接我一招。”
话声出口,突听耳边有人说道:“你只会一招,对他并不管用。”
宇文靖大笑道:“小兄弟要老夫接你一招?哈哈,老夫岂会和你娃儿动手?”
燕儿听到耳边有人说话,登时想起方才也是有人提醒自己使展“锁云手”,才制住祝南山的,这人大概就是楚大哥说的前辈高人了,心中正在想着,只听耳朵中又有人细声说道:
“对,宇文靖是个极自负的人,你只要用话激住他就成,唔,你就说:要进去,就得先通过你这一关,他是一教之主,总不能按规矩来吧,你只要听我的,保管你不吃亏。”
燕儿知道暗中有前辈高人相助,自然大喜过望,这就昂着头道:“要进去,就得先通过我这一关,你不和我动手,就不能进去,你是一教之主,总不能不按规柜来吧?”
宇文靖给他这么一说,果然停下步来,笑道:“这规矩是谁定的?”
燕儿道:“你教里不是也有规矩吗?这里的规矩,自然是楚大哥定了。”
宇文靖点头笑道:“好,好,依你规矩,该当如何?”
燕儿听到那细声在耳朵中说道:“你就说只要接得住你一招,你这一关就算是通过了。”
燕儿依言道:“我方才说过了,只要接得住我一招,我这一关就算通过了。”
宇文靖又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他只说了一个“好”字,左手一抬,说道:
“大器,你去接他一招,不许用扇。”
他对燕儿小小年纪,有这份豪气,颇为嘉许,黑白双扇,以铁扇成刀,号称双扇之下,从无活口,他要聂大器不许用扇,就是怕聂大器使出铁扇来伤了燕儿,自己身为朝阳教一教之主,在他面前,伤了一个小孩,传出江湖岂不辱没了名头?
聂大器答应一声,举步起出,果然把他铁扇朝腰里一插,说道:“小娃儿,你要怎么比法?”
燕儿望望宇文靖,说道:“我和他动手的时候,你们不能偷偷的进去。”
宇文靖大笑道:“你把老夫看作何等人了?”
燕儿道:“我知道你是一教之主,说出的话一定会算,但他们三个就靠不住。”
宇文靖道:“小兄弟只管放心,有老夫在这里,谁敢进去?”
“好,我相信你。”燕儿话刚说完,只听耳朵中又响起那细声道:“你告诉他,他只管放手攻来,你只使一招,如果使了两招,就算你输。”
燕儿听了大是作难,宇文靖自己虽然不出手,但跟他同来的人,一定是高手无疑,叫人家放手攻来,自己只使一招,多使一招就算输了,这不是稳输的吗?但他还是照着细声说的话,说道:“你只管放手攻来,我只使一招,如果使了两招,就算我输。”
这话自然太托大了,宇文靖一手捻须,望着他只是微微一笑;但聂大器可不同了,一个小娃儿,口气说得这么大,这不是瞧不起黑白双扇?口中不觉发出嘿嘿阴笑,双手缓缓提起,说道:“小娃儿,你准备了。”
这可是在教主面前,否则你小子这般无礼,双爪早就随声发出来了。
燕儿还没开口,只听耳朵里又响起那细声说道:“黑扇聂大器,这下可被你激怒了,哈!
