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 第4章 04

平安度过周日，章聆箫意识到自己昨天把电话线拔了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周一她几乎是打鱼晒网般地开门，卖的就是寥寥无几的两三款蛋糕。周末消耗太多精力，总需要时间来缓缓。

然而她只顾着侥幸，却忘了件很重要的事：姜翊遥知道她的根据地。

所以当她如往常一般开门时，那人竟然又出现在了她店门口，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仿佛无事发生，好不惹人生气。

章聆箫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又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等你的消息，顺便表示一下我的诚意。”

“如果死皮赖脸也是一种诚意的话。”

“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

“不爱听你就别来了，很简单的事。”

“相信我，你会看到我的诚意的。”

姜翊遥所谓的诚意，就是从周一到周五，天天到章聆箫店里报道，对她的店简直比对自己的店还上心。

他倒很识相地没打扰她做生意，点上一块蛋糕一杯咖啡，独自在那儿安静地坐着。

章聆箫见状也懒得浪费口舌赶他走，至少这点小钱是不赚白不赚的。

只是一天两天也还好，时间久了她开始逐渐失去耐心。到了周五，便忍无可忍了。

周五原本顾客就会比平时多，她独自一人要处理那么多事，还要应付他，想想就觉得头疼。索性一开始就不让他把步子迈进店里，从源头解决问题。

姜翊遥是中午来的，店铺门已经开了，但还没到营业时间。

他如同往常一样，正想进去坐着，一见到他的身影，章聆箫就敏捷地将他拦在门外。

“不好意思，今天我们店不欢迎你。”

“我进去消费也不可以吗？”姜翊遥没想到她今日居然愿意赏光和他说话，虽然内容不是他爱听的。

“不可以，不需要。”

“顾客可是上帝啊。”

“没见过上帝还需要吃东西的。”

“……”

“赶紧回去吧，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你今天真就不打算让我进去了吗？”

“嗯。”

“行，那我们就站在这儿聊。”

章聆箫双手环抱胸前，好整以暇地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招。

“我还是那句话，把你的配方卖给我，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不可能。”她淡淡地说道。

“如果你对这件事情有顾虑的话，我们到时候可以签一份正式的合同，把所有细节都写在里面，严格按照合同来执行。你绝对不会吃亏的。”

“然后呢？”

第一次听到她追问，姜翊遥有些意外。他没准备好下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然后？”

“然后就是我把店关了，做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有钱有闲不好吗？”至少在他看来，那是最理想的生活状态。

“你觉得好吗？”

“……”

她的质问让他有些动摇，看着她黯淡目光中透露出的一丝坚定的，姜翊遥无法爽快地立马给出肯定的答案。

“你如果发自内心觉得有钱有闲、无所事事的生活好，为什么不干脆把你的西餐厅关了呢？看你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缺钱的人，不开店恐怕也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吧。”

“那种生活对我而言或许没有意义，但对大部分人来说，应该是他们追求的最高境界了。”

“可惜我不属于大部分人。”

转身之前，章聆箫没忍住又补了一句，“而且那只是你觉得。”

说完她便想离开，姜翊遥一时心急，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双手交缠的瞬间，一阵不安的回忆重新涌现心头，她下意识想要从他的手中挣脱，不管不顾用力地甩开自己的胳膊。

姜翊遥只是想留住她，手上并未真正用力，只是轻轻搭在了章聆箫的手臂上。

没料到她忽而一个大力，抡起胳膊将他甩开。他没有任何防备，向后踉跄了半步，她的手掌刚好贴着他的脸扫了过去。

清脆利落的声音回荡在狭小逼仄的空间内，令人无法忽视。

姜翊遥被扇得脑袋发懵，虽说她只是手指而非掌心接触他的脸，但力气不小，再加上指甲的尖锐，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疼。

从小到大，他都没被人如此对待过。

父母说不上溺爱，但给足他尊重，从未对他动过手。恋爱对象更是知书达理，两人连面红耳赤吵架的情况都鲜少发生。

今日这回算是打破了姜翊遥坚守那么多年的第一次。

半晌，他才有些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将手伸到眼前捻了一下，确认没流血，随后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向章聆箫。

