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着这中年妇人是谁,此人干脆从那街边小店直接出来,拉住了我:“平平,我就说是你吧,怎么样,听三银说上次你伤的不轻,看样子恢复的还不错。”
三银?我心里暗暗撺掇着,忽然想起来王三银曾给我提过,他家在这街上开了家面馆,生意还不错,想必这位就是他的母亲,而身后这馆子必是他家的经营的。
“啊~我好多了,谢谢姨关心。”既然是熟人,我忙拿起和善。那妇人却有点踌躇,似有什么事要说,却不好意思开口。我往那小店一望,店面不大,倒有不少客人,可能正到饭点,不仅屋里坐满了人,屋外的桌椅也坐了不少,仅有的一位伙计跑上跑下,好不忙活。
“王姨,店里这么忙,要不我留会帮帮忙,反正我没事。”看她那样子,意思倒猜中了几分。
“好孩子,姨就不给你见外了,我点急事要出去一趟,看店里又忙,走不开,你帮我顶会,回来姨给你做好吃的。”
“哎呀,就这点事,没问题,您还说不给我见外呢。快去吧,我在这儿。”
“行,你看着,我去去就回。”说着,王姨便匆匆离开。我转身进店,看来曾经我是这常客,店中伙计见我来饶有默契地冲我点下头,示意我招呼门口两桌客人。我忙过去端茶倒水,点菜送饭,忙的不亦乐乎,倒也忘了刚才所受的委屈。客来客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正忙着,忽听一阵茶碗摔脆的声音,屋中一阵喧哗,我忙跑进屋。原来那伙计太心急,加上屋里人又多,不小心将一碗热茶撒到一位客人手上,那客人随即大声嚷嚷起来,“烫死了,烫死了。”
我见状,赶紧从屋里端来一盆冷水,拿来一块白布:“大哥大哥,息怒息怒,这兄弟不懂事,您先别生气,赶紧用凉水泡泡。”说着忙从腰间取出一瓶药,这药是我娘给我祛疤的,听说也有治烫伤的功效,她让我带在身上我还嫌烦,没想到倒派上用场。“大哥,这药管烫伤,您先擦着,不行,一会小的陪你去附近药馆,给您看看,是小的错,我们一定负责。”我说着,边推了那伙计一把,这小子年纪轻轻,不小心犯了错,还没反过神来:“还不赶紧给大哥道歉。”
“大哥大哥,小的错,您多担待。”那伙计忙低头认错。“快拿扫帚抹布来,把这打扫干净。”我连忙吩咐他道,趁机赶紧把他支走。
“你这店家,以后可要小心,还好这水不算太热,否则我要是烫伤了,你怎么赔我。”那人见周围不少人看着,我们态度也比较诚恳,嘟囔两句,也就不再说些什么,卷起袖子,将右手伸进那盆冷水中。一块青墨色的圆形图案在那人手肘与胳膊处若隐若现。
“大哥,您瞧要不我给你换一桌。”我试探地问道。那人却忽然多了分警觉,环顾四周,拿起行囊,转身就要离去:“你这店晦气,老子不来了。”
“唉,您饭钱还没付呢。”看着这人要走,我条件反射般冲他吆喝道,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饭钱,你烫伤我怎么赔啊。”果不其然,这人愤愤回了句,连头都没回。看他样子定是江湖人士,操着一口东北口音,绝对不好惹,况且我们误伤了人家,这亏只能认了。正这么想着,我忽觉刚才看到的圆形纹身有点眼熟,像是在哪见过,我正示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猛然反过昧来,那纹身和孙伟的很像。而那孙伟也是一口东北语音,他们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正想着,王姨从外面走来,我丢下抹布,就往外冲:“姨,我有点事,先走了。”
“什么事啊,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急。”王姨嚷道,而我却顾不了那么多,一门心思地往外冲,企图跟上刚才那个身影。可外面人流匆匆,只一会功夫,我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的踪迹,心里不禁有些懊恼,感觉像丢了什么宝贝一般。
沿着路追了一会,仍没有结果。汗水不觉浸透了汗衫,思维却逐渐平稳镇定下来。孙勇的纹身我看的清楚,此人半掩袖子只漏出半边,当时也只是觉得图案相似,到底是否一样我并未看清楚。两人虽都为北方口音,但同为北方人又同时纹身的巧合也不是没有,这次可能就是自己疑心太重,两人或许并无联系。
