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鹤望楼内人头攒动。
说书先生面前一张檀木桌案,醒木一敲引得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只见他折扇展开故弄玄虚说道:“都说那夫郎啊,眉心一点朱砂痣,红艳如血,肤色雪白,引得十里外的人家都纷纷上门,因其貌美引起了富甲一方的员外注意,想要将之强纳为妾。”
“诶,就在这时,成婚当天乌云黑压,狂风骤起,云间腾雾一条大黑龙,众人定睛一看,原来不是什么大黑龙,而是一条即将要化蛟的黑蛇。”
“只见那黑蛇直冲而下,一阵狂风将所有迎亲的队伍吹飞,白光一闪,在地上的红轿虽然凭空消失…”
二楼看台。
姜景旭将面前的茶盏推给对面的妇人。
妇人一身鹅黄长裙,黛青色的眉下一双圆溜溜的杏眼,豆蔻色的指尖轻点桌面,注意力完全被台下的说书吸引。
何禾听到茶盏碰撞的声音才转过头,笑着问:“我们晚上就留这儿吃吧。”
说话间,何禾屡屡转头,生怕错过一点说书的剧情。
姜景旭有些心不在焉的应答,据上京已有一月有余,自从住进了吏部侍郎府,他与薛祈年就再也没见过。
四皇子的回归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由于薛祈年哥儿的身份,寿王等人没有过多留意,毕竟寿王跟七皇子和太子三人的斗争正是白热化阶段,一个哥儿兄弟,构不成任何威胁。
姜景旭也换了新的名字,改姓李,叫上了李景旭,对外只称是已逝故交之子,如今故交去世将其为养子养在膝下。
李中城归来前就告知了何禾,家里要来个便宜儿子,姜景旭起先还不知任何跟这位名义上的母亲相处,毕竟他从懂事开始就没有在父母膝下。
没想到何禾的接受度非常高,在端详了他一刻后,就亲亲热热拉着他问喜好,事无巨细,把李中问过的问题全都重复了一遍。
这一月,何禾带着姜景旭速成了规矩,毕竟她跟皇室也算沾亲带故,能进宫的机会也不少,规矩肯定是不能落下的。
规矩学完后,何禾带着姜景旭去上京的各个圈里混了个脸熟,现在就连坊间在议论吏部侍郎的这位养子。
越是这种情况下,他和薛祈年越是不能见面,
况且如今的身份二人只是个陌生人,见面了还得装。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说书先生卡在最关键的夫郎发现自己的夫君居然在蜕皮部分停下,吊足了听众胃口。
姜景旭叹了口气,不知道薛祈年吃的好不好。
何禾意犹未尽收回视线,姜景旭盯着虚空一点正在发呆。
都说知子莫若母,虽然姜景旭不是她不是亲生的。
何禾捏起盘子里的糯米糍,咬了一口感叹道:“苦啊。”
“坏了啊?”姜景旭塞了一个到嘴里,甜腻的感觉在唇舌之间漫开,“不苦啊。”
何禾慢慢咽下,“我是说吃这个的人苦。”
她撑着脸,“说起来,我上一次见四皇子还是他七、八岁之时,这一次化险为夷归来,想必会参加下月的围猎吧。”
姜景旭会意,精神一震,“母亲?”
何禾:“放心好了,我们到时候抛下你爹,反正他连马也上不了。”
楼下换了位说书先生,现在正在讲狐妖与书生,何禾有些兴致缺缺,这个话本她已听过无数遍,现在正迷的蛇妖与夫郎。
没故事听就没必要留下来吃饭,她看了看天色,左右现在时辰尚早。
她站起身,“走吧,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儿。”
说是好玩的地儿,实际上是何禾自己想玩的地儿,嫁给李中城之前她就好玩乐,习武出游都是家常,回来嫁给了李中城不便出京,只好在京中找到乐子。
西郊处有一块极大的蹴鞠场,是何禾同她闺中姐妹一起办的,蹴鞠是每年大朝会的必备项目,大邵文强武弱,因此得到皇帝另眼平步青云的人也不是没有。
所以日常那些个世家公子也会来此,何禾也想顺便让姜景旭认识认识。
“哟,今日怎么有空来了?”王芪打趣她,近日何禾沉迷茶楼听话本,已经大半年不曾来了。
“这是…?”王芪迟疑的看着何禾身后的姜景旭。
“我儿子,你没听说吗?”何禾拉过姜景旭介绍,“我儿子,李景旭,旭儿,这位是王芪王夫人,礼部侍郎之妻。”
“王夫人。”姜景旭笑着点头。
“诶。”王芪回笑。
她没想到李中城他们居然真的收养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连姓都改了,难不成以后还要让他继承家业吗?