咱们就先逗逗他,不过以他的武功,你只怕一招也接不下来,你可千万记住,不论他如何出手,你不用躲闪,只要跳起来就好,但不能跳得太高,最多跳起一尺光景,还有,我叫你出手,你就使那一招,别忘了,好,你叫他动手好了。”
跳起一尺光景,就能避得开这黑衣人的一击了?燕儿心头尽管起疑,但他相信这细声说话的高人,一定有道理,这就随便摆了个姿势,招手道:“你只管出手好了。”
这下连宇文靖也看得大奇,这娃儿摆的是什么姿势?凭他这副姿势,说什么也躲不开聂大器一击。
聂大器沉笑一声,左手化抓,疾向燕儿右肩抓来,右肩虽然当胸不发,但只要你身子一动,立可出手。
燕儿看他只出一只左手,这种招式,自己也躲闪得开(这是他的看法,聂大器又岂会如此简单),但为了要试试那细声说的话灵不灵?他果然并没躲开,只是双足一点,轻轻跳起一尺来高。
聂大器抓出的左手原是可虚可实,见他身子一动,左手未收,右手疾出,抓了过来,在他想来,任你燕儿身法多快,也绝逃不出他这一抓之势。
燕儿身子堪堪跳起,陡觉好似被一股无形力量托住,跳起的人本来只能直上直落,但他身子被一股无形力量托住,忽然随着聂大器抓出的右手,往后飞退,和聂大器抓来的手爪相距不过五寸,好像是被聂大器爪风推出去的。一个人的手臂,就只有这么长,伸到了再伸不出去的时候,燕儿也停住了,相距依然只有五寸。
但聂大器一招出手,岂会停住?他“嘿”了一声,举步跨上,左手一翻,拦腰抓来。
燕儿方才这一跳,业已证实细声说的话,果然有效,心头登时实了,你口中发出“嘿”
来,我给你“嘻”的一笑,再次双足一点,跳起一尺来高。
果然那股无形力量又一下托住了自己的身子,聂大器左手拦腰横抓,他身子就随着对方横扫之势,向右首飞了出去。
聂大器的手爪依然和燕儿只有四、五寸之差,好像聂大器的手爪在后面追他,却始终保持着五寸距离,一直到你反手抓到再也抓不过去,燕儿也就停下来了。
一个人跳起来了,就不可能再横飞出去。宇文靖双目注视着燕儿,心中暗道:“祝南山说这娃儿是东岳派的人,东岳派那来这么怪异的身法?”
聂大器两爪落空,一个人也随着左手那一抓,倏地转过身来,他动作何等迅速,转身之际,收回左手,等身形一转,双手突发,这回他可不再客气,双手在这一瞬间,就幻起一片爪影,十道尖风,纵横交织,几乎觑定燕儿立身之处而发,不论你向左右任何一个方向闪出,都在他爪影变化的笼罩之下,除非你往后退,但后退还是正面相对,他可以进步追击,谅你也退不出多远。
他这边双爪甫发,燕儿已经跳了起来,这回他但觉呼的一声,一个人从聂大器头顶飞了过去。
本来,聂大器抓来,你从他头顶飞过去,不是背对背了吗?但燕儿只觉身子在落地时,又一个轻旋转了过来,正好落到了聂大器的背后。
就在此时,细声又在耳朵里面喝道:“快准备出手了,好,一、二、三!”
燕儿声音入耳,急忙右手一抬,朝前拂去。
聂大器对敌经验何等老练,燕儿落到他身后,他听风辨位,早已知道,身形未转,右手一记“龙尾挥风”朝后拍来。
这下就像他自己送上来的一般,燕儿武功没有他高,出手当然也没有他快,因此右手拂出在前,聂大器一记“龙尾挥风”,拍出在后,但恰好拂个正着。
聂大器但觉往后拍去的右手,突然一麻,半边身躯登时受到影响,再也转动不得。
燕儿一下拂中了聂大器右手,心中大喜,只听那细声又在耳朵中说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他,你已经让过他三招,第四招才出手的,他现在应该没有话说了?”
燕儿损人的话,还用人教?笑嘻嘻的转了过去,说道:“我说过你只管放手攻来,我只使一招就够了,方才你老哥攻了我三招,那是我让你的,我在你第四招上才还手,现在你服了吧?”
聂大成眼看兄弟被人制住,不觉嘿了一声道:“小娃儿,我来试你几招。”
宇文靖看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出燕儿使的是什么身法?普天之下的武功,连他都看不出来的,简直可说绝无仅有了,他左手朝聂大成微微一摆举步走到聂大器身边,右手五指迅若闪电,似推似拍,在聂大器右肩拍落,解开了被锁的经脉。
然后目光一抬,徐徐说道:“小兄弟,你身法高明得很,老夫见猎心喜,你敢不敢接我一招?不过你不用怕,老夫绝不会伤你一根毫发。”
燕儿得意的笑道:“你也要和我动手吗?”
他现在有人暗中相助,那会害怕?
宇文靖含笑道:“咱们以一招为限,看你能不能避得开老夫一招。”
在他说话之时,燕儿只听耳中细声说道:“你问他输了怎么说?”
