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化 第30章 第 30 章

安境以为边律睡下了。

他看去他略疲的睡容，悄悄起身，掀了被子，捂着胸口粗喘呼吸着。边律睁开了眼，却没有吭声扰他，他看到安境下床后几乎站立不稳，在行李箱里翻找着他的什么东西，他裸露着上身，但那胸腔部分的荧光却清晰可见，在夜色里配合着血液脉络闪动着诡异骇人的红光。

是啊，这样看起来，得了荧光病的他，像个体内长着发光囊肿的怪物。

安境一直没找到药，突地一个瘫软，卧倒蜷伏在地，边律刚想起身，却见他指尖摁了下什么小方黑长条，面前出现了个安境自己模样的人。——不，准确地说来是赛博数据人。

安静说：“给我权限，再不吃抑制药丸你会死，你也不想除我以外的人看到你这么狼狈的一面吧。”

边律心乱如麻：啊？安老师你居然还有个水仙xp？

“行吧。打开X模式。”安境倒地上虚弱不堪地说：“允许，激活。”

指令一下，边律便看到，原本半透明带着虚影的赛博数据人闪了闪，然后犹如上了层色镀金，实体化的同时并且依稀可见皮肤头发纹理。他向前一步，眼睛闪过一丝蓝光，从包里摸出一瓶药丸，把安境搂起来喂他吃下，边律认出了就是安境之前骗他说自己贫血吃的那罐药丸。

又骗我，操。边律稍皱了皱眉，却见安境牌数据人一记冷眼射来，却装没看见不戳穿边律。跟尼玛真人一样，生动地让边律以为安境有个双胞胎兄弟。

“安境，这一个，你打算多久了断。”安静又低头，拍抚着安境的背。边律居然从假人面无表情的脸上品出了几分嘲意：“还是，安老师你真的爱上他了?”

“好像有点。”安境依在安静轻轻调整着呼吸，抑制剂功效显著，他很快就没了头晕目眩胸闷的感觉。他笑了笑说：“好怪，我好像还从来没遇到个一门心思跟我谈的人，我跟边律甚至都没有利益交换。”

安静脸色微沉。扯淡，边律好想揉揉眼睛，他居然从一个AI赛博数据人的脸上读出了情绪。但近视眼的安境好像看不清，他很信任安静。

“记着最终胜利。”安静将他搀扶了起来说：“记着人类上岸的使命。”安境却叠握上的他的手，说：“我知道，我也一直记着对你的承诺。倒时候我也有权限了，我一定让你拥有像人一样真正的生命和自由。”

“可我永远不会是人。”安静说，“我只是你碰巧写出来的一个bug。安境，对我来说，世界根本微不足道，陪在你身边才是我真正的自由。在无尽的生命里，我拥有的所有记忆都与你有关。”

不愧是AI，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边律瞎琢磨着，还以为安老师是为了消遣寂寞，外加上他本人也确实有点自恋属性，所以特地写了这么个程序来逗自己开心，直到——他看到那个赛博AI数据人捧起了安境的脸作势要吻上去。

啊？？？边律五雷轰顶。

他一个弹起，掀被下了塌，对上了真安境转过头来惶恐的脸，但他倒是反应即快地摁了关机把安静给收了起来。边律实在是三观俱碎，抿着唇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直到安境解释：“你，都看到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边律，你要、相信我。”

“他不是AI吗？他怎么会有自主意识？”边律冷笑，他起身走过来，捏上了安境的下巴带着怒不可遏的气愤：“你特么究竟是拿我寻开心，还是只是为了拉我进你们组织，为了你信口雌黄的革命任务人类未来？安境，防不胜防啊，你简直让我大开眼界，你家的AI居然是活的，那你跟他又是谁口谁啊？！”

他还是克制矜守的，即便气得嗓子都抖了，钳着安境下巴的手也还是没能不由分说地对他施暴。并不富足的家庭造就了边律这种隐忍的性格，遇事对人接物，他下意识地不愿意责怪别人，任何消耗自己的琐事烦人，要么丢，要么断——他比任何人都更要懂得及时止损。

安境慌了，是真的也懵逼了。他从没想过安静会发癫，也没想到这事会让边律这么生气。

“我没！我操边律，你眼里的我就这么渣？！”安境也被他给骂火了，他爸都没用这么冲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好委屈，“我跟你好了之后以前的人我都断得干干净净！我不是当着你面挨个挨个删的他们好友吗？!”

