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孟依依呢!她在现场!太上老君和众位仙家都是看见的!”
“娘亲……”孟依依不明白,往日里温柔和善的娘亲怎么会有这样的时候,就好像是,就好像是今日就是为了定她的罪来的,若是没有达到这样的目的,就绝不会罢休一般。“孟依依便是没有杀我夫君,我夫君之死也绝对和她脱不了干系!”度轻玄说,“孟依依破坏战场秩序,扰乱仙妖大战。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依照天规,当处九重天禁闭!”
“不可以!”陆言之大声。九重天之上的禁闭,临近了斩仙台,常年垒着烈日以及厚重的天雷,时有威胁,哪怕是成了年的仙人都不一定能好好地出来,那可是天界的烈狱,以孟依依一个几百岁的小仙的仙力怎么可能熬得过去!
“这是天规!”度轻玄这句话,竟然让一向从容不迫的玄衣一下子松了手,他眼看着手中那条金色的锁仙绳离了自己的控制,分毫不差避过陆言之,锁住孟依依。
这是天规……
玄衣恍惚间就好像又看见了那个人。一脸好奇望着他的是她,试图冲破束缚的是她,呢喃着玄衣的是她,狂笑着近乎崩溃然后绝望离开的也是她……一时间,玄衣眼前全是那个人。“这是天规,所以我跟你走。”耳边这句真实的话竟然说得和那个人分毫不差。玄衣一下子回过神来。小小的孟依依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一脸倔强:“但我是绝不相信,也绝不服气的!”
“这是天规,所以,我跟他走,但是玄衣,我绝不服气!”那个傲然试图打破天规的人似乎也说了一样的话。
“我相信……”孟依依忍住了眼泪,抬头对上玄衣的眼。
“我相信……”记忆中的那个人也曾顺从的戴上咒枷,脸上却没有半分被俘的低顺。
“孟纠没有死,我爹他不会死的!所以我不会难过的,等到我从九重天出来了……”孟依依努力扯出笑来,不知道在宽慰谁还是只是在告诉自己。
“你绝不会让我死,所以你放心,我也不会就这么死了。等我从天牢出来了……”玄衣记忆里的那个人好像也是这样的,明明是那么普通的一个人,明明傻得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好,可却拥有着倾世的粲然笑意。
“等我离了九重天!定会去找回我爹孟纠!”
“等我脱了天牢,定会打破那天规,证明你终究还是错了的!”
玄衣扶额,连听孟依依说完的脾气也没了,一反常态道:“你确实该受罚。”陆言之大惊,本觉得依依都已经够反常了,怎么此刻看来他师父更奇怪。
“师父。”陆言之才想再说些什么,穸以忙快步过来勾住他的肩小声阻止:“够了陆言之,别说了。别惹师父生气了,等他想过了,不会不顾着孟依依的,孟依依会没事的。”
陆言之不懂的是,玄衣觉得自己从不会错。
玄衣没有料到的是,他以为永远不会错、永远不会被改变的天规,终究还是错了。清明纯粹的九重天上,早就有什么已经和原先完全不一样了。九重天之上,几近高达至天穹顶的天规前,竟然隐隐浮现出一个人影来,虚无缥缈,好像一吹就散,那女子生得好看,长发及腰,衣袂飘飘,她低声呼唤着谁的名字:“玄衣……”然后,那女子的身影慢慢化在了风里,再无痕迹。
九重天上,设于烈日之下的禁闭台其实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一个白色仙气凝结而成的圆形罩子,受刑的仙人困于其中,白色的锁仙链条束缚其手脚。头上顶着的是烈火金乌鸟。煞人的金乌鸟将仙人烤至气息奄奄,等到日暮落下,便是层层天雷。
被束了手脚之后,孟依依便被独自留在了禁闭台上。不,还不能说是独自,不远处,被压在斩仙台上的分明还有一个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猴子?!他穿着残破的盔甲,身上头上都是骇人的鲜血,黄色的毛一块块凝结在一起,他被绑在那儿,却毫无动静。
孟依依有些害怕:“死、死了吗?”她试图往那个方向走两步,可身下的链条哐啷哐啷响着,没让她移动半分。
“哟!”那猴子突然抬起了头,那双黑色的眼睛在带了血污的脸中露了出来,干净得不像话。“你是?”孟依依的眼睛一下子放大,想看见了偶像一般大喊着,“是齐天!是齐天对不对啊!”
“想不到,天界居然还有人知道我啊!”他似乎很高兴。
“可齐天是你自己取的称号吧!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他似乎一下子受了莫大的打击,双目变得无神:”我叫什么?我叫什么呢?谁在乎呢?”然后他近乎癫狂地大笑起来:“我是谁?我叫什么?有何重要?重要的是我与天齐,这满天神佛谁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是齐——天——”那声齐天吼得是歇斯底里般的疯狂,震得那金乌鸟用力扇了扇翅膀。带着火焰的风四起,孟依依避了又避,可那齐天好像根本不在乎一样,坦坦地承着那烈火风浪。
片刻后金乌终于消停,孟依依有些狼狈,气喘吁吁。她看着齐天,觉得他有些可怜:“小猴子,那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天帝老头说我犯了天规,他打不过我,就困住我。”他笑得不像是孟依依往日见过的神仙,可偏偏让依依觉得,那样笑起来,才是真正的自在。齐天问:“你呢小妖怪,你怎么被困在这儿?”
“我很像小妖怪吗?”
齐天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孟依依,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像,仙气不纯,人气也不纯,像妖怪!像极了!你还没回答我呢小妖怪!”
孟依依听着他说仙气人气只觉得是在胡言乱语,她是战神和九天玄女的女儿,哪里来的人气,她抹了吧脸上被金乌晒出来的汗:“她们说,我杀了我爹。”
“那你杀了吗?”
“不会的!”孟依依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不可能杀我爹的!”
“他不是你爹。”孟依依回过头,看见了度轻玄,她撑着一顶伞,远远站在那里,“孟纠根本不是你爹!”
“娘亲……”孟依依试图站起来,却跌倒在地上,“他、他怎么会不是我爹呢!我爹,我爹就是战神孟纠啊!”“孟纠不是你爹!你不配喊他的名字!你只是我夫君捡回来的孩子,只可惜,却养成了一只白眼狼。”度轻玄抬手,孟依依头上的金乌便飞了下来,顺从地敛了敛自己身上灼热的气息,停到度轻玄的手上。一时脱了束缚,孟依依软趴趴地跌在地上,喘着粗气。
“娘亲……”孟依依拼命向度轻玄爬去,试图伸手去够她的衣摆,任凭锁仙绳在她手上腿上勒出了一道道血印,却依旧不知疼痛地向前,“您在说什么啊!我是你们的孩子!我是啊!”
触到外圈的光球,孟依依灼痛得一下缩回了手。
度轻玄慢慢摸了摸金乌漂亮的羽毛,往它嘴里喂了半颗舍利,一抬手,那金乌便再次飞回自己的位置,然后更强烈的烈光和火焰倾泻而下。度轻玄转过身,只留下轻描淡写的一句:“杀了她吧,金乌。”话毕,赤足金乌突然发了狂似的向外放出煞气。孟依依只感觉身上的压力和痛楚倍增,可比起心里的迷茫和痛苦,她又觉得没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