燕儿霎霎眼睛,偏着头问道:“你输了呢,怎么说?”
宇文靖笑道:“方才是你说的,老夫要进去,先要通过你这一关,对不?”
燕儿道:“对。”
宇文靖又道:“比赛的结果,聂大器输了,他是代表老夫出手的,也等于老夫输了,这也等于老夫没通过你这一关,不能进去,对不?”
燕儿心中一喜,连连点头道:“对,对。”
宇文靖笑了笑道:“老夫虽然遵守诺言,不进去了,但老夫可以留在这里不走,对不?”
燕儿迟疑道:“你不进去,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宇文靖含笑道:“老夫要留下来,你总不能说老夫不遵守诺言吧?现在老夫要试你一招,也有条件……”
燕儿没待他说下去,摇手道:“你只管说出输了怎么办就好。”
“哈哈!”宇文靖大笑道:“小兄弟有把握胜得过老夫?”
燕儿道:“你别管嘛,你说,输了怎么说?”
宇文靖道:“老夫输了,就立即离开这里。”
燕儿道:“你说了要算数?”
宇文靖道:“老夫说出来了自然算数,你要接老夫一招,可要准备了!”
燕儿正待说“好”,突然耳朵中那细声道:“你要接他一招,那是非输不可,快说,要他接你一招,你才有胜算。”
燕儿忙摇手道:“慢点。”
宇文靖道:“怎么你不敢接老夫一招吗?”
燕儿道:“我们一开始,我就说要你接我一招的,怎么变成我接你一招了呢?我不管,我们赌的,就是你接我一招,你敢不敢?”
宇文靖大笑道:“你只会一招锁云手,也会而不精,要用来向老夫出手,哈哈,老夫就站着不动,让你拂上十下八下也伤不了老夫。”
那细声又在燕儿耳朵中说道:“你说,你使的不是锁云手。”
燕儿道:“谁说我要使锁云手了?”
宇文靖奇道:“这么说,小兄弟还另有高招了?”
那细声在燕儿耳中道:“你说,你使一记招式给他看,问他会不会破解?”
燕儿道:“我使一记招式出来,看你会不会破解?”
宇文靖越听越奇,点头道:“好,你使出来给老夫瞧瞧。”
燕儿道:“你如果不会破解,就是你输了。”
宇文靖拂须笑道:“这个自然。”
燕儿还未开口,就听耳朵中细声说道:“快听着,右脚朝前跨出半步,目光平视,左掌缓缓下压,右手同时要极其缓慢的朝上托去,就是这个姿势。”
燕儿心想:“原来就是这么简单。”一面抬目道:“你看清楚了!”随着话声右脚朝前跨半步,目光平视,左掌缓缓下压,右手也极其缓慢的朝上托起。
他使的很认真:像宇文靖这样的武林特级高手怎会看不出来?他只是摆了个样子而已,连一点力气也没有。
宇文靖乍睹之下,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之色,接着呵呵大笑道:“小兄弟,这是昔年托塔天王‘擎天三式’中的‘仰浊扬清’,你是从那里学来的?”
燕儿依然摆着姿势,说道:“你会不会破解?”
宇文靖朝他笑了笑道:“托塔天王的擎天三式,就是比老夫再强十倍的人,也无法破解,不过你小兄弟摆出来的姿势,却一点力道也没有,老夫不用破解,只要衣袖轻轻一拂你就会掼出去了。”
燕儿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闻言心中大是不服,双手罢着姿势,哼道:“你来试试看?”
宇文靖笑道:“小兄弟可是不服气?”
燕儿道:“我自然不服气了。”宇文靖含笑道:“好,你只管放心,老夫不会伤你的。”
说完,右手衣袖果然轻轻朝前拂来。
他本想也只是把燕儿的身子托起,送到石阶上去(燕儿拦着他,自然背向石阶),那知拂出的衣袖,快到拂到燕儿身前之际,突然感到不对,燕儿摆出的姿势,明明没有一点力道,此刻和自己衣袖乍接,从他那只上托的右手和下压的左手之间,忽然涌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来。
宇文靖拂出这一记衣袖,只用了两三成力道,衣袖立被震得反卷过来,他一时骤不及防,心下不由猛吃一惊:“真的会是抑浊扬清?”急忙后退了一步。
托塔天王远在六十年前就名震江湖,但“擎天三式”,据说业已失传,大家只知道“抑浊扬清”的姿势是左手下沉,右手上托,所以燕儿摆出这一记姿势来,他并不感到惊奇,以为燕儿听师父说过这招姿势,摆出来唬唬自己的,却想不到真会是这招失传已久的神功,居然还把自己震退了一步!
