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法学生的临终幻想 第10章 禁区

挂了电话，封雪在22岁的第一个夜晚，久违地失眠了。

她甚至有点想听到那个系统冰冷得像死人的声音……这个该死的系统，怎么关键时候不冒出来呢？快告诉她到底成功没有啊！

她有种隐隐的预感，一旦她作出了决定，一直以来她举棋不定的那件事，就会有一个结果。

戴上那枚戒指，就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梁彻的一番话，把她衬的得像个古板的卫道士。这一世，她不是早就决定了不再循规蹈矩吗？如果还在原来的思路里打转，那她之前的努力又算什么？

封雪决定，既然要做，不如做尽。就看看这一世是什么结果吧。

直播那天，一年前的实习生们又重聚在一起，分享起各自的近况、录制时发生的趣事和未来的计划。

封雪和梁彻自然而然也受到了不少调侃，被大家围攻问道再次做同学的感觉如何。

封雪把头发撩到耳后，不经意露出手指上一闪而过的首饰，“当然是很欣慰啊，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大家都是优秀的法律人，未来一定会不断重逢的。”

梁彻接收到了信号，掩饰不住笑意：“我一直都以封雪师姐为目标，还好没有落后太多。”

有眼尖的观众已经发现了两人的不同，在弹幕里刷评论：“手上的戒指好像！是同款吗？”“梁彻是不是话里有话？”“啊啊啊梁辰雪景szd！！”

当天晚上，两人的名字一起上了热搜。他们带的戒指也被截屏了下来，被反复讨论。即便照片有点模糊，也能大概看出来好像是某一款大牌对戒。

小助理给封雪发了两人今晚的热度指数，“看吧，这就是1 1大于2的效果。”

直播结束后，梁彻也给封雪打了一通电话。话筒里，他的声音有些失真：“师姐，我很高兴，你终于想通了。”

“之后的节奏，我已经考虑好了。如果你不想过度参与的话，我可以直接跟你的助理联系，我不想让你觉得不舒服。”

封雪觉得耳朵有点痒痒的，她把手机挪开了一点，试图抓回主动权：“不用，既然我已经决定了，有什么事我们就一起商量着来。”

“好，师姐，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哦。”他低笑，话筒也微微震动起来，仿佛心底泛起的涟漪。

然而，事情似乎开始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同一晚，郑楠还没睡，被窝里手机屏幕的光忽明忽暗，她刷着不同平台上的CP消息，当作睡前的言情小说，时不时发出姨母笑。突然，她的手指停驻在一条突兀的评论上。

“你们都太傻了，这都信。封雪在高中的时候喜欢的是赵逸池。”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泊，“咚”的一声，刺耳又挑衅。这个无端冒出的名字有一种魔力，让这番话顿时显得像某个不为人知的真相。

这样无厘头的评论自然也引起了追问，面对源源不断的质疑，评论者直截了当地在下面放出了一张照片。

闪光灯让瞬间变成了永恒，少男少女漫不经心的合影，尘封多年的青春盎然重现，如夏日猝不及防从枝头掉下来的那颗青柠，酸涩浓郁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另一篇帖子也悄悄被顶上了某论坛热门。有人扒出了封雪走红前隐藏起来的微博，分析了她高中时期发的所有照片。

“封雪和梁彻在高中的时候并不熟悉，甚至几乎没有交集。相反，你们的绯闻男主可能另有其人。”

毕业那天，封雪发了九宫格图文，里面有好几张跟男生的合影，并没有梁彻。作者将封雪和男生的合照一一放出来，其中她和赵逸池的那张拍立得赫然在目。

女生仍旧是一袭白裙，光艳动人，两手却交握垂下，显得有点拘谨。男生西装革履，俊逸出尘，左手插兜，右手则微微搭在女生腰侧，姿态闲适。

“照片里的男生叫赵逸池，跟封雪为同一届的G中毕业生。他在b站的账号有近百万粉丝，视频内容显示他的本科就读于NYU，今年已经是Y**学院XX届的新生，而他备考的经验分享目前发布在封雪的公众号第XX期文章。”

随后附上了文章链接，阅读量超十万，与公众号其他的文章比起来算是一篇难得的爆文。作者还贴心地放了几个视频的传送链接。如果说赵逸池在他自己的vlog里，像一张张在显微镜下的细胞切片，是单薄又遥远的，只存在于书本或是实验里的模型，那么在这张照片里，他第一次看起来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情感的人。

评论区炸开了锅。“卧槽！这张照片是氛围感的神，比封雪和梁彻的那张更有感觉……”“这位男嘉宾简直是legend级别的，她是有什么吸引帅哥的特殊体质吗？”“我觉得她是不是暗恋这个男生啊，她看起来很僵硬很紧张的样子。”

郑楠把这个帖子转给了封雪，把她看得一头雾水。

我的天哪，她跟赵逸池？封雪自己都不敢想，网友却敢。她在内心默默祈祷，希望赵逸池永远也不要看到这个帖子。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这个闹剧更加变了味。

有了情侣戒指的铺垫后，小助理准备跟她商议官宣的细节，用什么文案、配图，要不要买个热搜…… 她正心不在焉地听着，突然郑楠的微信弹出：“封雪，你快看梁彻的直播！”

发生什么了吗？她点进去，郑楠的第二条消息紧接着发来：“他朋友说的赵逸池的事是真的吗？不会吧？”