“旭儿,你去下面玩吧,魏之晋、胥凌风他们都在,让他们带带你。”何禾垫脚拍拍他的肩膀。
魏之晋、胥凌风他们的母亲都是她闺中密友,姜景旭初到京城她就介绍他们认识了,魏之晋与姜景旭性格相仿,胥凌风性格沉稳,三人倒是相处的不错。
姜景旭:“好。”
姜景旭的身影上一秒才消失在视线处,下一秒王芪就开口,“你怎么想的,你家老爷突然带回来一个这么大的少年,说是友人之子,可都这么大的孩子了,也不需要你们照顾啊。
王芪面露忧色,都说何禾令人艳羡,不光是她长公主嫡女的身份,更是因为她的好姻缘,李中城虽然出身寒门,可为人上进,凭他的能力,以后只怕是有的上升。
再着,李中城待何禾几十年如一日,哪怕何禾这么多年都无己出,李中城也未纳妾,夫妻二人举案齐眉。
如今平白无故多了个孩子,不免让人疑心。
“安心啦,我相信我家老爷。”何禾冲她一笑,开始翻桌子上的小点心吃。
王芪见她这副没心没肺样子不禁失笑,罢了,以她的性格也不会被欺负了去。
——
蹴鞠场上,魏之晋勾着姜景旭的脖子给他介绍玩法,“明白了吗?”
他仰头往后一瞧,悄悄道:“我们一会儿上场,把那个穿黄衣服的狗贼踢成零蛋,今天让他哭着回家找他娘,他奶奶的,上一场敢跟小爷玩阴的。”
一旁喝水的胥凌风被他的说法呛到,“你别带坏了景旭。”
魏之晋不满地撇嘴,“本来就是,卑鄙小人,枉为君子。”
胥凌风:“让你不好好听夫子的课,他能算君子吗?”
二人间隔着姜景旭开始拌嘴。
姜景旭被闹的头疼,顺着去看魏之晋说的人,他被众人簇拥,一群下人又是扇扇子,又是端水,又是擦汗,阵仗大的很。
倒是眼熟,依稀记得是谁家的嫡次子。
鸣笛击鼓响,姜景旭跟着魏之晋他们上场,蹴鞠是足球的前身,他很快就融入了节奏。
比赛还未过半,魏之晋说的那人就开始暗戳戳动手脚,姜景旭好几次见他借着传球的间隙踩人。
魏之晋几乎是黑着张脸踢完的全程,没能零封,最后结果是他们二,魏之晋他们四。
“某些人请的外援也不怎么样啊。”徐免接过侍从递来的湿毛巾擦去额头的汗,觑了姜景旭一眼,语气里满是贬低不屑,“下等人就是下等人,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一个半途捡回来的养子,也配跟他们一起玩蹴鞠,也就魏之晋他们自甘堕落与下等人为伍。
“徐免,管好你的嘴。”胥凌风按住想要动手的魏之晋,含着警告,“景旭是何姨的儿子。”
“什么儿子,乡野村夫的儿子也能叫儿子,何夫人可是皇亲。”徐免把帕子往下人身上一扔,讥笑道:“也不知道给李侍郎灌了什么**汤。”
“你…”魏之晋气的就要上前踢他,被姜景旭跟胥凌风联手架住。
“徐免?有功夫在这耍嘴炮不如回去读书,你兄长今年入职翰林院,你今年的科试怕不是又要陪跑。”
姜景旭想起他是谁了,原来是护国公的次子,上一次记住他,还是因为他与七皇子交好。
他用打量猪肉的眼神打量他,随后可惜摇头,“也难怪你这么激动,上次国学的笔试又是垫底,连我这个半道出家的下等人都不如,难过国学里大家都说你属王八,一动不动。”
“同样是一母同胞,你兄长怎么半分才智都不给你留?”
