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方盒 第3章 第 3 章

许皓义的移动方盒调整完毕时，已近傍晚。

他安放好用剩下的零件，用袖子擦了擦被汗水打湿的额头和脸颊，抬头瞄了下窗户，发现已没有多少亮光，才惊觉自己已经忙了一整天。

正打开门想要通知许皓义一行人，便看见许皓义已经笑意盈盈地等在了门口，身边跟着那只认敌为友的特斯拉，兴奋地扑向了他。

“太阳刚下山他就坐不住了，我猜是想你，就把他带了过来。” 尽管太阳已经下山，但许皓义的笑容仍然耀眼得像个小太阳，子守有些招架不住，只好转头不看他，将注意力放到他脚边的特斯拉。

“还记得我吗你？只是肚子饿了吧？”

“别怪他，我可受猫狗欢迎了，见到我都是屁颠屁颠地跟着走的。我见你把他落在了外面，便把他接了过来。”

子守心想，不怪得特斯拉在门口扒拉了一阵便没有了声音。他还以为它无聊地在门口睡着了，原来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地方。

“而且虽然鼠群多是晚间活跃，但也难保不会有一两只想出来晒晒太阳。把他丢在外面不太安全。”许皓义科普道。

子守这才意识过来，有些歉意地抚摸了特斯拉的狗头。他来了这边才几个月，对墙外的情况依然不熟悉。奥希思境内也几乎没有辐射鼠，因此他还不是十分熟悉他们的习性。

忽然一阵晚风吹过，子守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墙外，气候干燥，河流冻结导致日晚温差很大，子守极少外出不习惯，忘了带上外套。又因为修理了一天的车，衬衫被汗水打湿了，一接触到冷空气便打了个寒颤。

“先披着，别着凉了。” 许皓义连忙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披到子守身上，眼角不安分地瞄了几眼，打湿的白衬衫紧贴胸背，勾勒出胸前的形状，若隐若现。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连忙挪开视线咽了几口唾沫。

“不用了。还是你穿着吧。”子守却立马把风衣脱了下来，还给了许皓义。一是不忍心他在寒风中只穿一件单薄的背心，但更主要的是他不想接受许皓义的好意。他们毕竟没熟悉到可以互穿对方的衣服。

许皓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便恢复了。自信心，有时候是一样很奇妙的东西，它能让人勇往直前，也能让人变得厚脸皮，而许皓义正是那个过分自信，厚脸皮，能为认定的人和事勇往直前的一个人。

“我看你饿了吧，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午饭的时候我想过去叫你，但看你做得那么专注，又不敢打扰。晚饭已经弄好了，过来吃吧，我亲自下的厨，味道不错哦。”

“你不要先看看调整好的车子吗？”

其实许皓义今天已经偷偷过来瞧过好几次了，看见子守工作时全神贯注又专业的模样，对成果一点也不担心。但看见子守有点期待的眼神，他不愿扫兴，还是走了进去，把所有改动都细细地瞧了一遍。

“我已经把方盒里的设施都按照你的身高调整了一遍，房顶我往上拉高了20厘米，椅子桌子我加了一个可以调整高度的功能，你有朋友来了可以按照适当的高度去调节。厨房灶台什么的，我也加高了。你试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调整的地方。”

进车里走了一圈，该调整的都调整到了，细节也全部到位。许皓义对子守的技术不由得一阵赞叹，开口把他天花乱坠地跨了一通。子守本来就是个机械痴，见到自己的技术被认可，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脸上虽然还是绷着，但防备心也放下了不少。

晚饭，因为要防备鼠群夜间攻击，所以设在了许皓义一群人另外的那台移动方盒的二楼。跟子守订购的两台方盒应该都是为了工作，所以许皓义那一台，二楼被做成了封闭式，分别安放了处理辐射鼠尸体的燃烧炉，和多只猫咪居住的空间。而这另外一台，则用来安放仪器，武器以及留出了多人活动的空间。

子守跟着许皓义从原本的那一辆走到另一辆时，发现两辆车之间的通路被一些荧光灯以及检测仪器围了起来，且不长的过道还有两只大耳豹纹的薮猫躺在地上休息。众人聚集的移动方盒四周，也放满了类似的灯和仪器，并且每两米左右便有一只薮猫，或坐着，或躺着，围在车边，表情慵懒。

“夜晚是辐射鼠活跃的时间。他们和一般老鼠不一样，因为常年吞食被辐射污染的动物和植物，所以骨头会微量发光，大量聚集时也会让空气中的放射性元素浓度增大。”

“所以你们在沿路放置检测仪，确保辐射鼠靠近时能马上发现？”

“对。我们的设备能探测到车子半径20米的范围内是否有辐射鼠出没，而且猫能在一定程度吓退靠近的辐射鼠，确保鼠潮来袭时，人能有足够的时间撤离。”

“我们在二层，车面光滑，他们爬不上来。”

“一只两只，确实没有办法。但辐射鼠比一般老鼠聪明，懂得团队作战，高一点的地方懂得一只叠着一只往上走。”

