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叙宗说他都可以,没什么忌口的,奚拾便又笑了笑,聊道:“那我们差不多,我也没什么忌口的。”
跟着看着手机,提议:“我再点份虾吧?”
沈叙宗点头,让他随意,奚拾便捧着手机,有来有往地和沈叙宗商量点什么菜。
等菜都点好了,奚拾把手机递回给沈叙宗,同时打开话匣,问:“庄先生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他问的笼统,不细究,就是怕有关庄书凌的情况不方便细说。
沈叙宗依旧言简意赅:“都安排好了。”
奚拾跟着道:“看来他要在国外生了。”
沈叙宗:“是。”
奚拾算是发现了,沈叙宗是真的话少。
他努力找话题:“听说沈先生读到了博士?”
“是。”
沈叙宗拿起水杯抿了口水。
奚拾看着沈叙宗,感兴趣的样子:“能问问你学的什么吗?”
沈叙宗:“生物医学工程。”
奚拾点点头,有兴致又等待静听的样子,沈叙宗便非常自然地聊了下去:“主要是研究各种材料在医学上的实际运用……”
于是一直到菜都上齐,都是沈叙宗用普通人可以听懂的白话,解释他过去的研究方向。
这当然也是奚拾与人相处的技巧——聊对方会的、擅长的。
奚拾听着,连连点头,时不时应一句“原来是这样”,让沈叙宗可以把话接下去。
等沈叙宗说得差不多了,奚拾笑笑:“听起来很厉害,可惜我不太懂。”
沈叙宗接话:“生物学和医学这两个方向都有知识壁垒,不明白很正常。”
奚拾就此继续和沈叙宗自然地聊着,心里想:沈先生说起这些的时候挺有耐心的,看起来脾气不错。
想到这些,奚拾又很开心。
而边吃边聊,奚拾全程不让话落到地上,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表现得自然又大方,就像是个善于社交的e人。
只有奚拾自己心里清楚他这会儿有多努力,又有多下意识地想了解沈叙宗。
他明白这样一起吃饭的机会不会总有,谈不上表现自己,他只是想好好抓住这样不可多得的机会。
下次……
可能都不会有下次。
也可能下一次,会是很久很久之后。
因此奚拾说得多,引导沈叙宗聊天也引导的多,菜吃的不多。
奚拾不知道,沈叙宗发现了这点。
沈叙宗便以为今天挑错了餐厅,这里的饭菜不符合奚拾的口味。
因此吃完饭结束,从餐厅出来,沈叙宗提议道:“下次换个餐厅。”
啊?
奚拾没反应过来。
沈叙宗臂弯里搭着大衣,边走边转头看奚拾,神情不显,淡淡的样子,但话语认真,说:“我看你晚上吃的不多。”
“是不喜欢这里的菜吗?”
“没有没有。”
奚拾赶紧否认。
但在沈叙宗眼里,这像社交话术里的客套,于是沈叙宗认定这家餐厅奚拾不喜欢。
“法餐可以吗?”
沈叙宗接着道。
奚拾消化了下——等等,下一次?沈先生在说下一次吃饭?
奚拾先是默了默,立马接过话题,说:“那下次我请沈先生吧?”
“法餐?沈先生喜欢?”
沈叙宗沉稳道:“看你。”
奚拾心底马上开始雀跃。
他争取到下一次了!争取到了!
两人顺着商场的长廊往前走,又在遇到扶梯的时候一起去坐了扶梯。
奚拾这时聊道:“沈先生平时工作忙吗?”
沈叙宗:“不忙。”
回复的同时转头看了奚拾。
奚拾便笑笑,自然地开口道:“我们挺忙的,年末,特别忙,我今天算是休息了一天,上次休息,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
又笑笑:“只能看在加班工资的份上,原谅酒店了。”
扶梯不宽,两人并肩站,离得近,几乎是他们认识以来挨得最近的一次,沈叙宗转头,不用细看,就能清晰地看到奚拾脸上白皙的肤质和眼睑下浓密的长睫。
沈叙宗必须承认,奚拾很好看,模样太出挑了。
与此同时,沈叙宗也在这时候注意到奚拾穿的不多,外套不是羽绒服,里面内搭的毛衣也很薄。
沈叙宗于是道:“我开车了,送你?”
嗯?
奚拾看看沈叙宗。
“可以吗?”
他反问。
“顺路吗?会不会太麻烦了?我住的不远,可以自己回去的。”
奚拾不是在客套,是真的怕麻烦沈叙宗。
“不麻烦,顺路。”
沈叙宗如是答,却也不问奚拾住在哪里,直接就说了顺路。
奚拾因此明白沈叙宗不是客套,是真的想送他,心底默默欢喜。
“那麻烦你了。”
到地库,奚拾发现沈叙宗开的那辆车他见过,是之前接沈叙宗的那辆黑车,大众帕萨特,也是这辆车接走了庄书凌,奚拾便以为这是沈叙宗的车。
上车,奚拾报了小区名字,沈叙宗嗯了声,没有导航,径直发车。
奚拾问:“你是本地人?”
