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相持不下,忽一人走来,呵斥一众捕手道:“还不快把刀都放下!”
此人正是青石县县尉胡昕,负责探案缉凶等事。刘店主等也跟在胡昕身后。
“他们也是听命行事,何公子莫要生气。”胡昕又咧开嘴笑着对何长青抱拳道:“青石县县尉胡昕。久闻逍遥山庄何公子聪慧过人,今日得见果然一表人才。何公子能协助我们探案,那是求之不得的。”
胡昕又问道:“何公子来青石县可是参加后天的玉渌酒宴?”
何长青道:“正是。五年一次的玉渌酒宴乃是武林盛事,我也有幸收到了玉老庄主的邀请。”说着,拿出请帖展示了一番。
想起有正事要做,何长青这才将请帖收好。
寒风呼啸,冷气扑面而来。何长青把窗户关上,这才暖和些。
尸体还在浴桶中,尚未移走。伤口仍很是可怖。
胡昕沉吟道:“莫非此人真死于太阴冰爪?可林飞扬十二年前就死了,世上还有谁会太阴冰爪?”
何长青道:“林飞扬死后,太阴冰爪也已销声匿迹。”
阿石在何长青耳边悄悄问道:“少爷,你可会验尸?”
何长青瞥了阿石一眼,继续查看尸体。除了胸前的四指窟窿,没有发现任何其它伤痕。
胡昕问道:“何公子可有什么发现?”
何长青道:“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浴桶里的水也没有溅出。看来凶手的武功着实高强,这死去的赵钱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四指穿胸。”
何长青盯着赵钱胸上的四指窟窿看了许久,忽然发现伤口上似乎有异物。
他轻轻捏起一看:“木屑!”
朱亦尘凑近一看:“确实是木屑。”
胡昕道:“奇怪。伤口上为何会有木屑?”
“啊,我知道了!这不是太阴冰爪留下的四指窟窿。四个窟窿竟是木头戳出来的!凶手竟模仿太阴冰爪,用如此残忍之法杀人。”何长青道。
“何公子心细如发,洞察秋毫,胡某佩服,佩服。”
胡昕转头吩咐手下道:“你们快去搜寻,看客栈附近有没有手指般粗的细木棍。”
忽然,朱亦尘道:“这儿有一封信。”只见朱亦尘手上拿着个白色的信封。
何长青问:“你在哪儿找到的?”
朱亦尘道:“就这儿啊,枕头下面。”
朱亦尘把信递给胡昕。信封上无字,封着蜡。
胡昕将信封撕开,信封内的信纸折得颇为奇特。
何长青微一思索,惊道:“七八折,密无间。尖喙弯,双翼展。这是飞鹰信!和《百物志》里写的一样!”
《百物志》在江湖上颇有名气,是逍遥山庄庄主何逍所著之书。书中记载了江湖之中的诸多奇物,其中就包括飞鹰信。
何长青试着解开飞鹰信,折腾了许久还是不成。
“天鹰教内皆用飞鹰信传递书信,飞鹰信折法密不外传,旁人不会折飞鹰信,也打不开飞鹰信。这死去的赵钱是天鹰教的!”何长青道,“天鹰教作恶多端,罪大恶极,赵钱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人。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何长青又道:“不如把信撕碎,也可得到些词句,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胡昕点头道:“只能这样了。”
飞鹰信的信纸也是特制的,胡昕运用内力才终于把信撕开。
信碎成了许多小纸片,许是飞鹰信折得着实巧妙,每张纸片上竟都只有几个字,不能成句。
“天然?”何长青看到一片张纸上写有天然二字,“是天然山。必是天然山有天鹰教余孽。”
天然山地处缙之边疆,山势险恶多怪石,曾是天鹰教总部所在之地。
胡昕看着一张纸片思索道:“这上面写了个‘女’字。不知何意。”
“还有一‘死’字。”
“朱兄,你怎不看了。再想想,或能拼出一句话来。”何长青回头,却见朱亦尘仍拿着烛台站在边上。
何长青问道:“烛台上又没有蜡烛,你拿着烛台做甚?”
朱亦尘抬头,缓缓道:“你们过来闻闻这烛台。”
何长青闻了闻,疑道:“好像有桂花香。桂花香也不是什么特别之物。怎么了?”
朱亦尘道:“我进屋之时便觉奇怪,这几天寒风刺骨,为何这里却窗户大开?赵钱当时正在沐浴,定会关上窗啊。”
何长青想起自己进来时便感到寒冷,拉上了窗,点头问道:“那么谁把窗打开了?”