“噗哈哈哈哈哈。”魏之晋带头笑出声,一些看不惯徐免的世家子弟也嗤笑出声。
徐免最恨旁人拿他与他兄长做比较,一母同胞,他却样样比不过,父母家族皆以兄长为重,他连一些出色的庶子都比不如。
徐免脸色涨红冲上前就抓住姜景旭的衣领挥拳。
姜景旭躲过反手给了他肚子一拳,魏之晋早就想揍他了,兴冲冲的喊道:“狗贼还敢动手!景旭我来帮你!”
胥凌风去拉没拉住,场面顿时乱了起来,双方开始互殴,胥凌风也不是没脾气的,当即也放弃了劝阻动起手来。
大家七嘴八舌的劝架,实际上趁着混乱一起围殴徐免。
“呦,这是怎么了?”王芪眼尖,看到徐免抓姜景旭衣领时就觉得不对,没想到话音刚落,他们就打起来了。
她赶紧扭头,“禾禾,禾禾,别吃了,打起来了!”
“啊?”何禾嘴里塞着块栗子糕,刚想张嘴就被噎住,呛的她不断咳嗽,王芪拍拍她的背,递上一杯茶水。
何禾顺了气,抓着她的手问道:“打谁了?谁挨打了?”
王芪:“好像是护国公家次子先动的手,你儿子他们打回去了。”
“快拦着啊,你们快去,别让公子挨了打。”何禾点了几个侍卫先去,往下瞧了一眼难舍难分的战况,姜景旭他们似乎没吃亏,当下松了一口气。
拉着王芪下楼,楼口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含笑,他头戴玉冠,从头到脚装饰无一不彰显富贵,身后跟着几个守卫佩刀气势凛凛。
“许久不见表姐了,近日可安好?”
何禾、王芪一愣,屈膝行礼,“寿王安。”
“表姐、王夫人请起。”薛熙珏挂着笑,虚扶起她们。
“怎么行色匆匆,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表姐的吗?”薛熙珏问。
“不过是一些小事,怎能劳动寿王,殿下此行是来…?”何禾按下不耐,笑着试探。
她还能不知道寿王这个笑面虎吗,一看就是得知她带着姜景旭在此特意寻来,在朝中就多番想要拉拢她家老爷,此次前来能有什么好事。
大家都是人精,寿王干脆坦白来意,“听闻表姐膝下多了位侄子,我这个做表叔的一直不得空,此次特意带了礼物来赔罪。”
“这怎么使得?只不过旭儿他们现在正玩着,只怕失了规矩,不如下次,我带着旭儿来王府叨扰。”
“无妨,都是自家亲戚。”
看来今天见不到人他是不会罢休了,何禾张嘴还欲再说,只见胥凌风神色匆匆赶回,见到寿王一顿,行了礼才对何禾道:“何姨,景旭他们的衣裳非常勾到破了,先行回去了。”
胥凌风的嘴角破了渗着点血丝,薛熙珏收回视线半遮着眼帘,“看来此次注定无缘,只好下次再来表姐府上拜访了。”
“恭送殿下。”
何禾他们装做收拾,直至寿王离开,她才吐槽,“成天挂着笑脸慎人的很,听到点风声就咬着不放,对了,凌风,旭儿他们呢?”
胥凌风提此一阵心虚,他素来君子端方,还是头一次打群架。
他咳嗽一声,“在金望台。”
何禾:“哦哦。”
等一下,何禾瞪大双眼,“金望台!?”
新副本,小姜要分别一段时间学规矩了,好心累,感觉自己写的好烂,每天都在制造乐色,呜呜呜,可恶我回头看了看自己写的另外一本古耽,果然主受才是我的快乐老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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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蹴鞠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