想到一大群老鼠簇拥着往上爬的画面，子守感到一阵恶寒。

“以前的辐射鼠还不太敢接近人群聚集的地方，尤其是有猫巡逻的区域。但我们发现最近他们的攻击性变大了，估计是繁殖太快，或者是生存空间受到压缩，领地里已经不够吃了。你也要多小心。”

聊了几句，两人已经到了目的地。许皓义率先登上了二楼，转身向子守伸出了手。

子守礼貌地点头但没握住，他仍然是习惯性地和别人保持距离，自己爬上了二楼。

“来啦，快坐。”开朗的黄毛率先打了招呼： “今天皓子亲自下的厨，用了他珍藏的牛排和火腿，我们都馋几天了他都不愿意拿出来。”

墙外，因为躲避辐射鼠的缘故，大多数游民都生活在末日战争前后搭建的地下安全堡垒。规模极大，通过地道连接，比墙内普遍知道的规模要大得多。人在下面居住，工作，连动植物都是在地下堡垒饲养和种植的。当然，地底人造的环境不比真正的大自然，产量，质量和奥希思比都差得远，子守也是偶尔去逛地下集市时才发现。

“还有吗？被你偷吃光了吧？”许皓义朝黄毛开玩笑道。

“就吃了一点，绝对够子守吃饱的，放心。”

黑手套仍是一脸正经，仿佛这里所有人都是需要他操心的小朋友。餐盘餐具，食物饮料，他正一件一件地往桌面摆放整齐。见子守过来，立马拉开了其中一张椅子，招呼他入座。

“疼！”皮夹克从角落试图伸手偷吃，被黑手套一掌拍下，可怜兮兮地搓着被打疼的手背道：”子守快来，我已经饿扁了，你不来他们都不让我吃。”

子守谢过黑手套，乖巧地坐了下来，在一群人中显得有些局促。这些人和他在奥希思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生活在高擒身边，那个出生贵族，向着权力巅峰拼命往上爬的男人，身边所有的人都藏了无数个心眼，表面礼貌疏离，内里只怕像只豺狼一样盯着等你暴露弱点，适时攻击。作为他的身边人，子守从来只能小心翼翼，不敢懈怠。

“还没给你介绍，”许皓义单手撑着下巴，挨近子守道：”我们是负责北区的鼠患防治队。这是杰克，”他手指了指金毛： “我发小，也是我们队里的急救员。” 杰克配合地朝这边抛了个媚眼。

“这个是周严谨。”他又指了指终于布置好桌面，坐了下来的黑手套： “指挥员，负责歼灭鼠群的行动策划，和现场指挥，但我们都叫他总管。”

“总管？”

“队里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全都归他管，所以尊称一声总管。”

子守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对上许皓义灼热的眼神后，立马又冷起了脸。

“你应该多笑。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子守别过脸，他还是无法习惯许皓义的热情。

“快开动吧，大家都饿了。” “总管”适时地挥手招呼大家吃饭。

“还有这是......”

“叫我阿东，”皮夹克打断了许皓义，站起身给子守夹了最大的一块牛排：”来，快吃快吃，难得皓子请客，这人平时小气得很。” 接着又往自己碗里夹了几块，干净的脸上稚气未脱，感觉应该是这几个人里年纪最小的。

“阿东负责武器和弹药管理。我猜你看到他腰上别着一大串大概也看出来了。”许皓义补充道。

“还有这个不怎么说话的是程楠。我们都叫楠楠，新加入的记录员，负责记录和通讯。”

“新加入？你们以前没有记录员吗？” 子守好奇道。

“......”

无人接话，连许皓义也撇开了头干咳了几声。子守疑惑地左右瞄了两圈，大家似乎都没听到，又似乎在忙着吃。

许皓义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道：“你不是要问关于你系统的事吗？你那系统就是他给破的。”

“哦对，你提醒我了。程先......楠楠，你能给我说一下吗？我平常自己一个人在路上，也打算继续接移动方盒的订单。如果每次让客户自己把电话接通也是挺困扰的。”

楠楠抬头，看了看许皓义，又看了看子守，表情......有点耐人寻味。他托了托眼镜，冷淡地道： “你的通讯系统没什么问题。漏洞出在自动驾驶系统上。它没有安装防火墙，却一直在下载更新卫星地图。我通过你下载的路径让驾驶系统染上了病毒。因为它连着主系统，所以安装了以后基本上就等于控制了车内的所有系统，且能远程操控你的车了。就算后来你把网络关掉，因为你的驾驶系统还是连着卫星地图，我也能轻易找到。”

子守恍然大悟，随即又担忧了起来，这么大的漏洞他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也是因为队里买了这两台移动方盒，才偶然发现的。正常而言很少人会这样操作。”

许皓义读懂了子守的担忧，建议道：“楠楠，你能帮子守补了这个漏洞吗？反正我们的盒子你也是会修补加固它们的防火墙的吧。”

楠楠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有拒绝：“你是队长，你说做就做吧。”

“麻烦你了楠楠。” 看见问题得到解决，子守稍微安心了些。开始觉得遇到许皓义一行人，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开始低头享受自己的晚餐，牛肉的肉质确实比他平常在市集里买到的要好，调味料是在奥希思时没有吃过的，洒在肉面，刚入口时一阵辛辣芬芳，吞咽过后却有一种草本的回甘，让人回味。