沈叙宗:“是。”
奚拾笑笑:“我也是。”
跟着很自然地聊道:“你是哪里的?”
沈叙宗提了自己现在住的地方。
奚拾一听便道:“离这里挺远的。”
还说顺路,根本不顺,远多了。
于是奚拾跟着提议道:“那下次找个折中的地方吃饭吧。”
“离你近一些,也离我不太远。”
“你看。”
车子刚好右拐,沈叙宗手里打着方向盘,目光右视,顺便转头看了看奚拾。
奚拾笑笑,心里挺开心的,为两人说好的下一次约饭。
后面一路上,也是奚拾努力找话题。
奚拾也发现,沈叙宗虽然话少,但倾听过后会有简单的回应,就算不多说什么,也不会晾着不回应。
奚拾打心底觉得今天这顿饭吃得挺好的,他和沈叙宗的相处也不错。
到了奚拾住的小区,车停下,奚拾边解安全带边和沈叙宗打招呼:“谢谢你送我,我走了,拜拜。”
沈叙宗转头看着他:“再见。”
奚拾下车,又站在门边,弯腰对车里的沈叙宗挥了挥手:“拜拜,沈先生。”
沈叙宗点点头,同时注意到奚拾看进来的眼睛,像某种可爱的小动物,亮晶晶的。
车门合上,车开走了,奚拾目送,等车开远了,这才转身进小区。
车里,沈叙宗一直看着后视镜,他不戴眼镜,过去是可以用来看显微镜的眼睛,目视极好,可以看到奚拾站在路边目送他,也看到奚拾转身进了小区。
沈叙宗这才收回目光。
小区里,奚拾走着,心底可雀跃了,他甚至开始翻点评网,为下次的约饭找餐厅,尤其是法餐餐厅。
到出租屋,进门,奚拾点进地图app看了看,看这里开回沈叙宗住的区域要多远,估算沈叙宗开回去大概要多久。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奚拾主动给沈叙宗发:【沈先生,你到家了吗?】
沈叙宗过了十分钟回:【刚到,在停车。】
奚拾没多说什么,发了个小猫微笑的表情包过去。
沈叙宗边看着手机边下车,对着奚拾发过来的表情包很浅地弯了弯唇角。
次日,奚拾到酒店,上了会儿班,便收到戚方宇的消息:【奚经理。】
奚拾和戚方宇在酒店一个监控拍不到的角落碰头,一见到奚拾,穿着酒店工作服的戚方宇便深深埋下了头。
奚拾扫了眼监控的方向,收回目光,看向戚方宇,低声:“我没说错,是吗?”
奚拾之前找戚方宇,问客人的珠宝是不是他拿的,戚方宇并不承认,但奚拾知道十有**就是他,奚拾当时也没有逼问,只是很冷静地告诉戚方宇,名贵珠宝不是几克十几克的黄金,不是随便拿到哪个当铺或珠宝店,就能转手卖掉的。
卖这种珠宝,无论是走人情关系还是正规店面,都是需要证明珠宝的来源的,客人的珠宝宝石上肯定也有正规的可以溯源的暗码,根本不可能随意流通变现。
奚拾言尽于此,让戚方宇不要抱着侥幸心态,与其不承认,不如趁早自首。
戚方宇或许起初不信奚拾的话,但过了一个周末,他想必已经发现自己没办法轻易把那么昂贵的珠宝转手卖掉了。
戚方宇终于发现他偷的不是富人的财富,是一个烫手山芋,是麻烦。
戚方宇哭了,深深地埋着头,抖着声音:“奚经理,那天是我鬼迷心窍了。”
“我去送蛋糕,按门铃,房间里没人,我就自己刷卡进去了。”
“我看见有个大的首饰盒就摆在酒水台上,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么想的,就过去了,拿了里面的东西。”
“我不是故意想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
“奚经理,你帮帮我吧,我才来酒店四个月,我家里需要我打工赚钱的,我爸妈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不想去坐牢,真的不想。”
戚方宇说着说着蹲了下去,抱着自己,痛哭流涕。
奚拾看着他,神情平静,不是不动容,纯粹是一早就明白戚方宇的心态——贫穷的小孩,初入社会,看到富丽堂皇和体面富庶,再看看自己,价值观怎么可能不动摇。
在他们酒店,每天都有富人在进进出出,也每天都有员工在改变看世界的角度。
奚拾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起来吧。”
奚拾拉了一把戚方宇:“你不想惹麻烦,就按我说的去做。”