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的蓝,随着潜水艇的上浮起,渐渐地变成了天蓝。海面微澜,终于在第一道晚霞落幕黑夜时,边律躺床上等到了料理完事情进来的安境。
“没事,我赔。”安境表情淡淡的。边律侧身搭着手问:“不是,你亲属的身份这么好使?难道咱们蓝洲的领导人还搞世袭制那一套?”
“所以能当我小三,是你的福气。”安境坐上了床去,躺去边律身边跟他面对面接触,说:“边律,想跟我混,你可要做好通宵达旦加班当卷王的心理准备。”
边律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安境轻声道:“首先,三十岁之前我要进蓝洲理事会。组织内部都讨论过了,五年之内,要吸纳两名及以上国家级干部,五名及以上副省级干部,要将《上岸计划》像思想钢印一样牢牢地钉在心中;十年之内,要看到显著的社会效应,尤其要浸透到文传、教育、媒体,我们打的是文化战,只要思想道路正确,那么革命起来也就快了。从地方包围中央,用脑蚕食政权,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胜利。”
“哇,听起来好刺激。”边律感慨一句,突地,他琢磨起来了安境的副业们,从文学、到思政、到建模、到教育……总而言之是走的妥妥文科生路线。
“安老师啊,我发现越深交你这个人吧,就越崇拜你。”边律稍正了正脸,凑近了他吻了一下又一下,“你好帅,由表及里,灵魂更甚皮囊灿烂。”
“哎呀,不要这么说。”安境别了别脸,也忍不住被夸得喜笑颜开,他果然还是很喜欢被恭维奉承的。
边律:“我在想,你现在是不是经常坐办公室,一天到晚都在开会三天两头聚餐酒局……”他戳了戳安境的脸问:“不到三十就变成啤酒肚地中海的领导相?”
“哦,说到这个。”安境起了身,从他唯一还完好的行李箱里掏出文件袋,拿出了几张资料翻看着说:“这次我们先去夏国安州。负责接待我们的是个地中海,他可能又像上次一样把我们安排在大使馆;然后好利用地理位置,就在隔壁体育馆,组织大家伙打排球比赛顺便套话。你会不会?一传、二传、攻手,你打的哪一个位置?”
“……排球吗?”边律嘶了声尴尬道:“一点也不会。”
“练吧。”安境别他一眼,从袋子里掏出个扁排球来,说着就摸出了针头和打气筒开始打气,说:“我教你。”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边律觉得好胜心受到了挑战。也太全能了吧安老师,这下是文理艺体四门都擅长啊。
“还好吧,我排球打得也就一般。”安境说,“我扣球老是出界,好多人给我的位置都不够高,也只有个叫林陌声的当二传跟我配合我发挥才不错。没事,这次这哥们也在的,只不过他手上有事晚几天才来。”
“林陌声?”好耳熟,边律从记忆中挖了个人出来。
“呃……实不相瞒,我前任。”安境呵呵干笑解释说:“自从跟我打了一回球后……哎呀过去了,他挺、幼稚的,就一没长脑子的花天酒地富二代。”
“……”要不要告诉安境?边律纠结。果然蓝洲太小,林陌声就是以前也追过他然后被揍了一顿的高中同学。尼玛这是什么孽缘,安老师您的xp也真是多种多样。
也是,大家都是蓝大的,同年龄的校友同级也很正常。
“你打攻位?那我就练二传吧。”边律当机立断,心里默默地林某人较劲——你特么跟老子抢男人是吧。
“二传看起来简单,其实是最难的。”安境实话实说,“其实也就是跟夏国干部些搞点体育活动交流交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要是真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那咱们这一趟行动的外交性怎么办?”
“那就让我打二传,反正我最菜嘛。”边律说。他就是不想让林陌声给安境打配合!安境点了点头。
“哦哦,还有,领隔离面罩。”安境突地想起,把边律拉了出去边走边说,“我们在浅滩靠岸,说是原本接待咱们的码头被炸了,要步行一段距离穿过荧芝森林才能到官道叫车来接……这次行动其实危险性挺高的。”
“荧芝森林?”边律想起了生物课本上的某一章节。安境充当解说员,“变种荧芝嘛,现在是压根没天敌,生命力繁殖力都是杠杠的,以前最高也就长半米左右,现在都能长到两三米高了,确实可以称作荧芝森林了。五颜六色荧光的,一到晚上就发光,确实超漂亮的。”
“主要是森林里瘴气浓度高,害怕吸入了太多荧光物质。没多大事,带上面罩稍微挡一下会好很多。荧芝也真的很漂亮,就当是去旅游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安境说着跟他一路上了二楼。大厅排着队,一个接一个正领着一次性的隔离面罩。他们见到了跟安境贴得亲密的边律,没吭声,好些人不约而同露出神秘的笑。
多半又是些风言风语。边律不猜也能知道,安境是谁,他又是谁,无非戳他脊梁骨卖屁股为了攀龙附凤嘛。
这次来的多是干部,没什么高级领导,边律不作解释,也从来没拉帮结派搞小团体的心思。只在上岸后,站在游艇上摇着栏杆靠近浅滩时,看到了被炮火轰得满目焦黑同旁边哥们感慨了两句。
“那群恐怖分子故意炸的码头,就是不想我们上岸。”那哥们一脸胡须,眼窝超级深,叼着根烟气质卓然,“妈了逼人,那些个制定规则的高官吃尽了时代福利,现在就想躲蓝洲里保地位享清福,他们哪里还记得什么人民,什么文明……蓝洲人和陆地人的分歧越大,人类重回陆地的那一天就越晚。操,真要祖祖孙孙都待海里一辈子不成?”
