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破寒 第14章 公理

“芊妤无能，暂信一二点，望能助汝。”

此乃最后一封信的最后一句话，在京国使用霁体的，他所认识的人中也只有善希一人，因此这送过来的四封信不出意外为善希所送。

何况这十七返回后的一两日信便送达，矛头指向的也只有善希了。

月黑风高，他靠在一棵树旁反复细读着这些送来的信，而他的腰间却多了块泛着黑的玉佩。

玉佩是同信一起送来的，他很震惊，也很感激，文家被灭后就被大火所吞并了，能在其中找到如此重要的玉佩，恐怕他这辈子都还不清欠下的人情。

月离主既已派兵去寻找师父，看来要更快一些了。他将信折起塞进胸口，拍拍身上灰尘，走到一旁蹲下身，显然输入了离风后，东方无延的气色也慢慢好了起来。

一开始他带上东方无延，不过是想免费雇佣个保镖，二来看紧此人，一举两得，不过现在他开始犹豫要不要扔下他了。

文追怿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再次检查一遍他的脉象，“你的内功尚未完善，可怜的孩子，你不该卷入进来的。”

“以前只见你天天叨念你亭主的好，虽然我也不知你亭主的深意，但恕我直言，在我看来你亭主或许并不关心你的死活，不然怎会派你来杀我呢。”

一番周折，文追怿还是忍不下心将他抛弃在这荒郊野岭，就算真心想抛弃，那也应该等他康复以后。

他身上的素衣还沾有血迹，这四周也不见有河流，他也便忍着心中厌。

风萧萧兮，几个时辰已过，背上人有了些动静，他先是动了几下脑袋，后才将其抬起，意识还不是很清醒。

“文景和？”

“醒了。”文追怿倒是一针见血，道，“看你这身装扮，我还以为你很厉害，谁知道你打到一半吐血昏了，要不是一个红衣大侠出手相助，你我估计只能山贼老巢相见了。”

“红衣大侠？”东方无延的声音虚虚的，想了一圈，锁定了一人，“是傅长眷吗？他就是一袭红衣。”

“我早已人老珠黄，这些江湖事一概不知，这位红衣大侠究竟是谁，这文某可报不上姓名来。”原本他只想随便糊弄一下，谁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联想到傅长眷，要知道傅长眷可是离国人，怎么可能大老远跑京国来。

不过若傅长眷真来了京国，他倒是挺想与这位故人叙叙旧，毕竟也有几年不见了。

见东方无延没有想开口说话的意思，他便继续道：“那位红衣大侠给你输了点内力，说你这是自身内功只修行到一半，因此内功不稳，一旦动用内力就会使你内脏疼痛从而出血，然后说你最好尽快把内功修行完，不然这样拖下去，你迟早内功反噬，最后死亡。”

音落，很久都未有回答，文追怿以为他睡了，也便不再说话。

打破平静的是东方无延十分闷沉的一句：

“我知道。”

“什么，你知道！”文追怿被这句话惊到了，他惊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空旷又安静的林中，他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这没什么，清沄亭的弟子一切都听从亭主的安排，我不傻，我自然知道我的内功并未修行成功，但既然亭主发令，我不得不执行。”东方无延将头埋在自己的手臂上，“我也不明白亭主的用意，但亭主这样肯定有他的用意，我只需要完成我的任务就行。”

“你们清沄亭的事，我也不想多管，但既然红衣大侠说了你的脉象不稳，我还是劝你先回莫国把内功修行完。”文追怿顿了顿，“文追怿这个人争强好胜，你必须动用内功，你还年轻，因内功只修行一半而死，不值得。”

“清沄亭有亭规，出任务者未完成任务不得回清沄亭，出任务者未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会被亭内内部成员抓回去，然后重罚。”东方无延很少谈论起亭规，因为除了几条外，其他的规则他都可以不遵守，只因亭主百般疼爱他。

“清沄亭待我不薄，出任务是我的责任。”他将头重新抬起，示意文追怿放自己下来，他的身子还有些虚，但站还是站的稳的。

他拿过文追怿手上的续月剑，与他并肩而行，灿烂一笑：“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文追怿无奈摇头，接道：“行路难，行路难。”

今日卯时，公主府内如往日般寂静。

昨日戌时不知府内谁泄露了消息，将善希暗中帮助逃犯文追怿一事告知给了月离主，一开始善希还能为自己辩驳几句，再加上齐珺王也来帮善希说话。

谁知突然插出一个丫鬟，将善希未来得及送出去的信全部作为证据交给了月离主，后又接二连三的丫鬟小厮出现，将善希的行踪全部报了个底朝天。

因此月离主下令将善希禁足于公主府，何时善希改变主意，不再帮助逃犯，这足禁才可解除。

在府外月离主派了十多名侍卫守着，府内的丫鬟小厮全部换了批人，后齐珺王与月离主讨论了一个多时辰，才允许善希的贴身丫鬟清儿留在她身边。

梳妆台前，清儿正帮善希梳发，浓密而乌黑的长发被木梳梳理着，她熟练的将头发一个个绾起，从而梳成一个大气又端庄的发髻。

然而善希的脸上只有满满的惆怅，被人告密她早有预料，毕竟这宫中鱼龙混杂，想害自己的人又不是没有，可她的信明明都被锁在了箱子里，箱子没坏，那些丫鬟是怎么拿到信的？

难不成她们当中有人有这箱子的钥匙，或者有人会制作钥匙？但这怎么可能，钥匙除她本人有，绝无第二人，后者更加不可能。

她的意识被一声“公主”唤了回来，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梳妆完毕，现在的处境她不得不动用自己的后手。

