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成殇 第87章 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叶宁家附近有一处公园，里面有一大片绿地，梁顾每天下了班就跑去接小虎，去公园遛弯。

叶宁一开始还别扭，后来禁不住梁顾的盛情邀请，也加入了遛狗的行列。

小公园里，叶宁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草地的方向。正值夕阳西下，柔软的阳光透过高大林木的间隙洒落下来，把一切染成了金色，梁顾带着小虎在草地上尽情嬉闹玩耍，他是那样明亮耀眼，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小虎玩累了，拉着梁顾去找叶宁。

叶宁摸摸小虎的脑袋，“小虎乖——”他拿出一瓶水递给梁顾，梁顾灌下半瓶，喘匀了气，“Andy今天跟我说你恢复得不错，他在考虑让你离开轮椅，试一下拐杖了。”

“是吗？谢谢你的小道消息。”叶宁说。

“还有个好消息，是关于我的。”

“什么？”叶宁抬眼看着他。

梁顾笑，“主管告诉我，因为我表现出色，他帮我申请了奖金。”

叶宁也笑了，“恭喜你啊。”

“这都是因为你配合得好，奖金也有你一份儿。”梁顾笑道。自从梁顾来了，叶宁渐渐由康复中心最棘手的刺头变成了最乖的宝宝，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谁的功劳。他琢磨片刻，“这笔钱怎么用好呢？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啊。”叶宁答应了。

“对了，主管说，他们决定下个月给我提前转正……”梁顾看着叶宁的脸色，“你觉得，怎么样？”

“转正？”叶宁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你玩真的？还没玩儿够？你国内的生意不要啦？”

梁顾思忖片刻，“你说得也对，是该回去看看了。”

“……”叶宁胸口忽然莫名地堵了一下，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落，强撑着笑容，“你说过，等我站起来，能走了，你就离开。这样看来，也差不多快到时候了。”

“这么盼着我走吗？”梁顾微笑。

“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随意。”叶宁故作轻松地说，他调动轮椅，慢慢地向前滑去。

小虎摇着尾巴，大眼睛看看叶宁，又回头看看梁顾，对于气氛突然的变化感到迷惑不解。

***

天气一天天转暖，叶宁终于可以摆脱轮椅，拄双拐行走了。

这天傍晚，已经到了往日接小虎的时间，梁顾还没出现。

叶宁发消息给他：“你怎么还没到？”

梁顾没回。

叶宁继续噼里啪啦地发：“你到哪里了？”

“你忘带手机了吗？”

“你在哪儿？”

梁顾依然没有回复。

小虎叼着狗绳儿，哼哼唧唧，摇头摆尾地围着叶宁绕圈圈。

叶宁想了想，给梁顾发了一条：“小虎着急了，我先带它出去了，我们小公园见吧。”

叶宁拄着双拐，带着小虎，慢悠悠地走着，“小虎你要慢一点，我走不快，还有你要乖一点，可别把我拉倒了。”

小虎知道叶宁行动不便，乖乖地守在叶宁身边，和他一起往前挪蹭。

好在路程并不远，叶宁虽然走得慢，不久也到了。

他发语音问梁顾，“我到小公园了，你到哪儿了？”

手机依然安安静静。

叶宁有点生气了，质问道：“梁顾你到底什么情况？”

他有些无措地四处张望，心里嘀咕，梁顾一直都很靠谱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叮咚”，手机响了。

叶宁赶紧拿起来看，却发现屏幕上蹦出了一条突发新闻：“Xx路发生严重相撞及追尾事故，造成拥堵，目前伤亡情况不明，交警和救护车正在赶往现场，过往司机请绕行。”

Xx路？那条路就在这附近，是梁顾过来的必经之路。

叶宁心里咯噔一声，脑子宕机了几秒，马上低头拨梁顾的电话，拨了几遍，一直无人接听。

他拿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他明白自己行动不便，应该通知管家或是其他人来帮忙，可是他等不了，一秒钟也等不了，他要马上确认梁顾是否安全。他架起双拐，急急地往前走去。

“梁顾，梁顾……”他心里不停地念着，跌跌撞撞地走着，握着双拐的手心里全是汗。小虎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焦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想要保护他。

