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两振相同的太刀姑且选择了和平相处——与其说是“和平相处”,不如说是两人现在都已经无所谓起来了。
三日月宗近安静下来,他还是待在刚进的被窝里没有动弹,被子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人不想离开它。而【三日月宗近】已经关上了房间门,坐到了桌子的旁边。
说实话当初三日月宗近在听到【今剑】询问是否一起睡的时候,以为这个本丸的兄弟们会住在同一间房间里,但实际上…却是一人独处一间‘豪华房’。那边的几个小门,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书房杂物间浴室什么的。
所以完全不存在什么“一起睡”啊……
太刀按了按眉心。
心里说不上到底是无奈的情绪更多一点还是其他觉得好笑什么的。
此时,自己的同振完全一副当做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决定一直无视他到底的样子。三日月宗近手指攥着被子发呆,余光间瞧见深色衣服落地,他一愣,视线自然的移过去,然后往上。
【三日月宗近】正坐在椅子上,外套的那身出阵服早已经随着对方的动作被随意地扔在了脚边,他低头微微皱着眉,两手试图扒拉自己身上的里衣,而白色里衣的中间占据了视野一大片红色。
空气中的血腥味在房间里散开,三日月宗近这才后知后地回过神来。
太刀身上那道去掉外衣变得更加明显的刀刃伤口还在往外冒血,周边被浸湿的布料因为长时间放着不管而粘在了伤口上,而伤者本人却打算直接上手把粘黏的衣服扯下来。
对于这一‘自残’行为,三日月宗近不赞同地皱起眉。
身为刀剑付丧神,他们在特定的条件下是可以自行吸收空气里的灵力来修复自己的,更何况这个本丸里的灵力也足够,即使刀剑本身吸收的量有限,也不可能直到现在连血都没止住。
——‘我’故意的?
他有点坐不住了,手里的被子被不自觉搅在了一起,眼看着对方真的要动手,三日月宗近干脆的掀开被子,下床目标明确地走了过去。为了防止刀剑下意识挣扎让伤口加剧,他只是用巧劲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三日月宗近没给同振疑惑的时间,手下不松力道,干脆问道:“医药箱在哪?”
“…柜子里……?”被阻止的太刀下意识道。
“别乱动。”三日月宗近转头观察着自己和柜子的距离,眯了眯眼又转回来叮嘱了一句,便松开手转身离开。
“……?”
直到医药箱被拿过来,手还停在半空的【三日月宗近】才反应过来,他迷茫抬眼,问在自己面前蹲下来的三日月宗近:“你干什么?”
“帮你处理。”三日月宗近在医药箱里挑挑拣拣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会?”
同振明显的质疑让三日月宗近手下一顿,他微笑抬头,眼神示意地上的那滩衣服:“比你强擅长就行。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清理伤口还要二次伤害的。”
【三日月宗近】:“?”
他没有——
“说起来,房间里是有配备浴室的……”三日月宗近完全不管同振在想什么、又或者怎么想的,他只是把目光落在了房间深处的一扇门上,若有所思地低声喃喃道。
刚拿出来的纱巾绷带又被放了回去,三日月宗近揣起医药箱,再度拉住同振的手腕,把绷着脸面无表情的人拽起来往已经从几个门房里分辨出来、确认是浴室的门口拖,他自言自语:“这种情况,首先还是需要先把全部地方给洗一遍啊……”
全程懵的【三日月宗近】被连拖带拽的进了浴室,他眼里写满了惊愕,手腕试图挣开——没成功。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有没有可能,你这一趟下来,我的血被折腾的流了更多了?”
实际上的确是这样——
原本红色的范围还只是局限在了桌子地旁的一角,大多数都被地上的衣服吸收了,只是他那种颜色的衣服早就在之前就吸收了一部分了,现在不怎么容易看出来而已。
而现在……三日月宗近闻言回头一看,断断续续的红色点滴以及脚上沾着的痕迹从他们刚才呆的地板一直延伸到太刀脚下,恍若误入了什么刺杀现场。
三日月宗近:“……”
“之后我帮你整理。”
他把人往里轻轻一推,便无情地关上了浴室门,隔绝了他们和‘混乱’的房间。
至于到底有没有“之后”……谁知道呢,他白天就要见自己的审神者然后离开了呢。
浴室里有淋浴,也有泡澡的浴缸,三日月宗近靠近打开淋浴头,他抬头,试探温度的同时和身后安静下来的太刀问道:“你表现得也不怎么关心身上的伤,弄脏房间会让你更在意吗?”
“不需要在意吧。”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三日月宗近】逐渐放松了身子,他望着天花板淡声道:“随便怎么折腾都行,反正又不疼。”
“随便折腾?”调水温的太刀身子一顿,他转身看过来。
“嗯……唔——?!”【三日月宗近】刚应声,头还没点,就措不及防的被人拽了一把。
浴室里响起了巨大的“咚”的一声。【三日月宗近】被突然的摔在了地上。
生活的本能让他即使没感到疼痛也还是幻痛般“嘶”的倒吸一口凉气,太刀没反应过来的躺在地上,新月眼睛半阖起来,深色的头发散乱地随意铺在地板上,上面的流苏坠饰早就不知道在剧烈晃动中掉到哪儿去了。
狼狈的太刀下意识手肘撑在地上想要支起身子,三日月宗近慢慢蹲下来,压低身体靠近,用右手压住了他。
“原来没说谎啊。”他感叹了句。
两双新月眼眸对视上,三日月宗近眉眼弯弯,微笑道:“既然没有痛觉,那就好办了。”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我的包扎手法不怎么专业,为了确保接下来的事情能顺利进行——就暂时先委屈你一下了。”
【三日月宗近】茫然:“什么?”