她比他更惊讶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双眼中写满难以置信，脸上也是罕见的惊慌失措。她很难相信自己伤害了别人。

“老板，说归说，没必要动手吧？”

“还不是因为你先动手的？”

章聆箫的情绪显而易见的激动，说话声音不受控制地比平日里大了许多，像是刻意要和他吵架似的，其实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慌乱。

“我们还没聊完呢。”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了，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可我话的还没说完。你这就要走，不合适吧？”

“所以你就可以动手了？”

姜翊遥轻描淡写，“你这么说有点夸张了吧？我只是轻轻碰了下你的手臂，根本没用力。”

“你不要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安到被人身上。没人说过你太自以为是了吗？”

“我自以为是？我怎么自以为是了？”

他原本是想心平气和地和她聊聊，也没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生气，没想到她不仅没跟他道歉，反而倒打一耙，埋怨起他来了。这回说话的语气也不禁冲了些。

“照理来说，你还需要跟我道歉吧？”

“我凭什么道歉？”

姜翊遥指着自己还红着的脸，“证据确凿啊。”

“如果不是你动手，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了半天，又绕回去了。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章聆箫的母亲刚才听见外面一阵说话声，想走出去看看有什么事，没成想就碰巧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二人之间似乎不太愉快。

见章聆箫脸红脖子粗的，她赶忙走上前隔断他们，好言相劝：“箫箫，有话好好说，别动气，容易气坏了身体。”

“妈，我跟这人没法好好说。”

闻言，她转向姜翊遥，“小伙子，要不然你还是先回去吧。”

“阿姨，我真不是有意为难，只是您女儿实在太不讲理了。”

章聆箫原本想顺势结束这段永远不会有结果的对话，没成想对方强词夺理，“我怎么不讲理了？”

二人的争吵愈演愈烈，引得住在附近的和一些刚到门口的客人都侧目围观。大家不了解来龙去脉，议论的声音纷纷。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我也没看到。”

“我好像见过这个人。”上周五见过姜翊遥的那几个人碰巧到店里，看到他的脸便回想了起来。

“他们上次见面也吵架了。”

“是是是，我记得他。”

“该不会是箫箫的追求者追上门来了吧？”

“现在好多想不开的人，为了段感情要死要活的，真吓人。”

隔壁老奶奶实在是好奇，扒拉了一下姜翊遥，脸上慈眉善目：“小伙子，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奶奶，你们想象力也太丰富了。”那些猜测可并没有因为当事人在场就刻意小声，全被他一字不落听进去了。

老年人八卦的速度可算是被他见识到了。

“我是想来找老板商量一下，问她买独家配方。她非要跟我吵架，还要赶我走。”

至于“挨打”的事他只字未提，生怕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毕竟他还是要面子的。

“你有话好好说，箫箫脾气这么好，怎么会主动跟人吵架呢？”

“……”

“就是啊，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都没见她这么发过脾气。”

“肯定是你不对了。”

姜翊遥自诩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怎么在这些人面前被说得仿佛连呼吸都是错。

他自知这不是他的主场，也讨不到说法，索性在众人安慰章聆箫，劝她保重身体的浪潮声中悻悻离开了。

到家之后，姜翊遥对着镜子端详起半边脸。红印已经消下去了一部分，几乎很难看出什么印记。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回想起来更像是一出闹剧。唯一令他在意的是章聆箫说过的话。

简短的几句话如同针扎般刺进他的心里，提醒他很久之前也有同样的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语。那时候他并未放在心上，就在不知不觉中错失了弥补的机会。

直到今天之前他也很难完全认同，可再度听到时，不免渐渐开始怀疑自己。

他真的是个很自以为是的人吗？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对姜翊遥而言，眼下更要紧的是，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说服章聆箫，让她的甜品进驻自己的餐厅。买下配方当然是最稳妥最彻底的办法，但显然是行不通了。

既然此路不通，他只能退一步，另想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