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俊说他先走了。
走之前给贺程递了个眼色,让他有什么话赶紧说,虽然听意思是沈迪想冷静一段时间,但也别真什么都不做光等着。
已经赔了小川,要再折掉这个,往前数半辈子真跟过着玩似的。
贺程是有话要说,以前没对沈迪说出口的,现在回过头来硬生生把他憋成了话痨。
可他不能太逼着他,沈迪的纠结和挣扎是因为什么他都知道,正因为知道,他才不想在还有可能的情况下因为一时之急把自己往他的对立面上推。
他相信他说的一段时间是有期限的一段时间,在他爱着沈迪沈迪也爱着他的情况下,无论这段期限有多长,他都愿意等下去。
只是对沈迪无时无刻不在的想念,让等这件事远没有下一个数字的决心来得容易。
“这段时间,你有想我吗?”贺程问。
沈迪没看他,也没有说话,慢慢地把抽屉推上了。
贺程知道他不会有反应,沈迪现在的态度比起以前,已经让他好过了不止一点,他不会在这上面再贪求更多。
“我很想你。”他说,“特别特别想,想得没办法睡着。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我也会像这样整晚睡不着。”
“我想打电话给你,怕你不接,接了怕你骂我。”一旦决定对一个人毫无保留,贺程发现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遮掩那些难以启齿的心理。
“我连你打我都不怕,居然那么怕你骂我。”他说着低头笑笑:“现在想想应该打的,就算你骂我,我也想听听你的声音。”
用催眠来形容沈迪不太合适,但能见这一面,他焦躁的情绪确实安定不少,“不早了,你今天就住这吧,东西慢慢找。”
能说出慢慢找的,大概他真不知道沈迪在找什么。
他那张卡,被他不知道放哪去了,从沈迪那天无意中想起来要还给他到现在一直也没找到。
贺程关了门出来,在电梯里给秦俊打电话:“找到了吗?”
“显然没有。”秦俊说,“你现在在哪?”
“回医院。”
“要我送你吗,我刚出来。”
“不用了,我打车。”
秦俊由衷地赞叹,穷成这样了还没一点自觉,果然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算了我好人做到底,你在那等着。”
贺程上了车,往楼上沈迪家的方向看了看,灯还亮着。
快到医院时,秦俊叫他:“老贺。”
应了半天没反应,贺程看他一眼:“怎么了?”
“我突然有点怕。”
“怕什么?”
“总觉得出师不利,不是好兆头,你说她会不会不答应我?”
“不会。”贺程说得相当笃定。
秦俊看着他。
“连沈迪都祝福你了,这还不算好兆头?”
“也是。”秦俊想想有道理。
所有不可能里,沈迪是除了沈歆本人之外最大的障碍,本来就看他不顺眼,因着贺程的关系看他更不顺眼,现在连他都点头了,怎么还会有出师不利一说。
秦俊强行用沈迪的祝福等同了那只耳钉的分量,发现可能还绰绰有余,然而等他自我安慰完,又回过神来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从沈迪身上找运气了?
沈瑞下午给沈迪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我来接你。”
沈迪翻着手里的日程安排:“我开车回来你接什么。”
“哦。”沈瑞像是才反应过来家离S市就两个小时的车程,“那我在门口接你。”
沈瑞这次不知道是听说了什么还是有其他安排,以往每年寒假都是先过来等他一起,这次居然招呼都没打就自己跑回去了。
他那边声音有些嘈杂,沈迪问:“你在哪?”
“带垣垣出来买礼物了。”沈瑞笑着说,“我跟他说了你会给他买个大的,他现在挑我那份挑得可为难了,就怕大过你。”
“跟他说小了我再给他补。”沈迪说,“我后天回来。”
“嗯。”
沈迪下午去商场买了个拼装好的美国队长的乐高模型,足有一米多高,让人送过来后,放后备箱花了点功夫,碍于空间不够,不得不把头和两条胳膊都拆了。
拆之前他还对着接口研究了会儿,怕回去了装不起来。
姜垣是姜瑜再婚后和现在的丈夫生的,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沈瑞很宠他,有时间就会陪他带他出去玩。
沈迪好像对小孩子天生就没那种热情,但想到以后不会有自己的,对这个小了他将近两轮的弟弟,他还是拿出了比当年对沈瑞不知道多了几倍的耐心。
沈迪把猫装进猫包,放在副驾驶上,路上觉得有些多余,又放它出来,猫一动不动地趴着,果然多没多个罩子对它来说没区别。
如果不是鼻子上那块黑毛丑得太有辨识度,他都怀疑贺程是不是从哪给他弄了只假猫过来。
沈迪顺路去接了沈歆,她妈不在了之后的年,她一直都是跟他们过的,沈迪想到秦俊,可能也只有今年还能一起过了。
生日那天他特意没去找她,沈歆身上突然多出来的戒指和那两枚耳钉说明她应该是答应了:“过完年还住那里吗?”