离路口还有一段距离，他已经看到了事故现场混乱的人群和扬起的烟尘，警车和救护车滴呜滴呜的声音划破天际，空气中弥漫着刺鼻呛人的焦糊味道……

就在这时，他在一串事故车的中间发现了梁顾的车，撞得乱七八糟，车前面瘪下去一大块，而梁顾并没有在车里。他的心猛地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扒开身边的人，想要走近。

交警已经赶到现场，几名警察在拉警戒线，他们面色严肃地拦住了叶宁，叶宁急切地解释，“我的家人在里面，他可能出事了，拜托让我进去找他。”

“抱歉先生，您这个情况恐怕还需要人照顾，您帮不上任何忙，医护人员已经赶到，我们会尽全力抢救，还请您耐心等待，我们可以先给您做个登记。”警察拿出了记录表。

叶宁磨了半天，可他们还是不肯放他过去。

叶宁都快哭了，他无计可施，只好面对着乱成一锅粥的人群，撕心裂肺地大声喊，“梁顾！梁顾！”

忽然，他好像在人群的缝隙里看到了梁顾。梁顾蹲跪在地上，正在跟围上来的医生说着什么，叶宁看不清楚，他好害怕那是自己的幻觉，他努力用单腿往高蹦，慌张地大声喊，嗓子都破了音：“梁顾——梁顾——你看我一眼，我在这儿——梁顾——”

梁顾恍然听到了喊声，四下望去，终于，他远远地看到了叶宁，他艰难地爬起来，把一直在照看的伤者小心地交给医生，绕过一地狼藉，急匆匆地向叶宁跑去。

叶宁满头是汗，满眼是泪，他眼睁睁地看着梁顾向他飞奔而来——

风扬起梁顾的衣襟，他的脚步踏过十几年的时光，穿过岁月，穿过风声，穿过无数个不眠的夜晚，一步步，重重地踏在叶宁心上。

透过斑驳的泪眼，叶宁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迎着夕阳奔跑的少年，那个温暖的、一见他就笑的哥哥，失而复得的年华匆匆流转，许许多多画面从眼前闪过，像大梦一场，像错过的半生……

***

叶宁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流走了，他不由自主地倒下去。梁顾赶在他跌落前的一刻，拉住了他的手，“叶宁！”

叶宁大口喘着，惊恐地看着梁顾，一身的血。

梁顾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恍然大悟，“这不是我的，我去帮忙急救了……”

叶宁一下子哭了出来，整个人矮下去，梁顾想拉他起来，他摆摆手，慢慢瘫跪在地上。

他低下头，肩膀耸动，哭得不能自己。

“叶宁……”梁顾跪在他面前，心疼地扶住他的肩膀。

“梁顾，”叶宁委屈至极：“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告诉过你，我被生离死别吓破了胆，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就这样相忘江湖，永不相见不好吗？”他抽噎着，“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一定要逼我面对这些？为什么？！”

梁顾鼻子猛然一酸，眼泪跟着落下，“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当年就是你来招惹我的，我多希望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从来都没有……”叶宁泣不成声。

“小景——”梁顾再也绷不住，那个名字脱口而出，“小景对不起。”

“你走吧，我不想再经历这些了，太痛了……”叶宁抓着他的衣襟，推他。

“小景。”梁顾眼泪哗哗往下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回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叶宁看着他，满目悲伤，无言以对。

“你明明很怕，可你那么勇敢，你回来找我了不是吗？！”梁顾不顾一切地把叶宁拉进怀里，“你回来找我，是因为那段感情对你很重要对不对？！”

叶宁像被戳中的心底的秘密，哽咽无声，肝肠寸断。

梁顾心如刀割，急切地恳求道：“我也一样害怕分离，但我更害怕就这样放弃。没有你的日子太难熬了，明明知道你就在那里，可是我却不能靠近，我被折磨得快要疯了。小景，我好不容易找回你的，求求你，求求你别赶我走……”

叶宁哭着，拼命地摇头。

梁顾抱着叶宁，泪水沾湿了他的脸颊，“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发誓，我一定一定不会再把你弄丢了，一定不会了。”

叶宁的痛哭闷在梁顾的胸口，梁顾泪如雨下，他闭上眼睛，用尽全力搂紧了叶宁，“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