朱亦尘道:“方才闻了这烛台上的蜡油,我才想明白。你们再闻闻烛台,是不是感到心跳加速,有飘然登仙之感?”
何长青点头。胡昕闻后也道:“确有此感。”
朱亦尘继续说道:“这是一种迷香,名为香桂宁神,乃江南千香王家所制,燃后香气醉人,却有致幻之效,而后使人失去知觉,昏睡不醒。
我推测,有人在蜡烛上做了手脚,用香桂宁神将赵钱迷晕,待赵钱昏睡过去之时,用木棍模仿四指窟窿将赵钱捅死。香桂宁神香气浓郁,那杀人者推开窗户,是想让香气散去。”
何长青道:“但我听说,许多年前,天鹰教的白魔药君为了得到千香王家的甜香白瓷,命部下在食物中下毒,半夜放火烧人。王千山一家都被活活烧死,无一幸存。”
朱亦尘摸了摸耳朵道:“但是,千香王家未必就没有人还活着。那伙计王四进来之时身上有烟灰味,还混着淡淡的桂花香,当时我并未在意,现在想来,或许王四就是千香王家的人。”
何长青道:“那么赵钱也很有可能是王四杀的。”
朱亦尘点头。
何长青问道:“但这只是猜测罢了。你有何证据?而且王四为何要杀赵钱?”
朱亦尘道:“我现在确实没有证据。不过,香桂宁神很难制成,想来王四还留着剩余的香桂宁神。不妨去搜搜王四的房间,或许可找到证据。”
何长青哼道:“你倒是挺自信的。”
朱亦尘低头微微笑了笑。
在王四的房间里还真是搜出了香桂宁神。
那王四招认得也快,东山客栈四指窟窿一案就这么破了。
云开天明,薄雾散尽酒楼醒。
雪融日升,腊梅花开散清香。
三和酒楼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朱亦尘和何长青二人坐在三和酒楼里,店小二将青石酒端了上来。
何长青道:“没想到东山客栈四指窟窿之案这么快就破了。朱兄真是探案如神啊!”
朱亦尘皱着眉,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酒。
何长青回想起今日早上问话的场景,又叹道:“王斯德也是个可怜之人。”
王四原名王斯德,是王千山之子。十八年前,王斯德不过九岁。一夜之间,父母兄长皆葬身火海。大火肆虐,浓烟滚滚,烈焰腾腾。王斯德爬到窗边呼救,幸得一邻居抱出得救。天鹰教一众见王千山一家无人逃出,大笑着骑马而走,王斯德昏迷之前记住的便是这领头之人——赵钱的样貌。
三天前,赵钱住进东山客栈,王斯德认出此人,心中复仇之火燃起,于是设计将赵钱屋中的蜡烛换成香桂宁神,算好时间,借上楼送热水之名用木棍捅死了赵钱。
香桂宁神在市面上早已十分稀缺,江南千香王家之事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朱亦尘倒是很清楚这些事。
何长青问道:“朱兄,你怎么对香桂宁神这么了解?记得你说,卖点小画维持生计?”
朱亦尘道:“只是喜欢研究些旁门左道罢了。”
见他不愿细说,何长青笑着摆手道:“这可不是旁门左道。若非你识出香桂宁神,可能还真找不到其它线索,那东山客栈四指窟窿一案肯定不会这么快探破。”
两人喝了几杯酒,朱亦尘问道:“何公子可知天鹰教最近有何活动?”
“不曾听闻。”何长青道,“不过一封飞鹰信而已,不足为惧。天鹰教十二年前被灭,林飞扬和三个分部的长老尽数被杀,余下的那些不入流之辈非死即逃。想来天鹰教也难以继续在江湖为恶。”
何长青问道:“朱兄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朱亦尘抬头想了一会儿,叹道:“继续飘荡江湖罢了。人生如梦本无定数。今朝有酒今朝醉,行事何必皆有度。”
朱亦尘闭上眼,又小声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十二年了啊。”
何长青突然站起来问道:“朱兄,我看你也带了剑,比一次剑如何?”
朱亦尘喝得双耳发红,摆手道:“比轻功还行,剑术就罢了。我这剑术,唉,比何公子可差得远了。我的剑,慢,太慢了。”
朱亦尘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抬头一看,却见何长青已趴在桌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