怎么又把他牵扯进来了？封雪正觉得奇怪，想去网上搜梁彻今天的直播，却发现已经结束了。

但是视频平台已经开始传播直播里那段涉及到赵逸池的言论。封雪很轻易就找到了那个录屏，心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砰砰乱跳。

今天下午梁彻和朋友去吃火锅，开了一场简短的直播，弹幕中却冒出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一个名字被反复提起。

“赵逸池？哎，那不是我们学校当年的校草吗？梁彻，他们怎么在说你女神高中暗恋的是他啊。”他的朋友伸手划了一下屏幕，好像发现了什么劲爆消息似的，嬉笑着调侃对面的人。

“怎么可能。”火锅源源不断冒出的水蒸气，掩盖了梁彻的表情，声音有些听不真切，“那个时候明明是跟另一个女生传绯闻。”

“什么什么？”朋友兴奋起来，放下筷子，表情八卦，“我好像听说过，就是那天晚会后台的瓜，说有女生因为他哭了，好像是表白啊还是求他不要分手啊？”

“不知道，我只是刚好看到那个女生，哭的可惨了，啧。”梁彻蘸了蘸料碟，状似无意地耸耸肩。

“长得帅就是不一样，那个师姐还是他们班班花吧？”朋友一脸羡慕，“会不会是他出国了，始乱终弃？”

餐厅的背景音嘈杂，听不到梁彻是否回复了句什么，只看到他嘴形微动，好像在制止对方再多话，表情讳莫如深。

直播结束后，梁彻和朋友的聊天被摘出来反复解读。本来小范围的讨论，却因为直播里这段对话透露的信息一下带上了猎奇色彩，甚至传得越来越离谱。

“赵逸池这么帅，怎么可能在高中没谈过恋爱啊，同时谈十个八个也不奇怪吧哈哈哈。”“会不会是女生被断崖式分手了……他不是高考前突然出国的吗？”“是他劈腿了，女生接受不了去质问他，这是我高中听说的版本。”“原来是渣男啊！果然谈恋爱不能找太帅的。”

每多在一条评论里看到他的名字，她就越心惊肉跳，仿佛被人一次又一次迎面扇了一巴掌。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接受他的名字沦为别人口头的桃色谈资。

封雪手脚冰冷，脑子嗡嗡作响，好像生了锈的机器。她先回复了郑楠，不带任何语调：“不是的，我之后跟你解释。”

接着她点开了梁彻的微信界面，手指无意识地上下滑动，犹豫是否要直接拨出这个看上去是兴师问罪的电话。

她想问他为什么不注意场合，为什么要回应朋友的调侃。但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在暗暗反驳，他没那么蠢，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阵天人交战，千头万绪好像要爆炸。她满腔的邪火想要脱笼而出，但又怕这场闹剧里多一个被冤枉的受害者。

那个混乱的晚上，陈希茜伤心透顶的眼泪、赵逸池冷若冰霜的脸色、梁彻插科打诨的合照……他们的脸一个个在脑海中浮现，最后留下的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睛，让她如坠梦中。

他俯视着她问：“没想到你还有做媒的兴趣。”

他把她甩在后面，头也不回地说：“我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

还有夏日的晚风里，他那声轻轻的道别：“再见，高考加油。”

封雪拨出了那个电话。

电话那头，梁彻的声音却平静得吓人：“师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封雪没有回答。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之后，那边终究是先退了一步。

“师姐，我觉得我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我说的话也都是事实，没有捏造和歪曲任何事情。”

“梁彻，你本可以什么都不说。”封雪反应迅速，“特别是在你并不清楚实情的时候，最好的做法是保持沉默。”

这可能是封雪对他说过最重的话。梁彻像是抽了一口冷气，有些不敢置信。他竟然笑出了声：“封雪，为什么你这么紧张？”

“赵师兄人在国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国内的事对他几乎没什么影响，你没必要这么维护他吧。”他的语气居然还有几分调笑，“难道那个帖子说的是真的？封雪，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他吧？”

见梁彻不再叫她师姐，封雪心底雪亮，她呼出一口气，反而感到如释重负：“梁彻，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归根结底，那晚的事也怪我插手，所以我不能袖手旁观。”

“至于我和你，之后的事，都算了吧。”封雪快刀斩乱麻，决定到此为止，“这已经超出我和你的掌控了，我们都不想越闹越大，牵扯无关的人进来。”

仅仅是两张年代久远的照片，就已经让大家变得面目全非，封雪也觉得荒诞又滑稽。就像南美大陆的一场飓风，没人想到会是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引起的。

“就因为那几句话？就因为那几句话，你就给我判了死刑。”对面的声音飘渺地好像随时就会消失，“他是神吗？一句话也不能亵渎？”

“师弟，我很抱歉……”封雪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质问，不是逃避，而是没有必要。她和赵逸池的事像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只会越解越乱，“今天的事情，我会自己去解释，你不用管了。之后的收尾工作，我的助理会联系你。”

“……对不起。”梁彻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不在于它本身有多严重，而在于他和那个人孰轻孰重，而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竞争的筹码。

“对不起师姐，我错了，是我没有管束好自己和朋友的言行。我无可辩解，但是这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还有你的公司、未来的事业发展………我请求你再认真考虑一次。”

电话挂断，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封雪知道，她和小师弟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却不知道能怪谁。

这一切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的？是那枚戒指，还是一开始她去上海的那张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