纱巾被掏出了一长条,三日月宗近松开压着太刀的手,改为整个身子挡住对方所有可能起来的方式。太刀似乎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直到手腕被抓在一起举过头顶,都没有想到要反抗,全然是一副思考过度的大脑死机的样子。
这样一副乖巧样极大的方便了三日月宗近,他仔仔细细地用纱巾把对方的手腕绑住打死结,中间的间隔处则是被他抬起来挂在了矮处墙上的金属条上。
【三日月宗近】最终背靠在了墙上,两手吊在头顶,他后知后觉的蜷起一条腿好让自己坐在地上的姿势好受点。
太刀低头,又抬头,遂沉默。
三日月宗近一拍手,看着自己的杰作欣慰地点点头:“看来我还没有完全沦落为其他同振的懒散状态。”
“你应该知道我能弄断?”【三日月宗近】默默道,他有些蠢蠢欲动。
“那你就试试。”罪魁祸首闻言颔首,扬起了一个富有活力的笑容,他道:“断一次我再弄一次,反正也睡不着了。”
——睡不着干脆不用睡了。
——我能陪你耗到天明。
他的眼里明晃晃地写着这两行大字。
【三日月宗近】:“……”
这个威胁可真行。
太刀卸力靠着墙彻底不动了。
“那么我开始了?”三日月宗近抬起戴上医用手套的手,扬眉,他试探性的戳了戳看起来很是无语的同振。
同振垂下头,凌乱的头发遮住脸,敷衍摆烂式地晃了一下胳膊,无声回应了三个字给他。
——随便吧。
三日月宗近失笑。
有这么难以接受吗?
……
花洒没人去关,水流大多聚集在了无人在意的浴缸里。
气氛难得平静,三日月宗近沉下心,一手拿着医用剪刀一手拉着同振伤口周围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把带血的地方给清理了出来。
虽然时常被调侃为废物老爷爷,但毕竟本质还是刀剑,不论‘三日月宗近’有没有变得勤奋,都不会改变他实际上比大多数普通人都要擅长处理伤口这件事。
只不过他现在在纠结一件事——
三日月宗近看着停在空中的手下那几近狰狞溃烂的血肉,以及周围完好白皙的皮肤上大片的血渍,身子在医药箱里的纱布和左边的淋浴头不停徘徊。
面前,同振似有所感的抬眸,疑惑道:“直接用水冲就好了,犹豫什么,我又没有痛觉。”
三日月宗近没说话。
是啊,眼前的太刀感受不到疼痛,他也不用犹豫,本来就是要清理的,水冲要比布一点点的擦更方便简单。
他只是、突然有些难过。
三日月宗近起身把淋浴头拉了过来。【三日月宗近】的上衣早就被他报复性剪得破破烂烂、成条挂在太刀上半身了。他抿唇,细细的水流对准有红色的地方,血液混合着清水从太刀身上流下去,偶尔还带了些小碎块。
两人靠得很近,除了本就半裸了的太刀,三日月宗近穿得完好的衣服难免被溅起的水花打湿,衣摆拖地也陆续的染上了从太刀身上流下来的混合血水。
吸水的衣服变得沉重,穿在身上不怎么舒服。他不太在意这些,就像眼前安静的同振不在意他到底有没有多做什么一样——三日月宗近也确实什么都没做。
面对经过他手而已经不再恐怖的伤口,三日月宗近愈发沉默。
他原以为……在决定跟着【三日月宗近】过来后,在进到房间装作轻松地表现出自己已经调节好心情后,他就能直面同振的异常了。
但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很艰难、很痛苦的过程。
时间慢慢流逝,他的同振似乎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睡着了,无论三日月宗近最后怎么折腾着这抬抬那挪挪缠纱布都没有说话。
直到他把多余的东西收拾好放回医药箱,指尖触上对方不被纱布衣物遮挡的、外露的皮肤,过了好几秒,疑似睡着的太刀才慢吞吞抬头,半睁着那双新月眼,懒懒散散的说道:“摸什么?没有别的伤给你处理了。”
三日月宗近怔楞住,同振在他这几秒的沉默里看起来误会了什么,于是他看见太刀轻松挣开被捆着的纱布盘起腿坐直在地上,象征性地举起手道:“我保证。”
举起来的手腕处,新出炉的勒痕和太刀对视,【三日月宗近】一顿,他眨了眨眼,看向三日月宗近补充道:“这个不算。”
三日月宗近说不出话来。
他忽的半跪在地上,倾身用力抱住了对方。
‘我’可真是……
手上用力抱住同振的太刀把头埋在了对方的脖颈处,被抱住的刀剑身子从最初本能的紧绷到逐渐放松下来。
“撒娇吗?”【三日月宗近】疑惑,他的手慢慢落在了太刀的背上,轻轻抚摸着,轻笑着说道:“不论怎样都可以哦。”
三日月宗近的心里再次出现了名为‘难过’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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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