自己告诉自己不要乱想,可人好奇心一旦激发就再不好抑制下来。我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念念叨叨地走回了家。实在按捺不住,我决定去王三银。
天色已晚,漫天星辰烂漫,在二十一世纪,我可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星空,若不是问题缠身,我可定要好好欣赏一番。
王三银家里不愧是做点小生意的,无论是院子还是家具设备,比我家都要高出一个档次。王姨见我黑夜来访,就明我有正事在身,也顾不上寒暄,连忙招呼王三银出来。
“夏爷,出什么事了。”平日我不怎么找他,这王三银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没什么,没什么,你别着急。”我冲他摆摆手,接着整理好思维。“张超一案你有了解吗?那天我在诏狱亲眼看见孙勇手臂上的纹身,今个我在你家店里见到一个人,他也有那个图案,你说他们会不会还在京城。”
“你确定吗?”王三银眼光迥然,顿时没了刚才的慌乱。
“我不确定,只是那个纹身我看着眼熟。但是关于张超一案我不知道任何线索,所以我想来这问问你。”
王三银垂下眼,沉思片刻,遂抬起头:“半月前衙门接到报案,说是有人在东门那边生劫了吴首辅的寿礼。不过手法很绝妙,在场侍卫十几名全部被迷倒,无死伤一名,现场也没留下任何证据。询问当地村民,有人看到有外乡人经过,三四个人,带了不少行李物品。为首一个体格不大,操蛮音,应是南方人。其余几个身材高壮,不过他也没在意,以为人家只是路过。”
“如此说来这伙人只为劫财了。”我思索道。
王三银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什么,沉寂了几秒,他忽然抓住了我的胳膊:“半年前固县也发生一起生辰纲被劫案件,做法与此案相似,也是迷晕了随从。只是当时有人临时接应,与这伙盗贼正面冲突,一个贼人受伤落入河中。被捞起时,浑身肿胀,已无法辨识,但手臂处确有一处紫青,想是纹身。我之前就推测这两次事件事出一伙,如此看来,或许确有联系。而这纹身想必是他们这帮人的一种特殊符号。”
“那,关于张超你还知道什么?”我眼神炯炯地望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
“我只知他这个人身材短小,南方口音。他行事诡异谨慎,其余并不了解。”
“这么说他是南方人,可孙勇以及那日我在你家店里见到那位,都是高大健硕,北方口音。这张超怎么和他们混在在一起?”
我低下头想了想,接着又道:“他一个南方人和一群北方人混在一起,应该很好辨识。如今朝廷加紧查办此案,进出城都有官兵严查,他带着这么多财物,行动定会不便,一时不会出城。而这孙勇还在诏狱,我与他说过两句话,能感到他与他大哥之间的情谊。江湖人最讲究义气,所以我判定他们一定还在京城,一边想着处理财物,一边想着救人。你说他们会不会劫狱。”
说着说着激动了,却没发现王三银越来越充满警觉的眼神。“夏爷,你这一番推测确实有理。但是这案不是已经交由锦衣卫全权处理了吗?你还是不要趟这浑水了。”
真如一盆冷水浇在旺盛的心火上。当时脑子一热,我竟忘了,此案早不归六扇门管。我挠了挠头,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啊,是啊。我竟一时激动忘了这事。”
“唉~”王三银叹了口气,“一遇到案子你就这样,奋不顾身,这点你可一点也没变啊。”
“啊~是吗。”我浅笑道,可惜这兄弟不会懂我啊。“唉,我问你个事。”我冲王三银笑笑,在这里,我最信得过的就是他了。“你说。我除了你这个好兄弟,江湖上还有别的兄弟吗?”
“兄弟?”王三银一脸狐疑,显然没搞明白我的意思。
“对,就是兄弟。你知道我现在记忆全失,可我冥冥间感觉我江湖上有个兄弟,他仗剑走江湖,行侠仗义。你说,有这个人吗?”
“夏爷,你恐怕真的是脑子摔坏了。”王三银一脸担忧的对我说,想来关于我那个江湖朋友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你够了,王三银。”我半真半假地猛推了那小子一把,我现在认真问他话,他还拿我说笑,真可谓闲情逸致,不知道我这个愁人的心思。
彼时月色如炼,月光如水。此时有个人能同我说笑,也不错,也没辜负这般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