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认定了这个洞,陆言之每日清晨便来坐着,等到日头要落了他才走。时间长了,他干脆拖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到玄衣府上长住。可这个时候,玄衣就不高兴了,他看着陆言之像是一只垒窝的小麻雀,一边喳喳呼呼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一边忙进忙出往他府里搬东西,忍不住问:“喂,你一个天帝二皇子,平日里这么清闲?”
“师父!您是我师父!我自然要日日在您身边侍奉,等着师父您心情好的时候传授徒儿一点好仙法啊!”陆言之停下来,笑眯眯地看着玄衣,玄衣背后不知道为什么就起了一身冷汗,连忙退开一步:“我警告你啊!离我远一点听到没有!”
陆言之笑了笑,正色道:“这个洞,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很安心啊师父。实在不行,我和您换一换,我住这儿,你去住我的皇子殿如何?”一听这话,玄衣满脸你不可理喻实在荒唐的表情甩袖离开。陆言之便走进洞里,施法将烛火在挑亮一些开始看书。他觉得孟依依好像就在他身边一般,可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也会出神疑心自己的感觉到底对不对。
他常常自言自语说一些平日发生的事情:“依依,今天穸以被老酒仙带去了仙桃山,大约是想去挑酿仙桃酒的桃子吧,薛瞳也想去,可是老酒仙不乐意捎上她。”
这个时候,坐在一边啃着苹果的孟依依明知道陆言之听不见还是忍不住应上两句:“这个还不简单,让穸以把那老酒仙灌醉了不就好了,昏昏沉沉的,谁知道身边跟了几个人。”
“灌醉虽不失为一个好方法。”陆言之似乎总能料想到孟依依想说什么,“可是人家毕竟嗜酒成仙,哪儿那么容易被穸以一个小酒仙灌醉啊。”
“啧啧啧。”陆言之回过头的时候,穸以靠在洞口一副你没救了的样子。陆言之随意瞄了他一眼便懒得理会,倒是不被人看见的孟依依来了兴致:“这不是说谁谁就到了。”孟依依随手丢了苹果,走到穸以面前,“你不是和那老酒鬼去仙桃山了嘛,倒是……”不等孟依依说完,穸以就穿过她走向陆言之:“陆言之啊,你不会是疯了吧……”
孟依依一脸恨铁不成钢:“该死,穸以呀穸以,我们几百年朋友,穿开裆裤就认识了,这点默契都没有嘛!”
“谁疯了?”陆言之挑了挑眉。
“你说你,好好皇子殿不住,非要住在这个破山洞里,你在这儿偷闲的时候,你哥陆子荆日日勤学你知不知道啊!再说了孟依依都几百岁了,等过个几百年也就回来了,她是神仙,几百年弹指一挥间罢了,她还能不照顾好自己嘛?”
孟依依心里一堵,有些不快。她走到洞口,想伸手去触碰阳光,却因结界束缚,一下刺痛了手,指尖微微发红:“五百年,可一点都不短。”陆言之放下手中的书简,一脸郑重:“那可是五百年穸以。我常在想,这五百年,依依不知道被困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会做什么,她坐不住的,我知道的。”
“陆言之……”孟依依回过身,看向那个深情低落却无比温柔的少年。
陆言之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找了很多地方,却哪里都找不到她。指不定师父用了什么方法困住了她。可我不能只是这样傻傻找她五百年吧,我也不愿就这样什么都不管去做自己的事情,去过天帝二皇子陆言之的日子。这儿是唯一一个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地方,不管她在不在这儿,我都会在这里,守她五百年。”
穸以皱眉,却也是笑了:“疯子,你就这么喜欢她?”
孟依依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陆言之坚定的眼神似乎穿破结界,就这么落入她眼中,他温柔的声音融化在空气中:“很喜欢、很喜欢。”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陆言之沉稳耐心地在山洞里坐着。孟依依觉得,这五百年也开始有了盼头。
即便陆言之看不见孟依依,即便孟依依碰不到陆言之,有什么却不一样了。陆言之看书时,孟依依就坐在一边翘着腿哼没有调子的歌,陆言之下棋的时候,孟依依就在一边指手画脚,陆言之在那边自言自语说闲话的时候,孟依依也听着应着……
穸以和薛瞳倒是常常来。可玄衣却再无踪迹了。
这样的日子晃晃悠悠,转眼便是两百年。
这一天,陆言之始终没有出现。孟依依等了他好久,她撑着下巴蹲在洞口,从清晨盼到了日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孟依依习惯了陆言之的陪伴。那个人渐渐成了她不能忽视的存在。孟依依想,她大约也是很喜欢陆言之的。
等到了半夜,孟依依迷迷糊糊在洞口睡着了,陆言之才满身风尘一脸憔悴地赶来。似乎忘了陆言之根本看不见自己,孟依依醒了也不起来,只是坐在原地,赌气似的不说话。
“虽然不说出来比较好,但是有一天你万一知道了说不定会怪我。”陆言之的声音在洞中回响,“我就当你在这儿,我也就说这么一次,依依……”
“薛瞳……走了。”
“不是死了也不是去旅行……”
“她成妖了。下次再见,或许……”
“或许已经是敌人了……但是你不要怕。”
“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