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热,加上家里气氛最近越发分裂,严珑的嫂子孟晓便决意带着欣怡住在丰华镇的老宅。
孟晓学会计专业的,毕业后就来楠城一边谈恋爱一边打工,二十三岁就和严瑞结婚。婚后就自然为丈夫家的餐饮店做起财务,每个月薪水四千块乐呵呵地拿到现在。
见小姑子考公考编着实辛苦,孟晓也劝过严珑,实在不行就来帮家里做事,学着打理一家店,日子总归过得去,等到了结婚时再考虑工作就行。可她那平素轻易不说话、说话便是“嗯嗯啊啊”的小姑子竟然不认同:“工作怎么能排在结婚后面?”
那会儿孟晓还觉得严珑经历单纯且认死理,她从小就被贤惠的妈妈以及正统的爸爸教育:“女孩子要以家庭为重。”至于以谁的家庭为重,她那深明大义的爹妈说:“你不要总挂记我们,好好地经营自己的小家庭,照顾好丈夫孩子,孝顺公婆,和小姑子友好相处就行。”夫妻俩真不愧一个姓孟,一个姓孔。而谨记父母教诲的孟晓嫁到楠城后就是这么做的。
其实以前全家人吃饭都在店里,毕竟做餐饮的就店吃店很方便。但自从严珑回乡备考,公婆商量后觉得应该给女儿“找点事情做”,要不孩子就家里蹲就蹲废了。也为了给严珑赋予点被需要的价值感,全家才又恢复回丰华镇吃饭的习惯。
孟晓通过这事儿更说服自己没嫁错人家,严家和孟家的价值观还是趋同的:以家为重,考虑到每个家庭成员的自尊心和未来,相互扶持,毫无怨言。但公婆小姑子还有严华这个老姑姑对她再好,也抵消不了严瑞婚后原形毕露带来的痛苦。
在自家这个餐饮管理有限责任公司中,法人是王红娟,总经理是严兴邦,副经理就是严瑞。按照楠城这一代家族小生意的风格,严瑞应该才是那个管实事的人。但他偏不,只是挂个名,上班也看心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从孟晓怀上欣怡后,他就经常在外面夜店流连忘返,楠城夜店没意思了,就去省城。省城夜店混得没新意了,就去魔都。外面也有些风言风语,有人看到严瑞搂着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说玩得花,但回家他就换了面孔,改成一副应酬生意累得要死还兼顾家庭爱护老婆孩子的好男人形象。
孟晓也曾想就这事和自己父母商量,但怕他们担心就忍了下去。可远嫁楠城,人生地不熟的,朋友几乎都没有,几乎无处倾诉的孟晓只能一再说服自己信任丈夫:糊里糊涂也好,得过且过也罢,她觉得日子过得去就行。只有一样她略微担心:严兴邦和严瑞还是想要儿子的。
但意外来得突然,那个怀孕五个月的女孩找到孟晓时,说她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孟晓摸着自己刚两个月的肚子目瞪口呆,“你想怎么样?”
女孩说不想怎么样,大家都是女人,不幸在爱上同一个男人。她只是希望严家人认自己的孩子,而且法律上不是有点迹象了么:非婚生子和婚生子同样享有继承权。女孩的意思也是严瑞的意思,“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不是养不起两个女人,怀的都是他的孩子,他不可能不负责。”
她哭过,颓废过,闹过,最后严瑞说了实话,“她怀的是儿子,你晓得我爸妈多希望再有个孙子。”
孟晓傻了眼,她几乎快认不得自己那曾经青春飞扬贴心温存的丈夫:怎么桩桩件件丑事到了他嘴里,都成了他负责任的体现,也成了他当大孝子的光荣?
严瑞又说,如果你生的也是儿子,那就更好。兄弟俩相互照应,还能共同保护欣怡对不对?
孟晓心里两难。离婚吧,手里牵一个肚子里揣一个,她要怎么养?将孩子留在严家她也是万万舍不得。不离婚就要成天被这事儿恶心。等到完全脱敏那一天,也不晓得严瑞在外面又招惹了多少个?也不知道那些新招惹的会不会只满足于拿点生活费不来逼他们离婚?
越想越烦的孟晓还是找了点渠道验明第二胎的性别,拿到“男”的认证后她愣了一秒,随即浑身被灌满力量。母凭子贵的她将报告书给公婆看,给丈夫瞧,收获欢喜一片,还拿到严兴邦的五万块红包。
装聋作哑到孟晓的肚子越来越大,五个月时她就向严兴邦请假,想回丰华镇养胎,也方便照顾大女儿。其实是她没法子平静面对丈夫严瑞。她一方面不想将严瑞进一步往“那边”的女孩处推,另一方面实在看到他就心烦作呕。两人不说话尴尬,一说话就吵。而性子软的孟晓不是吵架那块材料,只能想到躲。
这次大包小包整理好回丰华镇时,好巧不巧,孟晓又被平台派了王砚砚的车。穿着衬衫扎着马尾的女孩这次没有取消订单,反而在楼下帮她搬东西,路上还给欣怡买冰淇淋,并很不好意思地向孟晓道歉,“孟姐,上次是我不好意思让熟人知道我开网约车,所以我放你鸽子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太客气了。”孟晓脸色不好,眼圈青中泛黑,像饱受失眠困扰,被王砚砚打量时,她转走话题,“你不是做中介吗?是不是工作间隙顺便跑单也方便?”
