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藤上六朵花 第3章 小蛇妖

门口的女子身着青黄衣裙，纤纤玉影，朱唇俏鼻，眉目如黛，她的眼角微挑，为其增添了些妩媚。

而那一双眼睛，却是清澈万分，带着懵懂莽撞似的。

洛无瑕一眼便瞧见了女子手上的那一幅画，她暗自腹诽：这世间难道还有人凭画找她？

“你是？”

“我、我是来找洛无瑕的。”

女子走近洛无瑕，随之带来一阵潮湿的清香，那气味就像是山林里雨后的嫩叶，似乎带着危险，却又有着吸引。

“你找她做什么？”

“我找她……”女子为难着说不出口，只好言左右而顾其他，“师父让我来找她。”

“你师父？”洛无瑕思索一番，她自认为没有结交过什么朋友，为数不多认识的几个乡民十几年过去也没有理由找她才是。

她拿过女子手里的画，眼角一抽。

“这上面画的……该不会是洛无瑕吧？”

女子眸子一亮，“你认识她？”

洛无瑕合眼，咬牙微笑，“你能告诉我这是谁画的吗？”

“云掌柜画的。”

“云姐……”

果然是她，云姐虽喜欢美丽的物件，自己在艺术上却没什么天赋，尤其是丹青一事，实在强求不得。

洛无瑕无奈之后笑笑，眉眼尽是柔情，还真是有些想云姐了。

“你认识云掌柜？诶？”

女子捕捉到身前人呢喃的字眼，刚想追问下去，又见她将画纸折了折放了起来。

洛无瑕放好画纸，“我就是洛无瑕。”

“你？你就是洛无瑕？”女子惊讶看着洛无瑕，又看看折起来的画纸，这完全是两模两样的两个相貌嘛。

“嗯，我就是。你来这做什么？找我什么事？”

女子还是半信半疑，“你没有骗我？”

“你自地府鬼城的云来客栈而来，不是吗？”

女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是？”洛无瑕觉察奇怪，“这幅画不是云来客栈云掌柜画的吗？”

“是她。但我不是从那里来的，我只是经过。”

“……你还真是严谨。”

“你真的是洛无瑕？”

“我真的是洛无瑕……你哭什么？”

女子忽然留下几行泪，洛无瑕皱眉不解，不敢妄动。

只见她抹几下脸，然后怯怯靠近，小声道：“对不起。”

洛无瑕更茫然了，“啊？”

“是我吃了你。”

“啊？”洛无瑕下意识疑问，反应过来后又一声，“啊！？”

女子点点头，转身合上大门，什么都没说就变回了原形。

洛无瑕只觉得腿肚子一软，站都站不住 ，只能勉强借着柜台撑着身子，喉咙滚动几下，她望着盘在地上晃晃悠悠吐着信子的黑蛇，神色复杂。

她本是不怕蛇的，为人的时候在山野住着，看见蛇虫鼠蚁是家常便饭的事，但眼前这条蛇，可是吞了自己的那条。

这还是有些怕的。

“你不用证明这一点的，变、变回来吧。”

“哦。”

刹那间，黑蛇变成了一个少女。

难以将眼前女子和刚刚的黑蛇联系到一起，洛无瑕咬唇许久才开口，“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来道歉，来补偿你。”

“倒也不用……你叫什么名字？”

“灵霁。”灵霁在桌上写下她的名字。

法术写出的字闪耀着金光，与“灵霁”二字十分相配，洛无瑕念着这两个字，深觉这样的字才配得上这样的美人。

她说道：“可是我不需要什么补偿。”

“真的不需要吗？”灵霁作委屈模样，可怜巴巴望着洛无瑕，“听说你接了鬼城的功德任务，你一定需要帮忙，而且你一个人在这，也是需要保护的，我可以陪着你，保护你。”

“好像有点道理……”

“我也不会惹麻烦，你放心，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往南我绝不往北。”灵霁起誓道。

眼睛圆溜溜的，着实可爱得紧，洛无瑕不禁一笑，她轻拍灵霁起誓的手让她放下，问道：“你多大了？”

“做蛇两百多年，按照你们人的年纪算的话，应该是十六岁。”

“哇，十六岁啊。”洛无瑕声音温柔，“真是美好。”

“那你呢？”

“我？做人做了十七年，做鬼做了十七年。”

想到是自己剥夺了洛无瑕做人的权利，灵霁垂下头，满是愧疚，“对不起。”

“都已经过去了。”洛无瑕轻声道。

气氛惆怅，灵霁正不知该如何哄得洛无瑕高兴时，她的肚子先等不及发出了声响。

“咕噜”一声，灵霁难为情地捂着肚子，犹豫怯懦道：“洛姐姐，不好意思，我奔波了一路，现在是有些饿了。”

“你……不会要吃我吧？”

“不会不会！”灵霁手摇得飞快，生怕洛无瑕受惊跑了，“上一次是意外！我不吃人的！”

洛无瑕笑了一声，拍拍灵霁的肩安慰，“好了，我逗你的。我现在是鬼，你想吃我也吃不到什么东西。”