说起这个，边律更肝疼了。要安境删了前任还有暧昧对象，结果列表一拉下来，才知道原来特么的分类都有十多个，统共有上百人啊……安老师不愧为渣男中的战斗机，什么萝莉、御姐、学生妹（？你真的没犯法吗）还有正太、狼狗、肌肉男（边律：我也有，我脱光给你看）。

总而言之，边律更生气了。几乎一字一顿地把字从牙齿缝隙中挤出来：“安老师，那麻烦你给个合理的解释，你家AI为什么会爱上你？”

“儿子爱爸爸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安境一脸单纯回答他。

“我的意思是说他为什么会想亲你啊？!”边律想说剪秋我头痛。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对他下那个指令。真的，宝，信我。”他站了起来，一贯薄情少的脸鲜少慌乱，想去拉边律抱边律，却被他抬起胳膊拦开，回到了他们初识的那阵子冷漠疏远。

他对安境冷声：“到此为止，你爱咋的咋的，结婚也好，搞AI也罢，你安境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说着，边律提起安境衣服甩他脸上，“滚出去。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然后老天爷总是那么地造化弄人。

今天，在众多媒体朋友的见证下，来自蓝洲党委的安境同志，要跟夏国最大的海橘子供应商林陌声林总，共同参加一个有关于赛博数据人的剪彩仪式。——边律同志当然也在。

然而早在昨夜里，林陌声就跟那狗仔似的，从不知哪儿了解到了安境被边律赶出房间，灰溜溜滚回房自己睡的故事。

夏国，海橘公司大厅。在群众演员们热情的鼓掌下，充满科技感的赛博数据jk裙女.优走来，迈着她们完美又均匀的大腿踩着恨天高跟鞋扭着猫步像参加维密，脸上带着胜似真人的甜美微笑。

女赛博主持一身肉色紧身衣，贴合皮肤的曲线，像电影《攻壳机动队》里的女主角一样像没穿衣服，让台下负责充当人头的边律看得怪不好意思的，他实在很不能理解，有些人还跟没见过女的似地怼着拍拍拍。

“当一个女人只能用脸蛋和身材凹显价值，那么她是不是很可悲？”突地。边律身边一个带着墨镜的姐发了话，她取了下来，原来就是哪个设计山水赛博版面化的女秘书，她又说：“我觉得并不。从商业角度出发，软色情永远是一个好的卖点。”

“短视频里不就有擦边主播网红，我不会成为她们，也不会轻视她们，我尊重她们的选择，非常暴利，来钱也快，我当然也可以利用这一点为公司带来价值。更可况我做的又不是真人，就像是捏了一个游戏赛博oc出来那样。”

“很大胆的想法。”边律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这类极其引战的话题。

“我始终觉得我在做有益于女性的事，虽然是抢了部分女主播的生意，但至少提醒她们需要提高市场竞争力了，哪怕是搞凰也要跟上潮流，哈哈哈是吧？”女秘书说。

“……”边律点头。然后看去了台上笑得很虚伪的安书记和林老板。台上杯盏交错，官商们一团和气，安境虽然拘谨，但实则边律也看得出来，他喜欢这样披着精致人皮又体面高贵的生活，那是和只当艺术家不一样的大权在握和高高在上。

是啊，艺术只是生活的调味剂，尤其是像安境这种权欲熏心的人来说。他喜欢个屁的人体雕塑，那个没穿衣服的赛博主持他看都没看一眼，还是全身心跟林老板斗法才能让他获得独属男人们战场厮杀的快乐。

“听说，你最近新款海橘子包装设计申请专利失败了？”安境稍倾身，对林陌声笑得友好和善，说：“叫声爹来听听，我替你过问这件事。哪里都讲究和光同尘，你们这些商贾见到咱们官老爷就得低人一等。”

“知道你安境什么都不缺。”林陌声掏出张文件来，“但是你缺爱啊。你已经让边律恨上你了，要是这玩意再让他知道了，你猜他会不会气得发癫一枪打死你啊？”

安境一开始还不信，抢过了那张文件定眼一看，是边律当初在D区任职时的调任申请，他明明各项指标都是合格的，但是那个名额是内定要留给程佳澄的，于是安境一个电话过去毙了。

他压根也没当回事，结果乍地看到边律这哥们长得帅，善心大发也就随口一提让他调剂，再然后就是边律先来了蓝大演讲，再接到了素未谋面的首长电话让他去A区社区办干基层当科长上任。

也就是说，从始至终，一切都有迹可循。

边律被安境安排得明明白白，蒙在鼓里，骗人骗心，哄得深情款款，都是人安老师给边白菜下的一个接一个的连环圈套。

安境见之，脸色白了白，看去林陌声咬牙切齿几乎想当场跟他干架，最后变成了虚伪的微笑：“你想怎样？”

“从现在起你离他远远的。”林陌声他勾上了安境的肩膀佯装好哥们，说：“哎呀安老师，臭着张脸干什么，反正你对边律又不是认真的。对你这种天子骄子来说什么样的找不到，不就是个长得帅的男的嘛。更可况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注意影响，要为了你的官声考虑啊。”

安境脸色更难看了，竟也略过一丝失策和没掌握好局面的慌乱。

林陌声拍着他肩膀，“这份文件的备份我多得是。你要是不想它被边律看到，彻底恶心你的话，那就麻烦你退退退咯。”

安境手颤了颤，看去了台下跟女秘书谈得开心的边律，心里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