为了防止门外的丫鬟小厮看到，她特意用画来代替信，她相信她们之间有足够的默契，她相信她能理解此画的含义。

等画画完以后她便让清儿将这几幅画送出去，这样总比她自己送信要好一些。

清儿出去后整个寝宫里便只剩她一人，她从袖口里拿出钥匙，将装信的箱子重新打开，但当她打开箱子时，映入眼帘的全是那些她未送出去的信。

她不可置信的翻看，直到信纸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折痕，她才相信这就是自己的信。

“所以昨天的那些信都是假的，那些丫鬟小厮专门找了个会写霁体的人伪装我的字迹，好啊，月离主撕信让我现在才知道这全是阴谋。”善希笑得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这时，门开了，是齐珺王。

“皇妹你这是？”然而未等善希开口，他便注意到了那些拿在手里的信，他急忙走过去，神情僵硬。

两人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这又确实是事实，齐珺王本想再去找月离主理论，但被善希拦住了：“不必了，原本月离主就是这一事件的参与者，我的嫌疑如此大，不管怎样，他都只会加强对我的看管。”

“也对，那皇妹先冷静，我有重要一事要与你述说。”齐珺王搬了条凳子坐在她面前，语气放低道，“月离主与青组长又进行了一番谈话，景国那边群龙无首一片混乱，这事你应该知道，听那青组长的意思，恐怕吴国是想趁着这次内乱，将景国灭国变为国土。”

“吴国派了一文一武两官，前不久就已经动身去了景国，此次目的应该是扰乱国情，皇子之间的争斗，这两官绝对会暗中挑拨离间。”

“不过这次议会月离主还邀请了一个人，很特殊。”

善希道：“除了青组长，还有人？”

齐珺王道：“此人为莫国人，乃莫国清沄亭亭主，引詹褚。这次他受莫国君王桓尔王的指示，代表整个莫国与月离主谈判，因清沄亭弟子与逃犯文追怿同流合污，败坏莫国国风，两国一致同意，将文追怿和东方无延两人判处死刑，由京城卫负责，抓到后当场处死。”

“胡闹！”善希拍桌站起，怒气冲天，“我现在就去和月离主谈判，他还把不把京国的法律放在眼里，京国从建国起就是依法治国！还有，清沄亭弟子不是他和亭主一同决定去暗杀文追怿的吗，怎么到头来要把责任推到这个孩子身上，他才十六，他的心思是单纯的，他自然看得清这世间的善恶！”

善希气愤的打开门，谁料门外一大群丫鬟小厮围着，她想出去，反被一个丫鬟推回了房间，她凤眼高挑怒道：“怎么，连你们也想以下犯上，本宫命令你们让开！”

一丫鬟毫不在意，阴阳怪气道：“抱歉啊二公主，我们呢也是奉命行事，国主说了公主一日不知悔改，便一日不可踏出房门。”

齐珺王刚想上前，谁料房顶突然飞下一人，此人手持长棍，挥棍为房内人扫出一条道来，府外侍卫听见动静纷纷跑进府内。

善希跑到十七旁边，小声道：“去找文追怿，把刚才屋内的谈话全部告诉给他，不用担心我。”

“遵命。”十七一人单挑十多名侍卫，而善希与齐珺王则趁乱跑出公主府。

两人一同赶往书房，月离主每日待的最久的地方便是那里，齐珺王买通侍卫，两人顺利进入书房。

此时的月离主正在批着奏折，两人的闯入让他十分不满，善希先发制人，质问道：“父皇，你与青组长、清沄亭亭主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善希只想问问父皇，京国的法律明确要求犯人在未确定是否真的有罪时，是不能随意处死的。还有那孩子是你和亭主派来的，他与文追怿待在一块，说明他明辨是非，与你丝毫不同。”

月离主忍着脾气，道：“善希，我给过你机会了，这些事不是你一女子该管的，那逃犯又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维护的？”

“什么叫我一女子，可笑，我一届女子都比你们这些伪君子更重视公理。”善希一步步逼近，语气也跟着变重，“你们一口一个逃犯称呼着文追怿，想试图通过皇权来颠倒黑白，我告诉你，只要我善希还活着，我迟早会还京国一个公理，你个罪人不得好死！”

最后这句话彻底把月离主激怒了，他命令门外侍卫道：“来人，把二公主关入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