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口,一期就知道了。
还真是同主公说的一样啊。
确认了自己在何处后,一期反而放松了下来,眉目间那股傲气隐隐约约显露出来。
一期一振虽是粟田口家温和的长兄,但他的温和只对自己的朋友,从不向敌人展现。
“请便。”
言下之意,竟是不介意对方将自己开膛破肚。
付丧神也是会受伤的,伤重了,形魂俱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是从锻刀炉里再次出来,也不会是原来的自己,没有任何挽回的办法。
就算四肢被看不见的东西束缚着,他的脊背依旧挺直,毫不掩饰地看着这个“女人”。
“虽然我对你很感兴趣,不过暂时不会动你。”鬼舞辻无惨轻挪脚步,来到一期的另一侧,“毕竟,我还要验证一个事情呢。”
“你的主人,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无惨从来都没相信那个女人会死去,就如同她当年跨越了几百年的时光出现在他面前,又过去了几百年,就没有可能她又会再次出现吗?
他等啊等,一年年如同掌中之水流逝,就连缘一也消失在了生命的长河里,那个叫严胜的男人也变成了上弦之一的黑死眸,她却始终不曾出现。
在一切都将结束之时,她终于,再一次现身了。
甚至还带着些所谓的同伴,看来这些年,也不是毫无作为。
她现在算什么?人?还是鬼?能够活这么多年,早就脱离人类的范畴了吧。
等着再次相遇这些年,他已经等很久了。
乃至于,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
炭治郎有种不好的预感,元宫小姐已经离开有近数天了,却还是没有一丝消息传来,同她一道去的人也是没有任何消息,信息早已在一周前就断送,再也没有丝毫迹象。
炼狱的伤正在逐渐恢复中,每天致力于和炭治郎一起干饭,恢复的速度让蝴蝶忍都啧啧称奇。
昨日,珠世小姐匆匆忙忙来了一趟,挑在了谁也没注意的黑夜,如果不是炭治郎起夜路过,恐怕也不会发现。
珠世小姐的表情很严肃,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往主公的方向走去。
一定出事了。
这是炭治郎脑中的第一反应,珠世小姐和元宫小姐相熟,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这个想法,在不久以后,便被验证了。
谦卑的婢女小心翼翼踏入了院中,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大规模的抖动,却还是没能制止双手的颤抖,连同托盘上的药碗一起,黑色的药汁泛起轻微的波澜。
她走进内院,踏上木廊,走到那个女人面前,缓慢地蹲下了身。
“夫人,”她深吸一口气,不敢去看对方的容貌,“该喝药了。”
她是被抓到这儿来的,代替了前一个在这儿服侍的人,她亲眼见过那人的死相,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身上残破不堪,到处都是模糊的血肉,像是被什么野兽啃咬,只留下两个空洞洞的眼眶看着天空。
她见识过了那群人的威力,知道自己一旦出了过失,就会是什么下场。
她不知自己将要服侍的女主人是个什么样的性子,纵使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还是可能不合对方的心意,随时都会被拖出去,死无葬身之地。
她想活。
她想活下来。
眼下尽是女人淡紫色的衣摆,她不敢抬头,生怕一睁眼,就是那形似鬼一般的狰狞面容,一口吞噬了她。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惧,内心的恐惧影响到了身体的行动,汤勺和碗相互碰撞着,一些药汁洒落到了托盘上。
一只纤长的手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别害怕。”
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然有些沙哑,却是说不出的温柔。
“把药放下就好。”
她怔怔放下手中的托盘,那只手一直盖在她的手背上,传来淡淡的温热。
托盘安然无恙放在了地上,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新来的吗?”
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嗓子眼,她匍匐在地上,身体抖动着,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哭腔:“是......”
“我记得昨天还不是你,那个人去哪儿了?”
“她......家里有事,回老家了。”抽动着鼻尖,女孩牵扯僵硬的脸颊,“今后由我来侍奉您。”
她得到的命令,就是伺候好眼前的这个女人,不能让对方有一丝不满。
不然,她就活不过今天。
“你先下去休息吧。”
一句话,将她的生路斩断。
“不要!”女孩惊慌地抬起头,猛的抓住女人的手腕,“求求您,让我留下......”
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咙里,撞进她瞳孔里的,是一双如黑珠般深邃的眼眸。
并不是什么鬼容,这只是一张清秀娟丽的面容,她神色浅淡,带着些若有若无的贵气,如果她在城里见到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温和而又冷淡。
只是她看起来气色有些不太好,唇色发白,身上还披了件厚厚的披风,手掌底下的手腕有些细弱。
“别紧张,我只是觉得你有些累了。”她看了她一眼,重新把视线对向天空,“我也有些累了,药就先放在这里吧,你先下去。”
她指了指旁边的侧屋:“你就住那儿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搬进去。”
她活下来了。
纵使还摸不清这位夫人的脾性,她还是虔诚地磕了个头,带着感恩的心缓慢退下。
女人继续抬头望着天空,药就在她的身边,上面的热气一点点消散,只留下冰冷,她却还是没动它。
她看着天,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碧蓝渐渐变成黄昏,又慢慢转为黑夜,她还是维持着那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夜幕降临,周边渐渐响起虫鸣,庭外街上点上万千灯火,装点了整个夜空。
寂静的庭院,被一阵脚步给打破。
“怎么不喝药?”那人从后面抚上她的肩膀,“不喝药,病怎么会好呢?”
“不想喝。”女人淡淡地说。
“这么任性可不行。”男人端起碗,放在她的嘴边。
“喝下去,阿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