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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这个啊。”简远其实可以选择糊弄他们的，但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当做咨询师咨询的生活，所以还是好好回答了这个问题：“关于这件事你们需要联系镇上的镇长，他住在镇子中心，我帮不了你们什么。”
珍贵的机会就这样浪费了一次。
他们还有两次提问的机会。
问什么问题才能更好的帮助他们离开这里？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为什么会来到这样偏远的小镇上来开一家事务所？”
切尔茜在心里想了很久，但是觉得什么问题都想问，最终还是问出了她心里一直在想的这个问题。
李维顿时也紧张的看向简远。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微妙，也可能有点危险，但是既然已经被问出口，也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所以答案会是什么？
简远对于这个问题看起来倒也没有多少惊讶，似乎已经想到了对方会问这个问题。
“你说的没错。”李维看见简远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结晶体，分明应该是什么也看不见的才对，但是他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正在被注视着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那甚至不是存在于人类认知之中的东西，无法用任何的文字或者语言来表述。
他几乎有一种立即转身逃走的冲动。
但是恐惧又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也确实不是这里的本地人。”简远说道：“至于为什么会在这样难以到达的地方开事务所。”
“有求于我的人自然不会被这点困难所阻碍，这片暴风雪也能阻挡那些无谓的窥探，毕竟这里距离北极已经很近了。”
“为什么是北极？”
简远却并不回答，他只是道：“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他又转向了李维：“那么就到你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想知道什么？”
李维其实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是北极。
眼下的情况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简远摆明了告诉他们自己的异常之处，也并不担心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他一定不会是一个普通人，这是已经肯定的事实。
但那是真的要继续深挖下去吗？
那真的是他们可以知道，也应该知道的事吗？
也许知道的太多也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们应该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人，这个事务所，乃至于这个小镇上，甚至是北极隐藏着的秘密，他们只是一群意外迷失在暴风雪之中的游客而已，想办法离开这片雪原，重新回到属于人类的文明世界，回到自己温暖的家中，这才是他们真正应该去做的事。
“这里的人似乎都很不欢迎我们，你们也从外界来到这里，要怎么做才能被这里的人容纳？”
这是个很实际的问题。
李维所感受到的不欢迎是正确的，这座小镇虽然还没有到了仇视外界来人的程度，但对于外乡人的态度也绝不可能是欢迎，他们需要的是一位引路人。
在简远来到这里的时候，长期在北极附近活动的艾比充当了这个角色，有她出面交涉之后，又有本地的神父愿意做中间人介绍，所以他们在镇子上很快就被接纳了。
如果不知道这件事的话，想要在这个镇子上生活下去显然并不容易，除了简远和向生之外，恐怕不会有任何人愿意同他们说哪怕一句话。
这才是他们真的需要知道的信息。
“这座小镇上的人，除了镇长之外没有人离开过这座小镇。”简远说道：“这是个很封闭的地方，大多数人甚至不会英语，对于外界来人的态度也十分警惕。”
“如果你们希望能够在这里正常的生活下去，就需要一个介绍人。”简远侧头看了一眼向生，对方的眼皮抖了抖，显然其实已经醒了，只是在装睡而已，他也就干脆佯装不知，继续道：“我做不了这个介绍人，要怎么融入这里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简远从向生的手里抽出了原本敞开的书本拿在自己手里，然后将其合上，重新放置在桌面上，再没有继续说任何话的打算。
好在对面的几个人看起来也算是识趣，见到简远这副端茶送客的架势也就各自找了借口回房间里去了。
所有的房门全部都关闭之后，向生这才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向简远：“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和他们说这么多。”
他说道：“不是已经离开监察机构了吗？对于你而言，其实并没有一定要帮助他们的必要吧？”
分明不是人类的，没有为了相同种族而互相帮助的必要，对于一台机器而言，这样并没有任何好处而已。
“他们能帮我们去调查很多事，要比我们自己去更方便许多。”简远停顿了一下，“这是表面上的理由。”
“那真正的理由呢？是什么？”
“真正的理由主要有两个。”
简远靠在摇椅上闭上了眼睛：“虽然本质而言我并非人类，但是从那天开始，作为人类而生活的时间也已经有许多年了，说我完全没有受到人类的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受到了人类的影响，我自然也拥有部分属于人类的情感，看到无辜的年轻人被卷入这种事件之中，愿意帮一把也无可厚非。”
“人性啊。”
向生有点出神。
是的，就和那个时候在美国的时候是一样的。
新联盟告诉过他，和他认识的某些新联盟的成员并不相同，他们是由人类向异常转化而成的异常生物，但是简远从来都不曾是过人类。
和他们相反，他生来就是一件异常物，却逐渐成为人类，沾染上了人类的特性和感情。
他甚至说自己有一部分人性存在。
向生相信他的话，如果简远不想告诉他的话，他会直接隐去不说，但那是只要说出来了的话，那么就不会是谎言。
“那另一个原因呢？另一个原因又是什么？”
“另一个原因啊。”
简远重新坐了起来，他睁开眼看着向生，虽然眼睛仍然是那个样子，但是向生知道，对方正看着他，十分认真。
“因为这样做你会更高兴一些吧。”
简远微笑着对向生说道：
“虽然总说没有报酬的生意不做，这样很麻烦，但是就这么放任他们不管，让他们冻死在门外的话，其实你也做不到这种事吧。”
“我不想让你为难，无论是从合作的利益角度上来说，还是从我的个人感情上来说都是这样。”
简远站起身来，“还记得之前对我说过的话吗？你希望我偶尔也能收回始终投注在远处的目光，看看眼前的一切，现在的我已经看到了。”
“这是个很脆弱的世界，但是不能否认的，它很美丽。”
“就和你一样。”
简远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是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来放在了向生的头上，冰冷的手指顺着白色的发丝滑下来，落在同样冰冷的皮肤上，微妙的触感引起战栗。
“很痛苦吧，这具身体。”
“从出生到现在，从未享受过哪怕一天健康快乐的时光，但是即便这样也依然坚强又美丽的活着，你的生命之火很漂亮。”
“我有跟你说过吗？我喜欢人类。”
“分明是那么脆弱的生物，却能够拥有那样坚韧的精神，我能看到的越是多，就越是能够意识到这一点。”
“亲眼看到你之后就更是如此。”
“即使已经遭受到了那样的诅咒，你也没有扭曲成莱斯利那样的形态，实在让我不能不惊讶。”
“······向生。”
“就这样继续留在我身边，让我注视着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