这下真把宇文靖惊诧得不知所魂,双目之中,金芒暴射,直盯着燕儿,过了半晌,突然发出一声了亮的大笑,说道:“老夫真想不到小兄弟小小年纪,居然学会了旷世无俦的‘擎天三式’,哈哈,这真是太好了!”口中说着,连身子也没晃一下,人已闪电般欺到燕儿身前,右手一探,朝燕儿手腕抓来。
燕儿几乎连他人影也没看清,只觉身子已被一股大力带动,一下移开了几尺。
宇文靖一抓竟然落了空,这是几十年前从未有过的事,他究是大行家,眼看自己出手之时,燕儿根本一点准备也没有,他身子忽然横移出去之际,首先脸有惊色,但避开自己一抓之后,立即脸上有了喜色,这分明是有人暗中相助了。
不错,以燕儿的年纪,方才那来这么大的内力?这暗中助他的人始终没有露面,却能隔空传力,借燕儿之手,把自己震退了一步,此人武功之高,岂不远在自己之上?
他心念这一动,不觉呵呵一笑,说道:“老夫只是和小兄弟开个玩笑而已,小兄弟何用如此慌张?”
燕儿道:“我几时慌张了哦,你方才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哈哈!”宇文靖大笑道:“小兄弟这是下逐客令了,好,你们随老夫走。”左手大袖一挥,转身往外就走。
黑白双扇自然跟着教主身后就走,杜东藩、祝南山心里一害怕,也急忙跟着朝外就走。
燕儿眼看宇文靖果然走了,心头不禁大喜双手朝空连拱,说道:“老人家,真是谢谢你了。”
燕儿又道:“老人家,我知道你是有大本领的人,你在暗中帮了我的忙,总该让我见见你老人家吧!”
那细声依然没有说话。
守在门内的宇文兰、冷雪芬两人,方才看到宇文靖进来,真是又惊又怕,后来看到燕儿居然赢了聂大器,连宇文靖都被他震退了一步,带着黑白双扇走了,两人心头才算放下了一块大石,此时看到燕儿一个人向天拱手,自言自语的说着。
宇文兰推出门去,探头问道:“燕儿,你在和谁说话呢?”
燕儿喜孜孜的道:“宇文姐姐、冷姐姐,你们都看到了,连宇文教主都输给我了,其实方才不是我出的手。”
宇文兰对爹的武功,她怎会不清楚,普天之下能胜得过爹的人,已是寥若晨星,燕儿当然不可能胜得过爹,这就急着问道:“那是什么人?”
燕儿道:“是一个细声在我耳朵里说话的人,他老人家本领可大著呢,他要我跳起来,就避过了黑衣人的一招,后来我照着他说了摆了个样子,就把宇文教主震退了。”
冷雪芬道:“你没看到他人?”
燕儿道:“连他说话的声音都很细,怎么看得到人?唉,真可惜,宇文教主走了,他也不再和我说话了,这叫做失了什么臂……”
冷雪芬嗤的笑道:“失之交臂。”
“对、对、失之交臂。”燕儿摊摊手道:“这么一个大本领的人,失之交臂,你们说是不是太可惜了?”
宇文兰道:“还有,方才你没叫杜东藩、祝南山留下来,也太可惜了。”
燕儿道:“啊,你方才怎不早说呢?”
宇文兰道:“我怕爹听见了,叫我出去,我怎么办?”
燕儿道:“楚大哥给大师兄度气,不知好了没有?”
冷雪芬道:“楚大哥说,表哥伤得很厉害,打通一次经络恐怕不够,天亮前还要再度一次气,楚大哥真力消耗得很多,这时正在运功,你还是守在外面,不可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