虽说墙内墙外是两个隔绝的世界，一般而言奥希思里的人一旦离开，是不允许再回去的。外面的人也从不允许进去。但这个规则，却不适用于奥希思贵族。因为某些任务会需要他们到墙外去执行。所以奥希思贵族居住的五角城里会有为需要到墙外执行任务的贵族提供的外汇兑换服务。当然，属臣服务于贵族，所以他们也能够使用这个服务。离开以前，子守将他的积蓄一股脑地兑换成墙外的卢布，打定决心不会再回头。幸亏，这几年积攒的钱不少，足够他轻松地在集市中购买一段时间的食材和生活用品。

“还有还有这个是我们皓子，辐射鼠研究员，公认北方基地最受欢迎地草，就连那些眼高于顶的女孩子看见了他也都走不动道。”杰克果然是好朋友，逮住机会便向子守营销起了许皓义。子守眼角瞄了一眼，他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想，但再看一遍，他同意许皓义确实长得很好看，不是奥希思贵族那种骄矜精致的美，而是一种充满野性，张扬不羁的帅，让人不自觉地想知道被他用力搂在怀里会是什么感觉。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子守忽然脸一热，悄悄地底下了头。

杰克接着道：”但你别看他长得像个情场老司机，其实是只纯情小菜鸡。”

“噗”！许皓义被杰克最后一句吓得呛了一口水，边咳嗽边道：“闭嘴吧你，这么多吃的也堵不住你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什么狗嘴，我说的哪句不是真的。总管，总管你说句话！我说得不对吗？”

周严谨瞄了瞄两人，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翻了一个白眼，没理他们，随手夹走了阿东看好了的一块火腿。剩下阿东看看盘子，看看周严谨，再看看盘子，一脸委屈。

就在所有人都轻松地享受着晚餐时，其中一个探测器响起了尖锐的报警声，循着那个方向望去，荧光灯照射下，能隐约看到一个发着幽幽绿光的小点在快速移动。附近的薮猫也弓起了背，朝绿点发出”嘶嘶”的叫声。许皓义表情立马严肃，随即起身过去查看。

众人似乎对这场景见怪不怪，继续吃他们的晚饭，但他们都默契地安静了下来，应该是不想打扰许皓义工作。

一阵过后，他转身回来，将二楼落下的玻璃都升了起来，隔绝了车里的气味。

“比我们预想的早了些，应该是来探路的，只有几只，今晚应该还安全。”许皓义坐下来道。

“你觉得鼠潮最早什么时候到？”周严谨问道

“探路的辐射鼠通常会比鼠潮快到一到两天。而且直到今天，总部也没有发出关于自然灾害的通报，应该不是异动，只是普通的迁徙。”

“好，那我把计划调整一下，准备明天中午行动。阿东，要麻烦你今晚先将炸药调配出来。”

“好哦，没问题！”

“那我先回去了，不妨碍你们工作。”子守大概听明白了情况，他站起身，不想继续打扰。

许皓义想了一想，道： “也好，你也累了一天了。最近鼠患有加剧，鼠潮变得频繁，尤其是北边，你要多加小心，尽量不要出来。哦对了，你让车开过来我们这边。鼠群喜欢走多植物和有地形遮挡的路，你停车的地方不安全。这边空旷，会好一些。等一下车停好以后，我陪你过去，再用探测器和薮猫给你围一圈。”

“不用这么麻烦，几步路的事。”子守看到许皓义表情凝重，马上接着道：”我会让系统把车开过来的。但我自己过去就好。我会把门窗锁好，我车上也有一只猫，就不麻烦你了。”

“子守，”周严谨道， “你还是听皓子的比较好。你之前都住在基地附近，没有见过真正的鼠潮。他们踏过之地寸草不生，就算你的方盒是石头造的，他们也能给你移平。而且鼠群活动有很多不能预测的意外，小心一点总是对的。”许皓义一行都是热心人，更何况一天的相处下来他们也喜欢子守，自然关心他的安危。

有见及此，子守也不好再推脱。他点点头，走下了楼，摇醒了楼下吃完烤肉便在一旁呼呼大睡的特斯拉。

子守跟着走了下来，欲言又止，最后所有的想法化成了一个礼貌的拥抱。强烈的男子气息毫无预警地扑面而来，子守的身体一下僵硬了，只剩下一颗柔软的心怦怦直跳。

拥抱过后，许皓义看见子守凝固的表情，连忙摸摸头道：“呃......别误会，我和朋友之间都这样。”他不自然地”呵呵”了几声，接着道：”现在这个情况，你不急着走的话还是和我们一路吧，毕竟鼠群危险。我们估计一周内便能完成任务，到时候你再跟我们一起回去基地，会更安全。”

“可以，我没什么急事。”话说出口，子守才反应过来，这完全不像他会答应的事，不由得脸上一热。

恰好此时，子守的手表响起了中央系统的声音，帮他解了围：“主人，我已经到了，和您现在身处的移动方盒并排，停在了它的左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