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竞人将要退役[电竞] 第4章 029-036

029.

总之， msi输了，但比赛还将继续。

只是夏天的CFD不再像春天那样一往无前、无懈可击。

如今的游嘉颜回头看，他职业生涯的第一个春天之所以那么顺、多少也有新人还没有被别的队摸透的原因。

经历了一整个春天外加一个休赛期，别的队多多少少都开始重视并研究CFD了，他们就没有那么好赢了。

这种事一般被称为“新秀墙”。

夏天的CFD是游嘉颜和路行双指挥，所以他们两个人的新秀墙，某种意义上就是整个CFD的新秀墙。

飞过去或者撞倒它就是蜕变，否则就是昙花一现，是几年之后大家谈起s3春冠、都要问一句“这几个人是谁”。

但总之，那个夏季赛打得磕磕绊绊，前半程打了个四连败，论坛画风一变，都在说原来CFD只是吃了没人研究的红利。

030.

游嘉颜当时压力很大，每天训练之外也不怎么说话，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有点低气压。

当然，其实压力大的不止他一个、低气压的也不止他一个，整个队里除了路行以外情绪都不太好——倒也不是输不起，总归是春天打得太顺利，有了心理落差。

除了路行。

游嘉颜觉得，在那种情况下，情绪受影响是人之常情，像路行这样不为所动才是奇怪的事。

就算大家嘴上说着下次加油、心中也想着下把要杀回去，但难免会因为失败而沮丧，这与斗志并不矛盾——但路行甚至一点沮丧也没有。

游嘉颜看不到他的伤心、也看不到他的外放的斗志，只能看到路行默默增加了每天坐在电脑前的时间。

在多出来的训练时间段里，这个人一遍一遍拉着失败的录像，安安静静地在一旁打开的文档里做分析，接着在第二天训练前发送给所有人。

游嘉颜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内敛不说，即使路行并不是一个性格内敛的人。

“如果输了不开心的话，可以不用闷在心里。”于是有天晚上睡觉前，游嘉颜试图对他说，“大家其实也不会真的被情绪影响比赛的。”

“我没有不开心，”结果路行摇摇头说，“而且我觉得你们不开心也是没有用的——分析失败的原因才有价值，这种负面情绪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为什么不能扔掉它让自己心情愉快一点呢？”

游嘉颜愣住了。

031.

那天是他们两个人认识后的第一次吵架。

在他们认识的前七年，游嘉颜和路行每隔两三个月就会吵架一次。

不过，很多时候那些只能算自己的“单方面吵架”，游嘉颜想。大多数情况下的场景都是他在指责路行，而路行站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有时候没有表情，有时候带一点点笑。

后来他们矛盾积累，在三年前，他们最后一次吵架、和好再长聊的时候，游嘉颜有问过路行，在很多次被自己无端指责的时候，他到底有没有真的伤心过。

在认识的第三年，游嘉颜也问过这个问题。

游嘉颜当时想的是，路行大概会像那次被问这个问题一样，对他摇头——事实上这个答案从某种意义上说，才是他们这么多次争吵的根源。

“一开始确实没有，”路行当时却说，“这几年的话，其实是会难过的——我觉得我已经很努力在证明我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了，但你还是会这样说我。”

032.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游嘉颜都觉得路行是一个冷漠的人，即使是他们谈恋爱之后。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待人冷淡——相反，路行性格还算外向，对身边的人很好，对他尤其好，物质上给了多少暂且不提，毕竟路行虽不浪费、却也是能将一百万当一百块用的人，但这人甚至好到可以为了游嘉颜一句心情不好、放下手上所有工作大半夜打飞的跨越一千多公里来看他。

而游嘉颜还是觉得路行冷漠。

Ayano第一次听到游嘉颜这句评价的时候，就算当时和路行还不是很熟，但也指着游嘉颜的鼻子把他骂了一通。

“我第一次觉得你这人这么没良心，连观众都知道他对你好，你在说什么啊？”Ayano特别生气地说，“小尘知道你背后这么评价他吗？这么嫌弃能不能去和他提分手啊？”

“没有背后，我当面也这么说。”游嘉颜说，“而且也不想分手，我真的很喜欢小尘……可能是我想要的太多了一点吧。”

Ayano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在他面前重重摔了一下鼠标出了门。

当时的游嘉颜望着他的背影，心想如果路行也能这么摔鼠标就好了——摔他脸上也可以，不要对着太阳穴砸就行。

毕竟，之所以游嘉颜这么觉得，是因为……路行有时候实在太缺乏强烈的情绪波动了。

他好像永远情绪都很稳定、永远不受成败得失干扰、永远……都高高在上，俯视身边的一切。

就算会生气，也只是那种淡淡的、波澜不惊的生气，没有情绪的爆发、也没有痛苦的感觉——就像msi之后路行阻止他发声的那一回。

Ayano和路行也熟起来了之后，评价说这种叫三无少年，是二次元萌属性，游嘉颜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人也是个奇才。而Skyline坐在旁边来了一句死宅的脑回路就是这么有病。

不过那时候，游嘉颜和路行已经经历过那场彻底坦诚相待的谈话、好好解决了问题、不再吵架了。只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契机，还是路行的冷暴力——当然，被冷暴力确实是自己活该的，游嘉颜心想。

刚听说这事的时候，Winds说这就叫七年之痒，跨过去就是胜利，而Ayano说你是不是贱，小尘对你好的时候说他冷漠，小尘对你冷漠了你一下就开心了，每天在宿舍又哭又笑像个神经病一样——游嘉颜听完想了一会说，我没有，我只是想看他负面情绪强烈且主动外放一次，如果你在我这个位置，就能理解我了。

“我哪里冷暴力了，你又在造谣，今天给我造谣第几次了啊？”路行反驳他，“我明明只是不理你，绝对没有冷暴力，你不会对Ayano也用这个词形容吧？”

“我没有我没有，”游嘉颜赶紧说，“我只说了你不回我消息，然后他说我活该……我们能不能过会再谈这个事，让我晚点再回忆。”

033.