王砚砚哼笑了声,准备如往常一样含混过去,可想到这是严珑的嫂子,她的手指抓紧方向盘,“嗯……算吧。”——还是没勇气说自己就是个正儿八经的网约车司机。
“你回来住严珑可就开心了。”王砚砚说严珑一个人住脚楼也不知道她怕不怕,毕竟后面房子空荡荡的。
“她不怕,严珑看着文弱,其实还挺喜欢一个人住。当时她回家,我们也是让她回市区的房子,可严珑说要陪姑姑,加上老房子总没人打理衰败得快,全家就同意了。”孟晓说话轻柔,慢悠悠的,沁出细细的婉约味道,一点都不像山东人。
她这模样让王砚砚又想到严珑,于是两人谈严珑又多了些。孟晓说严珑下周考那个事业单位编制,应该又开始日夜颠倒地熬了。
“她还习惯抱佛脚?”王砚砚笑,“可我觉得她不是很喜欢考公考编这事儿。”
“就是不喜欢。”孟晓老早就发现了,“还不是为了份安稳工作才逼着自己复习,有时题做了半小时,就坐那里发呆半小时,又玩一小时手机。我看着也不好说。毕竟她正儿八经的本科生,我才读了大专。”孟晓为小姑子着急,发觉自己一时话说多了,容易给外人留把柄。
王砚砚却马上勘破,“我和严珑不是一般的朋友,孟姐你放心。”
孟晓害羞地微笑,搂紧盯着手机屏幕的欣怡,“也得亏有了她辅导,我们欣怡成绩才不错。我就是挺担心她这么蹉跎下去,不谈恋爱也不操心结婚……你也知道,女孩子年纪上来是一瞬间的事。”
“嗯……恋爱结婚勉强不得的。就算不勉强的婚姻,又有几对善始善终。现在不就是离婚太多了,才搞出冷静期压压苗头嘛。”王砚砚转了个弯下高架,就朝丰华镇飞驰而去。她没想到自己的话勾起孟晓的心事,严珑这嫂子脸色深沉下去,最后微微摇头,“我有时觉得,我们现在的年轻女人,怎么活得还没有严华姑姑那么潇洒自在。”
车过了五孔石墩桥,再小心拐到巷子后,将将好停在严珑家后门。王砚砚摁喇叭时,严珑已经从门后探身,看到王砚砚和嫂子同时出现,严珑低头错开眼神,“我来搬。”
孟晓挺着肚子,客气地说自己来就行,被王砚砚扶到一边,“哎哟,和我们你还客气什么?”
她打开后备箱,伸手去抓行李箱把手,没想到严珑也准备提这个。两人指尖碰到,同时收回。最后还是王砚砚安排的,“你搬那个塑料杂物箱,大件交给我就好。”
严珑点头,搬起小箱子就跨过门槛朝院子而去,王砚砚则左手拖一只,右手提一件。很快,将东西整齐码在孟晓的房间内。出门时又和严珑打了照面,她往左严珑也往左,她向右严珑也朝右。最后王砚砚伸手摁住严珑两只胳膊,将女孩拉进房间,“来来,您先请。”
“你这么客气做什么。”严珑说,想起前天在四叔婆家搞完卫生,两人的白衬衫都染成黑衬衫,汗涔涔地黏在身上。回到车里各自捏着湿纸巾对着后视镜擦脸,王砚砚发现严珑左边脸颊沾了脏痕擦不掉,直接上手替她刮好久。最后严珑说,“谢谢。”王砚砚也说,“你和嗲地这么客气做什么。”说不客气,两人一路上几乎没太聊天,总怕又将那层纱上的洞口戳得更大。
“嗯……湘灵和她母亲约好了,我们周四晚上去她家如何?”说到正经事就不担心敏感性的严珑问王砚砚。
“哦,行嘛。”王砚砚说去院子里洗个手,顺便能不能讨杯水喝?
严珑跟在她身后,从冰箱取出瓶冰纯净水,一想日子不对,重倒了杯开水。一路走着一边用手招着热气送到院内,还和王砚砚一起坐在自家天井下纳凉。
“你怎么知道的?”王砚砚笑着问她。
“嗯……前天你就不喝冰的,要常温的。”严珑说。
这时孟晓端来水果请王砚砚吃,发现自家小姑子和严华嘴里的“从小欺负严珑的”王砚砚处在一种怪异的氛围中。她想起那天,那个怀孕的女孩坐在自己对面,说完“不幸在爱上同一个男人”,她们俩之间的沉默无语也类似这种状态。
王砚砚喝了半杯热水,吃了几粒圣女果,最后拍拍手说得回去工作了。严珑又站起来送她到门口,站在门槛上一手抓着门框,一手捏起拳头收在身手,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孟晓更奇怪。
王砚砚则磨蹭在严家门口,转身、再回头,望着严珑时咬着自己嘴唇,“那个……诶,严珑,周四见啊,晚上我接你。”
“哦。”严珑身体又向前探了点,但惯性让她差点站不稳,狼狈地滑下门槛时被王砚砚扶住。女孩嗔了她一眼,“哎,慢点。”声音一点不像她开车时的干脆热情,反而黏糊糊的,“嗲地走啦。”最后她说。
孟晓坐在天井内不由得直起腰,眼睛出神地望着门口这俩人。
王砚砚走后,严珑还在门口痴痴看了会儿。孟晓忍不住了,“王砚砚说她和你不是一般的朋友,你们关系……怪好的吧?她是你真正的闺蜜吧?她说什么嗲地啊。”
“啊?”严珑被嫂子的话喊回神,“嗯……算闺蜜吧,嗯,她是我嗲地。”严珑乱糟糟的脑子让她蹦出乱糟糟的一句话,震得孟晓干瞪眼,“你们……玩什么角色PLAY吗?”
“嗯。不玩角色扮演,她就说不出真话。”严珑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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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