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则拿着前些日子新画好的画来到琳琅阁。
琳琅阁是南城最大规模也是最精细的首饰店铺之一。
为什么是之一呢?
自然是因为琳琅阁的谦虚低调习惯了,其实把那之一去掉也是无碍的,只是南城是一国国都,其中达官显贵数之不尽,若是一家独大,指不定会树大招风,背后有人眼热陷害呢。
“这位小姐您看,这些都是昨日新到的首饰,全是精品啊,而且都是独一无二的,您若是有喜欢的也可取下细看一番!”
琳琅阁店小二付石见宋云则虽一身青衣,但衣裳首饰无一不精致。
那青衣更是只有少数人才能穿得上云锦,衣上绣花更是精美绝伦,连在他们家主子的彩裳阁中都从未见过这样好的图样花纹,通身的气势更是非寻常女子可比。
不仅如此,就连那小姐身旁的侍女虽衣着朴素,但也都穿得比寻常人家的侍女穿着更为得体大方。
只见那小姐朱唇轻启,如银葱般的素手微微抬起,随手一点,旁边的侍女归雁就心领神会地对着付石道。
“我们家小姐想看一看最上方的那支桃花簪,劳烦店家了。”
“您说的是这缠丝嵌明珠桃花金簪?小姐您可真有眼光啊,这金簪可是我们琳琅阁的镇店之宝,也是我们掌柜的亲手打造的!
戴在发间这金簪上的桃花可随着您的行走而缓慢盛开,待盛开到最美的时刻便短暂停留,后又慢慢变回花苞的模样,上面的玉腰奴更是起起伏伏,好似活了般!”
“如此美不胜收的发簪,你这刁奴昨日怎的不说!莫不是觉得我们府贫穷买不起,瞧不起我们!”
那付石的话音刚落,一道英气十足的声音就传入宋云则的耳中。
抬头望去,只见那女子一袭红衣,满脸怒气,像是一团火焰般耀眼夺目。
红衣女子旁边的侍女也是气势汹汹的走来,站在付石的面前,大有一副不将簪子给她就不让开的样子。
宋云则循声望去,是户部侍郎之女马雯珺。
见她如今这般光彩照人,灵气逼人,宋云则不禁想起前世的她。
前世二人其实并不算熟实,宋云则也只是在她香消玉殒前见过她几面,还大多都是在宴会之上。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每见一面,她都会发现这位刚成婚不久的二皇子妃的面色愈加苍白,神情也是说不出的恍惚,周身的气势也是压抑疲惫。
直到她坠湖的半年前,马雯珺被突然发疯的二皇子侧妃勒死了,侧妃清醒之后,深觉愧疚,不敢面对自请去清水寺。
谁知那赶车的小厮曾经受过马雯珺的恩惠,想要为恩人复仇,去清水寺时路过悬崖,直接将马车赶去悬崖,崖深不见底,小厮、侧妃连带着侍女全部身亡。
只有二皇子府中小厮留下的一封书信说明一切,还有路过的行人可以证明,不然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是那侧妃过不下去青灯古佛的余生,以假死脱身。
二皇子陡然失了正妃、侧妃,悲痛欲绝,向圣上请旨三年之内不娶妻不纳妾,发了疯似的为圣上处理事务,整个南城都为之感动惋惜。
宋云则前世未曾见过出嫁前的马雯珺,只以为马雯珺的性格本就那般多愁善感,现在只一个照面,就能明显觉得前世马雯珺的后半生恐怕也和她一样是一场不可阻挡悲剧罢了。
只是,她要怎样才能逃脱这场悲剧呢?
是如同她这样吗?
这半个多月以来,她一直安分守己的做她的宋家二小姐,远离宋悠然,听从父亲的安排,还是继续与宋悠然作对呢?
但无论选哪一条路,宋云则都下定决心不要再继续和沈屹川的婚约,她要退婚,也绝对不要如同前世般的下场!
“喂!跟你说话呢,那个穿绿衣裳的,就是你!愣着干什么呀,真是个呆子!”
一道活泼开朗的声音打断了宋云则的思绪。
虽然这话语听着有些刁蛮任性,可是细听起来,还是能够感受到女孩无意间流露出的担心并不作假。
归雁连忙悄悄地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袖子,示意宋云则红衣女是在唤她。
……所以她穿的是绿衣?
“这位姑娘活泼靓丽,容貌更是出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配上这簪子定是美极了,愿姑娘的人生能够如这簪子般尽善尽美。”
“你倒是会说话,只是这簪子并不是我自己戴的,而是要送人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想必有你这番祝福,我姨妈姨父定能和和美美的。”
马雯珺命侍女去和付石结账,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将簪子包好,又将簪子放入付石拿来的盒子中。
“户部侍郎之女马雯珺,多谢姑娘,你若有难处可直接去马府中找我,我若是解决不了,还有我哥,我哥若是解决不了,还有我父亲呢!”
“镇军大将军之女宋云则,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马雯珺一听大将军之名便双眼放光,仿佛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件,欢喜的紧,围着宋云则上下打量,左看看右看看,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果然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如此魄力当真是好极了,我父亲若也是大将军就好了!”