“我真的不吃人的，你是唯一一个。”灵霁小声说着。

听起来是很不幸的荣幸。

洛无瑕尴尬笑几声，“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有什么忌口吗？不过我这也没什么东西吃。”

她说着向后堂走去，虽然她是鬼平常不吃东西，但是这家客栈本就带着厨房，还是有些存货。

“开客栈不准备吃的吗？”灵霁问道。

“我会做的东西不多，所以本客栈只管住，不管吃。”

灵霁恍然大悟，“怪不得人这样少。”

听到灵霁真诚地回复，洛无瑕脚下一滑，踉跄一下。

她转身笑笑，“所以，你想吃什么呢？”

东西不多，只有一个馒头、一盘青菜和一盘鸡蛋，但灵霁还是吃得高兴。

洛无瑕撑脸在一旁欣慰瞧着灵霁餍足的模样，直到等她放下筷子才开口。

“你说你吃我是意外，是什么意外？”

灵霁闻言低头抱着手扣手，“其实……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当时我是要去找师父的，好像在路上吃了什么，再后来就记不得了，等我清醒后才知道我吃了一个人。”

她指指洛无瑕，“就是你。”

洛无瑕皱皱鼻子，挤出一个苦笑打趣，“好巧。”

“是好巧。”灵霁亦是尴尬扯了扯嘴角，又继续说道：“后来我被关起来思过，直到前几天接到你要攒功德的消息，师父这才把我放出来，要我来找你赎罪。”

“你师父？你师父又是什么人？”

这问题将灵霁问的茫然，“我师父……就是我师父啊。”

“我的意思是，你师父是男是女，名号是什么？”

“我师父是女子，是个非常非常好看的人。”

灵霁说着说着，神色变得崇敬欢喜。

“她可厉害了，在我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我就跟着师父，只用几十年就做到了化形，这都是因为师父的帮忙。至于师父的名号嘛，我好像还真没有听师父提起过，山上只有我们两个，我只叫她师父。”

“好吧。”洛无瑕妥协，她望着外面天色渐晚，问道：“你想睡哪个房间？”

灵霁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嗯？哪里都可以吗？”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客人，当然想睡哪里都可以。”

灵霁伸手向上指着，“那我睡这里。”

“嗯？”洛无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微睁，“你的意思是……房梁？”

灵霁激动点头，“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不脏吗？”

“这有什么。”灵霁打了一个响指，瞬间，客栈便如同翻新一般，干净的不得了。

想到自己累死累活才打扫出能看得过去的模样，洛无瑕不禁感叹，“有法术就是方便哈。”

她看着灵霁神气的模样，又轻轻一笑，“看来是需要个帮手。”

一鬼一蛇就这样白天望着门外发呆，晚上望着彼此发呆，一连度过了几日。

“不然我们去对面当伙计吧。”

数不清是第几天第几次说这句话时，云来客栈迎来了它的第一个客人。

那是一个美艳的姑娘，肤如凝脂，眼含桃花，一身妃红罗衫襦裙衬的她更是娇艳，像是一朵张扬热烈的芍药，单看气质，便知她是个受千宠万娇长大的。

只是这姑娘……好像有些迷糊。

“嗯？”姑娘前脚迈进客栈，后脚就被客栈的空空荡荡惊到诧异，她缩回脚抬头望着匾额，疑惑自语，“是客栈啊。”

“是客栈是客栈。”洛无瑕和灵霁热情上前，一鬼架着姑娘，一妖接过包袱，生生将人拉进了客堂。

洛无瑕心道：若是再无收入，她可就养不起这条蛇了。

灵霁心道：若是再无客人，我无用处可就要被赶走了。

姑娘心道：哇！一家好热情的诡异客栈！有意思！

“人这么少。”

洛无瑕尴尬笑笑，向灵霁挤眉弄眼，“可能是这有点不太引人注目哈。”

灵霁配合打着哈哈，“我们低调，低调。”

“低调些好啊。”姑娘背着手打量着四周，“我就是嫌对面太热闹喧哗才选了你们。”

“有眼光！姑娘有眼光！姑娘打算住多久呢？”

“先住着吧，还没决定好。”姑娘将一锭银子给洛无瑕，“不够再说。”

活着的时候穷得叮当响，死了更没钱，洛无瑕头一遭见到这么多银钱，忍不住说道：“好多钱。”

“叫我尚珂就好。”尚珂在入住册子上自己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第一个客人。”洛无瑕瞧着册子上唯一一个名字不自觉笑着，“是好的开始。”

“请问，我住哪呢？”

“二楼三楼皆可入住！”洛无瑕接引着尚珂上楼，顺手将刚刚得到的银钱扔给灵霁，“灵霁，去买些好吃的！”

“好嘞！”

灵霁接过银钱兴冲冲就要往外走，忽然听到尚珂叫住了她。

“等等！小蛇妖，我喜欢吃瓜果，劳烦多买些回来。”

小蛇妖……

洛无瑕和灵霁脸上的笑容僵住，不约而同看向尚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