“不了,最近在找房子。”
沈迪笑:“我说什么,看来只有他能说动你。”
“车不好停。”沈歆说,“而且一直来回太远了。”秦俊虽然从来没有抱怨过,但时间久了她会内疚。
沈歆抱着猫,不时地回着消息,就冲有天她能捧着手机跟人聊天,对秦俊就不可能完全是勉强,可见这人缠功了得。
回去后沈迪把猫放在自己房间里,衣服重新换了身干净的,沈歆去睡觉了,下午他带沈瑞他们出去了一趟。
经过书店,沈瑞和姜垣进去买绘本,沈迪坐在车里等,觉得有些闷,他下来找地方坐,旁边一个开着电动三轮车拉着一箱烟酒正跟人说话的人,几次在他的余光里回头看他。
沈迪看过去,廖安辉拿下嘴里的烟。
两个人应该都认出对方了。
廖安辉拧钥匙把车熄了,朝他走过来。
沈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还是老规矩吗?”
“不跟你打。”廖安辉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冷笑了声,“我们小市民怎么斗得过你们有钱人呢。”
沈迪有些不爽他把当年在他面前吃的亏归功于他是有钱人:“我打你的时候花钱了吗?”
“送我进去的时候花了不少吧。”
“没保你出来的时候多。”
沈迪在廖安辉进去两年后找人给他做了假释,假释期前几年就过了。
“所以我现在还能跟你说两句。”廖安辉朝地上弹了弹烟灰,上下看了他一眼,“穿得还挺人模狗样。”
沈迪也看了看他:“你是连狗样都不想装了吗?”
廖安辉笑起来,往他周围看了一圈:“怎么就你,那个呢,我听说都当医生了。”
沈迪抬起眼皮直视他。
“我说错了吗,你俩不是搞同性恋吗?”廖安辉递了根烟给他。
沈迪没接,等了一会儿才说:“是啊,你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又不跟我搞。”廖安辉眼神里有些厌恶,脸上却还笑着,“说起来,是不是得谢谢我啊,没我当年那一出,你俩没准成不了。”
沈迪把烟接过来,在手心里磕了两下咬到嘴里:“谢了。”
“不客气。”廖安辉咬着烟“噗噗”地笑了,“都是缘分。”
乐杨赶来接曹易下班,听说贺程今年不回去过年,“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出国玩吧,我们今年也不回去。”
他姥爷上个月刚过完八十大寿,大概是那几天见他们多烦了,乐杨说不回去过年,他半个声都没出。
当然也有可能是曹易非要去参加晚宴把老爷子惹不愉快了,反正乐杨知道那会他们不参加他也会不愉快。
既然今年年夜饭上的不愉快提前甩出来了,那索性就不回去了,刚好趁这个时间和曹易出去度个假。
“我去干什么。”贺程笑,就算他们愿意他当电灯泡,他也不想去受这个虐,“我今年排了值班。”
“你自己排的吧。”乐杨说,“去年不也是你吗。”
“是吗?”贺程忘了,反正他一个人,到哪都能顶一阵。
走的时候乐杨说:“今年就这么算了,明年我先跟你约好,十一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把沈迪带出来。”
“嗯,一定。”贺程说。
“新年快乐。”曹易说。
“不说点祝福的话吗?”
曹易:“祝你明年手也能这么稳。”
贺程笑起来:“新年快乐。”
贺程已经做好了不回去的打算,医院里一年到头最不缺的就是事,已经排在日程上的,突发的不在意料之内的,只要你想,每天都可以在脚不沾地中度过。
刚好上次休息时写的那篇论文再校对一下,跟群里几个前辈或同学找时间做些总结,贺程发现这个春节其实可以过得很快。
大年三十前一晚,齐萍给他打电话,问了好几遍他这年打算怎么过:“要不还是回来吧。”
“不了,医院这边还有事。”
齐萍没挂电话:“我跟你爸说过了,这也是他的意思。”
贺程有些意外贺建新的态度,以他上次摔门而出的决心,他以为这次关系会比十年前断得还要彻底。
贺程没说话。
“你现在一个人回来,你爸他不能说什么,等你以后有家了再要回就难了。”齐萍说,“趁着今年还有机会,你再回来跟我过个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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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回与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