还未等宋云则回答,外面就匆匆进来一个侍女,那侍女来到马雯珺身边,附身耳语。
马雯珺听闻眼中闪过一道光彩,惊喜道:“真的,我姨妈来了?我这就回去!”
“宋家妹妹,我们来日再聚!”
说着便提着裙摆带着侍女们向外去。
付石见马家小姐离去,满含歉意的看向宋云则。
“宋小姐多谢您解围,不知您可还有其他喜欢的簪子,或者是有什么要求,您尽情的提,只要是小店有的都能为您取来!”
“不瞒伙计,我确实有一事相求,我想要打一支钗子,于那桃花簪类似但却更为精细,不知贵店能否做得?”
说着宋云则就将提前画好的画拿了出来,归雁接过将画卷交给付石。
“您且稍等片刻,待我拿给掌柜的看一看!”
付石接过画卷只是打开看了一眼就匆匆走向二楼。
“掌柜的您看,有一位贵客想要制这钗子!”
掌柜付鑫鑫满脸的不耐:“拿走拿走,什么东西也全都让我来做,没看见我现在正烦着呢!”
付石才刚刚将画卷打开一半,听闻掌柜的话言,面露沮丧,又将画卷收起来了。
付鑫鑫瞥见那还未完全打开的画顿时烦恼全消。
“等等,拿给我让我仔细看看!”
闻言付石欣喜不已,生怕付鑫鑫反悔,将画卷一溜烟儿的打开!
“这,精妙啊,太精妙了!我亲自下去会一会这位贵客!”
一看见画,付鑫鑫忧愁全无春风满面。
“不知小姐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一手稿?”
“是我亲自画的。”
“不知这钗子可有一样的物件做参考?”
“有是有,不过并不在我手中,不知掌柜的能否做出来?”
“不瞒小姐,不能。”
“有参考也不能?”
“不能。”
“实不相瞒,这位小姐,这支钗太过精细,鄙店能力有限,实在是做不出来!而且估计整个南城都没有店铺可以做得出来!”
“可那桃花簪如此精细,掌柜的都能做出来,这支钗子真的不能做出来吗?”
“当真不能,小姐您不知那桃花簪并非我所制啊!
而是我家主子寻了许多能工巧匠一起做出来的,只不过是主子想要将这桃花簪卖给有缘人,希望有缘人和和美美,幸福一生罢了,也算是补全了她的遗憾。”
付鑫鑫感慨道,说到自家主子又是满脸的敬畏与骄傲。
“既如此那便有劳掌柜的了!告辞!”
说罢宋云则就带着归雁离去。
“小姐,我们不再去看看其他家的首饰店铺吗?”
“去玉髻斋看看吧。”
果不其然,正如琳琅阁掌柜所言,琳琅阁是南城唯一有可能能做出来这支钗子的,琳琅阁不能,其他的也不能,哪怕是以精巧别致名扬南城的玉髻斋。
无奈之下,宋云则就带着事先准备好的拜礼来到了一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是季家,骠骑大将军府前。
“归雁,我记得阿娘讲过,她有一支极为精美桃花簪子,是季姨帮忙修好的,或许季府可以做出这支金钗的。”
归雁回想片刻应和道:“小姐,夫人的确说过,骠骑将军季府可打造出许多精美的物件儿,如若我们有需要可以找季夫人。”
季淮予依照往常从季府走出,看到宋云则在季府门前踌躇不前,就走向宋云则。
见到季淮予,宋云则心中不免徒增一抹悲凉。
前世我一直痴迷于沈屹川,伤了很多人的心,就连与阿娘一向交好、待我极好的季府也逐渐疏远了,甚至最后季府还…
“呦,这不是我们宋二小姐嘛,今日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了?”
“自然是想季姨和季姨父了!”
“我父亲前日去军营了,至今未归,我母亲今早打发了几个奴仆,现正在挑选新奴仆!”
“是我大意了,来得匆忙,忘记派人提前告知了,多谢季三公子,告辞。”说着,宋云则就欲带着归雁转身离去。
“玉髻斋的管事来报,说你想打个钗子,碰巧我知道哪家店铺能做。”
“哪家?”听见季淮予这番话,宋云则马上原路返回,转身看向季淮予。
季淮予伸出两个手指,笑眯眯的看向宋云则。
少年一身黑衣劲装,干净利落,额头上带着些许薄汗,一看就是如往常般练完武出来给幼妹买梨膏糖吃的,伸手一动,就露出黑衣下蔚蓝色的衣摆,更显少年气十足。
宋云则学着季淮予的模样,也伸出两个手指,就像是娘亲曾经说的画画像时最常用的姿势一样。
“耶?”
季淮予见之,咧嘴一笑,摇摇头,活脱脱的一副不谙世事的白面书生。
“不对。”
“那是南城排名第二的首饰店?”
季淮予笑着摇了摇头: “为我做两件事,当然,这两件事不会触及你的底线。”
宋云则低头沉思后抬头对上季淮予的视线。
“可以,但是金钗必须要让我满意!”
“一言为定!”
另一边玲珑阁三楼。
一如凝脂般细腻,如柳枝般娇美的柔荑(ti)搭在贵妃椅上,旁边站着几位侍女,琳琅阁掌柜付鑫鑫手中拿着一个画卷,交给前面的侍女。
对着女子敬畏道:“主子,您要找的东西有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