边律默默听着,总感觉像是安境派来旁敲侧击自己的。那哥们却转了脸过来跟他握了个手,说:“我是沈强,你叫我声强哥也行。喜欢赛博宠物吗?我是卖皮肤的,只需要19.9元,会唱跳rap打篮球的鳄鱼带回家哦~”
呃,打广告的。“谢谢,没有在家里养鳄鱼的癖好。”边律微笑,转身走掉。
就在他离开后的一瞬,安境捧着两杯海橙汁上了来,递给了沈强,带笑说:“帅吧。我真的蛮喜欢这个的。”
“头儿,你好像每个都这么说。”沈强接过,抿了口问:“底子确定干净吗?我们的队伍要保证绝对的忠诚。”
“对的,他很干净,简直是一张白纸,各方面都是。”安境勾唇,也像是在高兴更多的是满意。他抬起澄汁跟沈强碰了个杯,叮地一声,他们异口同声,宣誓说:“为了最终胜利。”
彻底入夜。朦胧的飘渺白雾后略过一丝夕阳的暗霞。这伙代表着蓝洲新骨干的队伍在安境的领队下出发了,他们毫无戒心,带着隔离口罩,像是踏春郊游一样踩过战火冷却的陆地,边走边游玩并欣赏着近在咫尺的散发着荧光点点的森林。
这实在是一种很美丽的植物。
它像多肉,又像灵芝,通体像花瓣一样绽开,贪婪得吸食土壤里所有的营养物质,逼得其他植物统统丧生,长得娇艳欲滴,五彩缤纷,尤其是在荧光物质这种能害人性命玩意儿的加持下,迷人的外表包藏祸心,暗含着心知肚明的杀机危险。
安境带着他们进入了森林。
这里宛如仙境,就像《阿凡达》里梦幻的潘多拉星。
领队走得很快。边律在最后,视线愈发朦胧,那层薄薄的雾气在身边高大荧芝的光芒下被映出妖冶的异光。边律眼皮跳动,骤而有些担心,脚下的植被咔哒作响,他回忆起课本上的内容,这些是三月期满枯萎的荧芝,这等凶悍害人不浅的植物,其实也就三个月的生命力。
它死后,变得失色难看,焚烧后,可以得到尼古丁。——害人的东西,即便是烧了它居然也能为祸人间。
“安老师?”一声诧异。边律乍然掏出了枪快步前去,那位排头的女士惊慌失措,四下张望着扫视过去,说:“安老师不见了!刚刚还在的,一转身人就没了!”
议论声乍起,惊慌和不安笼罩了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人。“你们原地别动,我去找找。”边律拉了枪说着找去。
“边科长,别走太远!”其他人叮嘱他,“你可别迷路了!岸上信号不好,有事记得在群里发消息,听见没?”
“好——”边律应了一声,提着枪刚走出去一段距离,周遭寂静,只脚下沙沙作响。他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突然,被只手给拍上了肩膀,边律也是一手搭过去想给这个人来个友好的过肩摔。
“是我,安境。”边律动作一停,后脑勺像是被什么硬货怼了,“松手,不准蹲,把你手里那把枪踢出去。”
边律呼吸一滞。他知道安境底色冷漠,也猜测他多半来自专门干暗杀的相关部门,却不信,安境真的能没心没肺一杆枪指到他头上来。
他嗤笑像是自嘲,松了手,乖乖照做,把枪踢走了。
安境不带感情冷声问:“王扬民,你们社区那个主任,给了你一个U盘让你交给常业,里面装的是什么?为什么常将军在见了你后,会在蓝洲人大上申请退出海洋党?他可是我们组织信赖多年的老干部。”
他还是摸不清安境的立场,不能乱答。“你是什么党?王主任只是让我负责去送,没有告诉我里面是什么。”
安境扣响了扳机,边律皱眉闭眼,脑子里飞速旋转,想着该怎么赌一把然后去制服他。骤然,一声枪响——
边律心都吓得停跳了一瞬。却不是安境,从他们身前的白雾里响起,同时传出了几声耳熟的惊声尖叫……
安境不经意间地勾了勾唇。然后立马一改嘴脸,拉过来将边律护住挡在了身后,心急如焚惶恐不安:“怎么了?陆地党派来的恐怖分子?没事,我就例行公事,随便问你两句,没真想崩你的意思。”
边律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但说不上来。
“怎么不说话?”安境转了头过来,问:“生气了?”然后隔着口罩亲了亲他的嘴唇,“乖宝,我超爱你的。我舍不得你死的,只是例行公事,相信我。”
边律:“……嗯。”
又是几声枪响,几声带着哭腔挣扎的尖叫,可以听出,白雾里朦胧下,正在进行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