刚认识那会，游嘉颜觉得路行身上并没有那种有钱富二代的气质，后来才意识到，这种低情绪化正是他优越的家境带来的特质。

——因为没有试错代价、没有生存压力，所以做什么都没有心理负担。失败也无所谓，失误也无所谓，路行的脑子里头号任务永远是“体验”，是“观察”，是置身局中却高高在上地像个旁观者一样看身边的一切。

打野是最需要大局观的位置，路行是游嘉颜见过大局观最顶级的人——无论是在游戏中还是在生活中。

而他们认识的第一个夏天、爆发第一次争吵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那天游嘉颜问路行，你是不是觉得看我这种情绪化的人的情绪波动，会有一种观察到了不同种人类样本的乐趣。

游嘉颜已经不记得当时的话题怎么就引出了这个问题，但他还记得那段对话。

路行顿了顿，先是问他想不想听实话——其实这已经是答案了，但游嘉颜还是不死心地点点头，最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确切的回答。

其实理性来说，如果对面不是游嘉颜，而是别的任何人，路行都不会问这个问题——他会被问这个选项，恰恰是因为他在路行那里足够重要、足够特殊，所以路行想要给他说真话。

但游嘉颜还是对他发了火。

“我以前真的挺过分的，经常对你发脾气。”游嘉颜如今沉痛反思，“但都过了太久了……我能不能不补道歉了？”

“你不提没人会提，但说都说了，那当然不行，”路行说，并且替他拍板，“既然这样，作为迟来的道歉，接下来一周的做饭洗碗你一个人干吧。”

“好呀好呀。”游嘉颜于是笑了出来，“我最喜欢做家务了，小时候院里的家务我都是抢着做呢。”

034.

其实游嘉颜也并不觉得自己真的能算得上“情绪化”。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给过他“遇事冷静”的评价——毕竟，在孤儿院那种地方长大，一个人又能有多情绪化呢？

况且游嘉颜在孤儿院里的后**年，都是作为带领其他小孩的好哥哥的形象出现的；况且游嘉颜在队里是指挥，指挥是最不能情绪上头的位置。

只是再不情绪化的正常人，在路行面前都容易被衬托、或者被诱发地情绪化起来……而且游嘉颜承认，自己有时候有故意的成分。故意表现得更情绪化一点、想要让对方也一样，一样不冷静、一样情绪失控、一样不理性，只是总失败。

路行能识破他的故意，但路行不说；游嘉颜知道会被对方识破，但他依然我行我素，也算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大多数时候，这种争吵都是睡一觉就会被表面解决的，有时候是物理意义的睡一觉、有时候是时间层面的睡一觉。

“冷静不是挺好的吗，”年轻的Skyline对此不解，“感觉和小尘一起做什么事都特别安心，好像不管怎样他都能控制住局面。”

“没谈过恋爱的人是理解不了的，我又不是只和他当队友和朋友。”游嘉颜当时说。

035.

不过游嘉颜现在已经明白了，虽然Skyline的想法非常不“恋爱”，但结论其实反而是适用的。

他不能总要求路行和他一样，不能要求一个独立的个体在多数时候保持自身的特质、但在游嘉颜需要的特定时候又活成另一种他想要的样子——那太过分了。

就像路行其实并不是不会装。装冷静很难，但装不冷静再简单不过——只是路行不会那样做，即使是在游嘉颜说“你装一下也行呢”的时候，路行也不会那样做。

路行骨子里远比他固执、尤其是在对“自我”的坚持上，所以这人只会说“你不应该这么要求我”，而绝不会为了哄他做出改变……然后好几年过去，游嘉颜终于真正理解并发自内心接受了这句话。

况且性格层面的很多特质都是双刃剑，如今的游嘉颜已经不再为了这份“冷静”而不冷静。

毕竟在大多数时候，他也同Skyline一样，觉得路行的这份特质会让身边的人觉得很安心、很轻松，这样也很好。

036.

“不要给我转述Skyline怎么夸我的，我只是单纯地情绪不强烈，”路行打断了他的话，“他对我滤镜太重了……说起来，我们还是说s3的事吧？”

“情绪不强烈”，这确实是一个很贴切的形容。

游嘉颜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和路女士见面，她说，小尘这种情绪不强烈的人居然也会强烈喜欢上什么人，感觉实在太新奇了——游嘉颜一听，就突然明白了路行的某些性格特质来源于什么地方。

至于s3……那年夏天的最终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差，他们常规赛后半段逐渐开始恢复状态，最后拿了常规赛第七。

季后赛输在了半决赛，靠着全年积分拿了二号种子进了世界赛——论坛说这大概算潮水退去后CFD的正常水平，抛开春季赛的惊艳，就这份答案来说，Player和Dust依旧是很优秀的新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